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匪们砍掉了老马的两只胳膊,割掉了他的头,又把他的肠子掏出来挂到一棵树上去了。当我姥爷领人赶到现场的时候,天色已经大亮,那时正好刮东风,老马的肠子就在风中飘啊飘的,像撕烂的旗子。但是,羊却一只也没有丢,因为在老马与土匪搏斗的时候,羊群冲破用苇席围成的羊圈全都跑走了,当我姥爷为老马盖上一块白布把他往村里抬的时候,羊群又奇迹般地回来了。
羊没损失,我姥爷并不高兴。那悠悠飘动的肠子深深地印在了他的记忆里,蛇一样缠得他难受。他守着老马的棺材悲痛欲绝,那一份真情让全村的人无不动容。
我姥爷决定好好把大马抚养成人。只有这样才能对得起老马。
我姥爷希望大马好好上学,大马却对读书毫无兴趣。
道吉和尚念:“人之初,性本善。”
一群的学生都跟着念:“人之初,性本善。”
大马却念:“和尚的头,乌龟的蛋。”
道吉把大马的手抓过去狠狠地打了一顿板子,问道:“刚才你念的什么?你有本事再念一遍!”
大马把个筐似的脑袋一摇,仍然说:“和尚的头,乌龟的蛋!”
道吉抓起大马的另一只手又是一顿板子,再问:“你念的什么?”
大马还是念:“和尚的头,乌龟的蛋!”
道吉无计可施,只得把大马交给了我姥爷。
我姥爷又把大马交给了米子。
“老马家的,你得好好管教管教这孩子呀!”我姥爷说。
寡妇女人拾起磨棍就打儿子。大马却说:“娘,不用你动手,我自己会!”说完抓起一块石头就打头,结果头上出了窟窿,哗哗地往外流血。
米子吓得抱住儿子放声大哭。
我姥爷无奈地摇摇头,说:“罢了罢了,他不愿念书就先不念吧,岁数还小,再过个三两年,兴许就知道学问的重要了。”
但是大马到了十岁上,最感兴趣的事不是读书,而是习武。
这一年的秋天,从临朐来了个打把式卖艺的,就在洞宾祠的前面摆开了场子,耍拳脚、砸砖头、吞刀子。
大马抱着个膀子在一边看得目瞪口呆,待要收场了,他跑过去扑通给人家跪下了,说:“师傅,收我当个徒弟吧!”
卖艺人见眼前是个孩子,便哄他:“收你做徒弟倒是行,只是得你爷娘同意,还得请我喝酒。”
大马就跑回了家,非让他娘请卖艺人喝酒不可,寡妇当然不会同意,却又无可奈何,就找了我姥爷。
我姥爷说:“不管学什么,只要他愿意学就行,就遂了他的愿吧。”
这样,我姥爷把卖艺人请到家中,上等酒席招待完毕,又拿出许多钱来,说:“你既是愿意收这个孩子为徒,我们就放心地把他交给你了,你一定要把他教出个人样来,再完完整整地把他送回来。这是几块钱,你收下。”
卖艺人说:“我虽卖艺为生,却视金银如粪土。钱我不要,孩子我领着。看在先生为人仗义的份上我会尽心教他,只是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他能不能吃得下苦,还得练着看……”
大马就这么跟上卖艺人走了。
家里就剩下了寡妇女人米子。
这时候,我姥娘庄郑氏早已死去好几年,我老姥娘也于头年冬天没有了,庄家的女主人是我大姥娘庄于氏。
庄于氏很是喜欢米子,就对我姥爷说:“让大马娘搬过来住吧,省得她自己住在一个院里冷清。”
我姥爷最想听的就是这句话,当下就安排人把米子搬过来,让她与我大姥娘同住在了后院。
搬家这一天米子热泪盈眶,她对我姥爷说:“我们一家蒙您的恩情这么多,将来就得大马报答您了,要是他敢不报答,要是做了对不起您的事,我就跳到双龙潭里把自己淹死!”
她这话真是发自内心的,却不会想到,多少年后,她真的因为儿子做了对不起我姥爷的事,而葬身在了双龙潭内。
米子搬进庄家大院这一天恰是我姥爷的生日,庄家大摆了酒宴,兴奋之下我大姥娘醉了,我姥爷也醉了,只有米子没醉,米子其实是喝了不少酒的,但是她却没醉,这连她自己都惊讶了自己的酒量。
正是深秋之季,黄叶四处飘落,夜里寒气袭人。
米子与我大姥娘同睡一张床上,半夜里我大姥娘摇晃着身子起来排尿,一阵哗哗声过后就喊已经睡熟的米子:“你起来,去看看老爷怎么样了,他喝大了,我怕他口干嘴渴。”
米子没想到我大姥娘会把这种体贴我姥爷的事交给她去做,当下答应一声,就飞快地穿上衣服跑去了。
我姥爷的屋里亮着灯,门虚掩着。女人推门进去,看到满床上都是污秽。我姥爷却光溜溜地在床下躺着。她先是看到了我姥爷那一挂黑不溜秋的东西,心忽地一跳,脸就热得烫手了。但是因为我姥爷正睡着,她也就毫无顾忌地把我姥爷那挂东西欣赏了好几眼。尔后她去扶我姥爷,扶不起,就摇,半天工夫把人摇醒过来,我姥爷却哭了,声很小,嘴里喊着:
“改改她娘,改改她娘,你一撒手说走就走了,你可知道我是多么的苦情啊!”米子就可怜地也哭了,心说,这寡男的日子看来不比寡妇的日子好过呀,他怎就不再娶一个呢。
想着的同时收拾了床铺,把我姥爷扶起来用湿手巾给他擦了擦身上的脏物,让他到床上躺下,接着给他倒了茶来,说:“老爷,你想太太了呀?”
我姥爷好像没有感觉到自己刚才是光着身子被这女人摆弄的,毫不尴尬地接了茶喝几口,说:“唉,一起过了十几年的夫妻,哪能不想啊!让你笑话了。”
女人说着“这有什么笑话的”,眼里就又“哗”地流下两行泪来。一时竟想,不知他心里有没有我,若是有的话,我就替了太太,这是多么好的人呀,就是不能与他成为夫妻,只与他做个相好的也行啊。
这时,我姥爷把茶碗递过来,女人去接,就哆嗦着一双手把我姥爷的手拉住了,声音哽咽着说:“老爷,我们一家三口都亏了你,大恩大德这辈子也报不清。你这么苦清着自己,又不愿再娶上一房,我,我,我该怎着好啊……你要不嫌我长得没个人样,叫我怎么侍候你,我就怎么侍候你,就是别再苦着自己了……”说完,竟哭倒在我姥爷的怀里了。
压抑了好久的爱情就这么爆发了。
最初,我姥爷轻轻地往外推着米子,推不开,就任由她在怀里哭去了。并用手抚摸着她的黑发。
这使女人越发的有胆了,竟然起身关了门,脱光衣服上了床,说:“老爷,我不求替了太太,只求让老爷少一点苦情……”
这时的米子是想起自己克夫的事了,但是她想,自己与老爷不是夫妻,就是有了那事也不会克了他的。所以她就迫切地想把自己给我姥爷。
我姥爷的手已经不由自主地揉摸起米子的一对奶子了,却又突然之间拍着自己的头说:“我成什么人了?我成什么人了?”
女人的身体里已经激情奔涌,她说:“你什么人也不是?你是好人!天底下少有的好人。”说完就拿起我姥爷的手又按到了她的奶子上。
似乎是被逼无奈,我姥爷哀叹一声,就把头插进女人的怀里,噙住她的奶头吮咂开了……
事情完毕之后,我姥爷好像才从醉态中醒来。他看看身边一丝不挂的女人,眼前出现了老马那挂在树上的肠子。他抽着自己嘴巴:“我不是人了!我不是人了!我竟把老马的媳妇占了。”
米子紧紧地抱住了我姥爷的手,她不让他打,她说:“要说不是人是我不是人,是我愿意给你的呀。可老马和我是有名无实的夫妻,他没长那个东西,从没和我有过夫妻情分。如果他不死的话,就害了我一辈子。咱这样做有什么对不起他的呀?况且他活着的时候总是说要报答老爷的恩情,我这也是替他报恩呀,他如果在阴间里有知,一定会高兴的。”
我姥爷惊讶着老马怎么会没有阳物,他看着米子,好一会儿,就又把她抱住亲起来了。
这个时候,我大姥娘就在窗外站着,她双腿发抖浑身打战,整个人靠在墙上也没有立住,就泥一样瘫下去了。她在醉态下以主人的姿态指使了米子,米子一走她就后悔了,但她相信就这一次不会有什么事情发生的,就在迷迷糊糊中睡去了。但她怎么也没想到,当她一觉醒来的时候,米子竟然还没有回来。她一个激灵从床上赶紧爬起来,赶到前院的窗下时米子和我姥爷已经把该做的事都做完了。她听到了他们说的话,她知道一切都晚了。
从第二天早上开始,我大姥娘就有了“嘎”的毛病,而且吃了多少药也没有治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