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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年轻的印刷工人

今天乃是我们唯一可以生存时间。我们不要庸人自扰——或为未来的漫无目的而苦闷,或为昨天的过去而伤怀——而使它成了我们身体上和精神上的地狱。

——富兰克林

(一)

1724年的4月初,富兰克林忽然接到了姐夫的一封来信。姐夫罗伯特·霍姆斯是一只商船的船长,经常在波士顿与特拉华之间航行做生意。他在无意中打听到了富兰克林的下落,便给富兰克林写了一封信。在信中,姐夫告诉他,由于他的不辞而别,父母焦急万分,甚至常常以泪洗面。因此,姐夫劝富兰克林马上返回家乡。

接到姐夫的信后,富兰克林非常难过。对父母的愧疚,对家人的思念,以及在外面漂泊所遭遇的艰辛,不知不觉一齐涌上心头。但是,为了不让家人担心,他在给姐夫的回信中只字未提自己所遭受的痛苦,只是向姐夫解释了自己出走和留在费城的原因,并且在字里行间向姐夫暗示,在这件事上自己并没有做错。

当霍姆斯收到富兰克林的这封信时,恰好宾夕法尼亚州的总督威廉·吉斯先生来拜访霍姆斯。霍姆斯便向吉斯先生谈起了富兰克林,并将富兰克林的回信给吉斯先生看了。

看完富兰克林的信,这位总督感到很惊讶。他没想到,这个年轻人竟然有这么深刻的思想,以及如此敏捷的才思和文笔。他当即就对霍姆斯说,这是一个前途无量的青年,如果能给他适当的帮助,他一定可以成就一番事业。吉斯总督提议,让富兰克林自己在费城开办一家印刷所,经费由富兰克林的家人资助,不足的部分他来垫付,并且他愿意帮忙解决招揽生意等问题。这一建议得到了霍姆斯的赞许。

一周后的一天,富兰克林正同塞穆尔一起在窗前工作,忽然看到两位衣冠楚楚的绅士从街对面向印刷所走来,其中的一位就是宾夕法尼亚州的总督吉斯先生。塞穆尔以为这前来访他的客人,立即跑下楼迎接,没想到客人声言要见年轻的工人富兰克林先生。

接着,总督和弗伦奇上校一起走上楼来。吉斯总督彬彬有礼地向富兰克林握手问候,并邀请他一起去酒馆叙谈。富兰克林感到很吃惊,但他还是接受了吉斯总督的邀请,随他们一起走了出去。塞穆尔则呆呆地站在一旁看着这一切,惊得说不出话来。

富兰克林跟随吉斯总督和弗伦奇上校一起走进一间酒馆坐下来,一面喝酒,一面谈话。吉斯总督在说明自己的来意后,便劝富兰克林自己开办一家印刷所,他和弗伦奇上校两人都向富兰克林保证,会利用自己的影响力为他招揽军、政两方面的公家生意。

这样的机会自然是富兰克林求之不得的,但他表示还要考虑了一番,因为父亲不一定会愿意出资帮助他独立开业。总督表示,他愿意写一封信让富兰克林带给父亲,相信这样应该能够说服他。

于是三人商定,富兰克林乘下一班船返回波士顿,而富兰克林即将开业之事则暂不宣布。回来后,富兰克林照常在塞穆尔的印刷所里努力工作,只是经常被总督邀请去一起吃饭,亲切友好地交谈。

1724年4月底,从费城开往波士顿的船即将启航。富兰克林以回家探亲为辞,向塞穆尔请了假,然后带着总督写给父亲的一封厚厚的信,登船返回离别了半年之久的故乡波士顿。

(二)

大约5月上旬,富兰克林返回了波士顿的家中。面对半年多才回来的浪子,一家人都欢天喜地,没有一个人埋怨他。老父亲扳着小儿子的结实的肩膀使劲晃了晃,满意地点点头,说:

“真是富兰克林家的一棵好苗子!”

而母亲则把满腔的爱都融入到一阵忙碌之中,将家中的鸡蛋、麦粉、果酱等都统统拿出来,精心制作了一个大蛋糕。

晚上,除了哥哥詹姆斯之外,其他兄弟姐妹都赶回来了,一家人围坐在桌旁,分享着美味佳肴和富兰克林带来的喜庆消息,充满了欢声笑语。富兰克林在描述离家之后自己所做的那些事情后,还颇为得意地将里德小姐夸耀了一番,但对在异乡的艰辛和痛苦却只字未提。

当富兰克林把吉斯总督的信交给父亲后,父亲颇感意外,但并没有马上表态,甚至一连几天,对这件事都闭口不谈。直到女婿霍姆斯船长回到波士顿后,父亲才把总督的那封信拿给女婿看,并向霍姆斯打听吉斯总督其人。

霍姆斯在岳父面前极力支持总督的看法,并向岳父分析了这一计划的可行性。但约赛亚还是认为吉斯总督对这事欠缺考虑,所以才力图让一个尚未成年的孩子去开业。

几天后,约赛亚将富兰克林叫到自己的房内,父子俩进行了一次重要的谈话。约赛亚语重心长地告诫儿子:他才认真学习没几年就急于自己开业,这是一个草率的决定。在事业上过于急功近利只会导致失败。他认为,对富兰克林来说,现在最重要的事就是踏踏实实地工作和学习,随着经验和阅历的积累,到21周岁时再独立开业会更有成功的把握。

父亲的话不无道理,但却不顺富兰克林的心意。富兰克林试图说服父亲,但又怕父亲伤心,于是,他只好顺从了父亲的建议。

为了表示对总督关照富兰克林的谢意,约赛亚还亲自给吉斯总督回了一封信。在信中,他表示非常感谢总督对自己儿子的信任和栽培,但他暂时不能资助儿子去费城开办印刷所,原因是儿子年纪尚轻,不堪信赖去经营管理这样需要大笔资金才能开办的企业。

当然,对富兰克林,约赛亚也不乏鼓励和赞赏之辞。他看到儿子得以从当地有声望的人那里得到这样一封满是溢美之辞的信,得以在这么短的时间内靠自己的本领在举目无亲的费城安定下来,他感到由衷的欣慰。

这次回来,富兰克林还去看望了哥哥詹姆斯。詹姆斯对富兰克林的回来既不惊讶,也不欣喜,而是冷淡地接待了他,但印刷所的工人们却很热情,大家都七嘴八舌地向富兰克林打听费城的情况和富兰克林在那里的生活。那天,富兰克林穿了一身时髦考究的新西装,脖子上还挂着一块表,衣袋里装有价值5英镑的银币。当工人们好奇地问费城用什么样的钱时,富兰克林就拿出一把银币给他们看,并让他们看自己的表,还送了一块钱给他们买酒。

不过,富兰克林这些无心的举动在哥哥詹姆斯看来却是对自己的侮辱。自始至终,詹姆斯都冷冷地对待富兰克林。

几天之后,富兰克林再一次离开家乡。不同的是,这一次他获得了家人的允准和祝福。

(三)

这次返回费城的航程还是比较顺利的,只是好友柯林斯给富兰克林带来了不少麻烦。柯林斯是个很有志向的青年,但此时他正陷于失恋的痛苦之中而无法自拔,整天借酒消愁。富兰克林担心这样会令柯林斯这个有才华的青年在醉生梦死中白白葬送前程,因此带他一道去费城,希望在新的环境中可以让柯林斯重新找回希望和信心。

柯林斯的所有家当就是4只大木箱和2个提包的书,这些书引起了船长的注意。因为在当时,能拥有这么多书的人是不多的,况且书的主人又是两个年轻人。所以当船到纽约以后,纽约州的总督博内特听船长提起他的乘客中有一位年轻人带了一大堆的书时,便请船长把这个年轻人带去见他。

富兰克林跟随船舱去拜访了纽约总督,受到总督的热情接待。总督还热情地要求富兰克林参观自己的藏书室,两人又一同谈论了一些书籍和作家。如此年轻、社会地位如此低下,却以写作才能和拥有书籍为媒介,结识了一位当时上流社会中的人,这让富兰克林感到十分快慰。

离开纽约后,富兰克林与柯林斯便一同乘船回到费城。富兰克林将父亲的信交给吉斯总督看了后,总督认为约赛亚太过谨慎。他说:

“既然你父亲不愿意帮你开业,那我来帮你了。现在,你把需要从英国购买的东西列一张单子给我,我去订购。我帮你垫付的这些钱,等你以后有能力时再还给我。我坚决要让这里有一家优秀的印刷所,我也相信你一定会成功的。”

富兰克林被吉斯总督的诚意深深地打动了,他决定听从吉斯总督的建议,自立门户试一试。于是,他认真地列出了开办一家小型印刷所所需要的设备和物品等,价值大约在100英镑左右。

吉斯总督看了以后,又提出由富兰克林亲自去英国选购这些设备,因为这样不仅能检查设备的质量,还可以借机认识一些书商,为以后出售书籍、文具等建立初步的联系。

富兰克林认为总督说得很有道理,便决定几个月后乘坐“安尼斯号”航船亲自跑一趟伦敦。当时,“安尼斯号”是唯一一艘往返于伦敦和费城之间的航船,一年才只有一趟。

事情定下来后,离“安尼斯号”启程还有几个月的时间,这段期间富兰克林继续在塞穆尔的印刷所工作,对即将去英国之事缄口不谈。

然而在这段时间里,富兰克林与柯林斯的关系却发生了变化,甚至最终彻底破裂。原因就是柯林斯来到费城以后,不仅没有改掉酗酒的恶习,反而愈演愈烈,又染上了赌博的毛病。

由于经常输钱,柯林斯来费城的旅费和生活费全部都由富兰克林承担,为此,富兰克林不得不动用替哥哥约翰的一位朋友保管的一笔款子。而且,柯林斯的求职也因为雇方看出他贪杯好酒而屡遭挫折,只能靠向富兰克林借钱度日。为此,富兰克林每天都忐忑不安,生怕哥哥的朋友来信向他要钱,那时他将无言以对。富兰克林认为,自己动用他人委托保管的钱财是他“一生中早期所犯的一个重大错误”,承认它反映出自己正如父亲所评价的那样:太过年轻,不能胜任经营企业的重任。

柯林斯在喝酒后还经常乱发脾气,为此两人经常争吵。后来,一个偶然的机会,柯林斯得到了一份做家庭教师的工作,雇主住在西印度巴巴多斯群岛,柯林斯便决定去那里生活。在临别前,柯林斯表示,在拿到工钱后他会寄给富兰克林还债,可他这一去从此便再无音讯了。

1724年秋,在筹划了几个月后,富兰克林告别了费城的朋友和里德小姐,与好友拉尔夫一起前往纽卡斯尔,登上“安尼斯号”航船,横渡大西洋,为了梦想赶赴伦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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