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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窃贼定律

谢丰荣

他是个窃贼,是个学历极高的窃贼。

他可以在三分钟里破译世界最先进的任何一把防盗锁,在这三分钟里,他的头脑转得比电脑还快。

在入室行窃之前,他往往抿嘴一笑。这一笑,就是他行动的标志,笑里充满自信。笑,被他认为是好运的象征。

他的全身都是高科技的装束,但是,你即使翻来覆去地找,也找不出他的装束中任何一个与众不同的地方。

现在,这名窃贼站在一家银行的门外,远远地打量着银行。他轻轻抿嘴一笑,但笑影还没有消失,他的整个人却一瞬间不见了。他到了哪儿?你一定要查出他的行踪,那得先请银行戒备森严的警卫打开门,又得在迷宫似的银行里面绕很多圈子,才会在心脏位置见到他。

他在一座状如天宫般的房子里四下环顾,内心万分激动。这家银行海内外闻名,但他相信里面的钱财有很大一部分将成为他的囊中之物。两分钟不到,他的头脑中产生了最科学的一套行窃方案。他心里已感应到胜利到来的那种喜悦,他的嘴又一阵抿笑。

身后一个轮椅无声出现,几乎是悬空移动。轮椅上一张苍老的脸静静地看着窃贼,毫无表情。

“来存点什么,是吧?”老人用沙哑的声音问,声音在空荡荡的房子里显得十分怪异。

窃贼迅速回转身,惊慌地看着老人,冷汗一下子打湿了后背。因为,这个老人的行动竟然连他也无知无觉,这还得了!

“不!我是来取点什么的。”窃贼见是个老人,而且还坐着轮椅,一惊之后并不怎么害怕。

“存就是取,取就是存。”老人说。

“我不懂!你这话太玄乎了,给我点解释好吗?”窃贼冷冷地说。

“你要来这家银行行窃,可你事先对它了解了多少?”老人问。

“我不愿多了解,只花了些工夫破译密码,研究防御系统,我只知道它是银行,它里面有很多钱!像我这样世界一流的窃贼,知道这一点完全足够了。”窃贼自信地昂起头说。

“可这家银行里几乎没有钱。”老人摇摇头。

“没有钱?笑话!”窃贼认为老人是个有趣的人,所以也有兴致陪他聊聊。

“信不信由你,这家银行经营的不是钱财交易,是‘人道’与‘感恩’的兑换。比如说,某人生活困难急需救助,他可以到这里来,对着工作人员陈述自己的窘迫,工作人员会马上用仪器检验他说的真实与否,接着他只要留下一个吻印和一个指纹,就可以取走一定的钱财。而这些钱财是富有爱心的人自愿捐赠的,在捐赠时也要检验真诚与否。来存的和来取的并不见面,但据我所知,来存的远远比来取的多。这是这个城市最动人的一大创举。想想看,这样的银行,你是不是来错了?”老人深有感触地说。

“什么来错了!既然这里还是有钱,我就没有来错。”窃贼冷酷地盯着老人。

“唉,你的心太硬了。你会比我的时间更长些的。”老人说了句莫名其妙的话。

这时,门口突然闯进来一个警卫,警卫向窃贼举枪欲射,但窃贼身手不凡,只是手一扬,一瞬间就把警卫放倒在地。老人看着窃贼,点点头说:“不错,是有那么两下子,不过,再怎么好的身手也是枉然。你放倒的根本不是人,而是一个影子!”

“不是人?是影子?”窃贼当然不信,跑过去摸倒在地上的警卫,却发现自己的手都快要穿过那人的身体了,竟一点感觉都没有,完全就跟空气一般。

“这家银行不是人开的,而是一种叫‘人间道义’的精神所开的,里面除了你和我,根本就没有一个活人。”

窃贼惊呆了,半天不动一下。突然他想到了什么,就问:“那你是干什么的?”

“我?我嘛,跟你一样,曾经是想来取点什么的,不想把自己存在这儿,都快十年了。所以说,存就是取,取就是存!”老人沉入回忆,轮椅被他靠得一颤一颤的。

“这么说,你也是个窃贼?”窃贼笑了起来。

“说得对,我来的时候确是个窃贼。”

“你为什么会留在这里十年?看来你的手段并不怎么样。”窃贼问的时候,带着一种自鸣得意的眼神。

“最初是想走走不掉,后来是走得掉却不想走。”

“为什么不想走?”

“这样的银行,你不觉得值得多待些时间吗?”老人向房间里深情一望。

“得了,老头,我可没有闲工夫陪你聊天了。既然取不到钱,就算我失了一次手吧,我可要走了。”窃贼决定不跟一个坐在轮椅上的老人费唇舌了,转身要走。

突然,他的两腿一弯,屁股向下一坠,就在这时,他的身子下边闪闪发光地幻化出一把轮椅来,与此同时,他看见老人站了起来,老人身下的轮椅却一点一点消失,也是闪闪发光,只是光越来越少,然后从有到无。

这太突然了,窃贼像是掉进一个专门为他制作的陷阱里一样,任他怎么挣扎,轮椅纹丝不动。好长时间过后,他只好停止了无谓的挣扎。

老人走过来,俯下身子,对窃贼说:“轮椅还合体吧?今后相当长的时间里,你得靠它生活,我以前也是这样。”

“为什么竟是这样?”窃贼垂头丧气地问。

老人说:“因为一念之差!别人都是来存某种道义的,你我却是不义的。存的是不义,取的自然就是惩罚,这是窃贼的定律!这把轮椅是神奇的,它随时都在检验你的思想变化情况,只有当你的思想完全从善之后,它才会放你出来的。”

“我得回去了,去看看大海,那可是我儿时待的地方。”老人说完,轻快地走出门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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