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蕾不停地抽着烟,她喜欢看自己抽烟时吐的烟圈,看着自己那张年轻的脸庞在烟雾中慢慢地变得颓废、忧郁和迷茫,这让她体会到一种刻骨的痛。在每一次点起烟的一刹那,她就清楚地知道,自己期盼的不是别人的关心或者心疼,更不期待别人的可怜,她期待的是一个人的爱!那个人叫——江涛。
模糊中许蕾似乎又看到了江涛熟悉的脸庞,当她伸手去触摸的时候却什么也没有,她摸到的不过是在空气中飘浮的烟圈,它们穿过她的手指,然后消失不见,如同江涛的爱从她指尖溜走消失得无影无踪。
她看到的无非是自己的痛!
许蕾喝高了,拿着酒杯开始念起诗来:“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烹羊宰牛且为乐,会须一饮三百杯。岑夫子,丹丘生,将进酒,杯莫停。与君歌一曲,请君为我倾耳听。钟鼓馔玉不足贵,但愿长醉不复醒。古来圣贤皆寂寞,惟有饮者留其名。陈王昔时宴平乐,斗酒十千恣欢谑。主人何为言少钱,径须沽取对君酌。五花马,千金裘,呼儿将出换美酒,与尔同销万古愁。”
“好一句与尔同销万古愁!”一个中年男子走到她面前停了下来。
许蕾睁开眼睛看着他,大约三十五岁左右,穿得很洁净,让人看起来很舒服,有着成熟男人的魅力,她喜欢这样的男人。
男人穿着一件米黄色的休闲西服,说话的声音充满了磁性,一米七五左右的个子,体重大概在一百三。迅速地扫视完毕,许蕾朝他点了点头,然后眯着一双笑眼和他碰了碰杯。
“你好像心情不太好。”他坐在许蕾旁边的沙发上小心翼翼地看着她。
“你好像心情也比我好不到哪去!”许蕾斜斜地躺在沙发上半眯着眼盯着他。
“你身上有一种让人心疼的气息,所以我被你吸引过来了。”
“想保护我是吗?”许蕾将杯子里的酒全喝了下去,朝他痴痴地笑着,心里却在想:这年头的男人泡妞的水平怎么就那么低呢?
“如果可以,我很想保护你,我想给你爱!你的那种气息让人心疼,莫名地疼!”
许蕾这才认真地看他,他的眼神里没有迷离,纯真得干净,带着发自内心真正的关心,如同十八岁时的初恋,单纯得只是拉拉小指头。
原本许蕾不打算继续跟他纠缠下去,但听了他这句话,看了他那双清澈的眼睛,她留了下来,不管是真实的,或许说是许蕾酒喝多了产生的错觉,但她却真真实实地留了下来。
这晚他们喝得很尽兴,接着如你们所想,他们去酒店开房,但他却没有和许蕾发生任何关系,他静静地抱着她,在她耳边喃喃地说着:“你让我心疼,让我想要去爱你,我很想拥有你,但不是现在,我要等到你真正爱上我的时候。”
“我想我不会爱上你,我让人心疼,你这样你老婆不更心疼!”许蕾迷迷糊糊地说着,也不知道他听见没听见。
清晨醒来的时候,他们显得很尴尬,如果昨晚当真发生了什么或许还不会有这尴尬的一面。他不好意思地挠着脑门,许蕾则一脸不耐烦地催促他赶紧走,其实她心里乐开了花,她窃喜地看着他的背影,或许这个男人真的是心疼她的。
许蕾讨厌城市里的夏天,空中没有一丝云,头顶着一轮烈日,没有一点风,一切树木都无精打采地、懒洋洋地站在那里。
太阳刚一出头,地上就像着了火。天气是那样炎热,仿佛一点星火就会引起爆炸似的。烈日似火,大地像蒸笼一样,热得人喘不过气来,走在路上,迎面的风似热浪扑来。
所以这样的天气许蕾一般不会出门,整天躲在家里吹空调,中午苏蕊打电话来叫她过去吃晚饭,许蕾的朋友不多,不,应该说是少得可怜。所以她对这段友情格外珍惜,纵然是上刀山下油锅也得去,更别说只是区区一轮烈日,更何况又是美食当前。
许蕾这人没别的爱好,就两点:吃,睡!
苏蕊有着不错的工作和爱她的男朋友。每次见到许蕾她总喜欢跟她诉说她男朋友怎么怎么爱她,怎么怎么宠她。
不过每次跟许蕾分享完以后,她都会担心许蕾会不会因此很难过,会不会因此受到刺激。可是呢,每次一见到许蕾她又忍不住要跟她分享她的幸福和快乐。所以她总是不停地给许蕾道歉,这也是许蕾最烦她的地方。
苏蕊是个典型的小女人,她很听李泉的话,用许蕾的话说,在她的世界里只有李泉。其实哪个恋爱中的女人不是如此呢,她的世界里不也只有江涛吗,即便他已离她而去。
许蕾和苏蕊正准备去酒吧的时候,琳琳的电话打了过来,于是许蕾便把她也叫上了。琳琳是许蕾的大学同学,她和许蕾一样很早就离开了学校在外混。
琳琳是个性格开朗的时代女性,美丽大方,做起事来风风火火,不过这种人天生就是脾气比较暴躁,三句话不对嘴肯定打起来的个性。
当琳琳出现的时候,许蕾清楚地看到李泉眼睛里有种放光的神采,她藐视地看了他一眼,说:“你们听说了没有,有个俗话说兔子不吃窝边草,可有那么些人他就偏喜欢窝边草。不仅公司领导和下属搞一块儿,连朋友的朋友现在也搞一块儿,这个世道啊!”
“是啊!是啊!太不像话了。”李泉把眼神从琳琳身上收回来,搂着苏蕊笑着说。
琳琳冷笑地看了一眼李泉,走到许蕾身边挠着头发面无表情地说:“这年头爱情是什么?”
“爱情只不过是一种虚无缥缈奇特的感觉,不过是精神上升华了的喜欢而已,不过是他成为了你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两个人的意识交融在一起,然后是精神爱情和生理爱情的结合。”许蕾淡淡地说着。
“精神爱情和生理爱情的结合?我倒觉得爱情是一种精神产物。人创造爱情、品尝爱情,有时候却被爱情折磨得的死去活来。缘分是一种借口,明明想占有对方,说我们缘分注定在一起,分手了,又说我们缘分已尽,不明白真正的原因却归于缘分是一种虚伪,但所有人都愿意被这缘分的表象所覆盖,这就是爱情的可爱之处。我想不用多久,有人就会明白这种所谓的缘分!”琳琳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苏蕊,接着说,“其实爱情没有所谓的天长地久和海枯石烂,即使有那都只会出现在童话故事里或作家的小说里,现实永远是残酷的。”
苏蕊在李泉的怀里乖巧得像一只小白兔,她幸福地说:“你们都要相信爱情,也要相信天长地久。”
看着苏蕊,许蕾和琳琳都知道再多说什么也没用的,动感的音乐响起了,性感的尤物纷纷走进了舞池,那些狩猎者也开始蠢蠢欲动了,这似乎是捕猎的最佳时期。
琳琳冲许蕾眨了眨眼,笑着和李泉走进了舞池,许蕾突然变得紧张起来,她想去阻止琳琳可是已经来不及了。而苏蕊则在一旁微笑地看着她和李泉跳舞。
从酒吧出来时已过凌晨两点,琳琳跟许蕾回了家,她还跟以前一样一去许蕾家就直接往她床上冲,她喜欢在许蕾的床上翻来滚去的。
“许蕾,让苏蕊趁早和李泉分了吧!”琳琳躺在床上抹着护肤品。
许蕾从洗手间出来错愕地看着她,她不相信这是琳琳说的话,虽然她知道琳琳一旦看上了谁就绝不会退让,可是这也快得太难以让人接受了吧!而且她竟说让苏蕊趁早和李泉分手。许蕾不由得从心底发出一种愤怒,冷冷地说:“琳琳你什么意思?”
“哎!你可别想歪了,我对这样的男人完全没兴趣,就像你对他没兴趣一样。你不知道,那小子色得要死,晚上我跟他跳舞的时候他一直摸我,把我搂得很紧,他那破玩意一直顶着我,这种男人真他妈贱,连自己女朋友的朋友都搞。而且你都把话挑得那么明了,他竟然还是这样做了,无耻!”
“我早就跟苏蕊说过了,可她不听,她一定要走到我当初的那一步才会相信事实是残酷的。”
“喂!你别这么想江涛,江涛可没他那么坏。对了,你跟他分手后还有没有见过面?”琳琳小心地问着。
读书时候许蕾就知道琳琳也喜欢江涛,也是因为江涛她们才走到了一起。那个时候琳琳接近许蕾只是为了有更多的机会和江涛接触,后来许蕾和江涛分手了,她却没有和江涛在一起而是一直陪在许蕾身边,这也是许蕾这些年来一直想不明白的事情。但许蕾打心眼里感激琳琳,感激她没有在最后一刻将她抛弃,感激她这么多年一直陪在自己身边。
“没,或许已经结婚生子了吧!”许蕾故作轻松地说着,其实她无时无刻不在想江涛,只要一停下来她就会想他,所以每天她都尽量让自己忙碌起来,或者让身边一直有人陪着。
“他那么爱你,我可以感觉到他还一直在等你。”琳琳在床上翻着杂志边看边说着。
许蕾冷冷一笑:“那么爱我?他何曾爱过我,别提他了,扫兴。”
“好了,不提他了不提他了,免得你又难过。你啊!就是一只狐,千年修行,千年孤独。你遍体鳞伤地在世间行走,处处碰壁,直到某天遇到了他,他总是那么小心翼翼地呵护着你,让你感觉不再孤独,不再无助。
冥冥中他早为你种下了爱的蛊。”
这话让许蕾的心像是被人拉扯着一样疼痛,她苦笑着:“或许吧!当所谓的海誓山盟,天长地久都化作了虚无,我却依旧还深陷不拔。”
第二天下午,许蕾和琳琳睡得正香的时候,电话就响了,这种时候她们最恨有电话进来。
“喂!你电话响了。”许蕾推推睡得跟猪一样的琳琳。琳琳却翻了个身用被子把头捂住继续睡,许蕾又推了推她,她依旧不理。
许蕾也困得厉害:“那就都不接吧!继续睡。”猛地把头埋进被子。
可是琳琳的手机铃声却一直不停地响着:“该死,谁那么执著啊,都打了多少遍了还打。”许蕾不情愿地在床上摸索着电话,“喂!”
“琳琳,今天晚上有空吗?出来吃饭好不好,我……我发现……我忘不了你了,真的!我真的好想你,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想立刻见到你,直到昨天晚上遇到你,我才发现什么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
“那你老婆呢?”许蕾习惯性地这样问着,或许是情人做多了的缘故吧!连睡觉这种时候都能把这样的问题给问出来。
“你说苏蕊啊!”
天!许蕾一下惊醒过来,李泉,电话里的人是李泉!这可如何是好,苏蕊……十几秒后许蕾镇定下来,先听听这个苏蕊心中的好男人怎么说吧!
“我决定了,只要你愿意跟我在一起,我明天就去跟她说分手。”
许蕾无声地把电话挂了,这个男人就为了一个见了一次毫不了解的女人,竟然要跟他相处了三年的女朋友说分手。
心中不由得泛起丝丝悲意,这又让她联想到了江涛,他又是为何不明原由地消失呢?她想或许是她太不了解男人了。而今展现在自己眼前的才是真实的男人,那些跟她有一腿的男人不也如此么,只是自己一直不愿意承认。
爱情原本就是脆弱的,脆弱得如那缥缈的云烟,飘浮不定,来去自由,变幻莫测,或许下一秒就消失不见。
许蕾不知道该不该把这个消息告诉苏蕊,当她知道她所谓的幸福只不过如指间流沙一样的时候,她该怎么办?
她再也无法入睡,起来洗了把冷水脸,让自己先冷静下来。想到苏蕊,许蕾就像是看到了从前的自己,她把他当做她生命的全部,全心全意地去爱他。而他,抛弃了那个爱了他四年的女人,从高二到大二,许蕾把她最美好的一切都献给了他,而他却无情地摧毁她,连大学毕业证她都不曾拿到。她把她最美好最纯真的爱都给了他,他却像只大尾巴狼,夹着自己的尾巴消失不见了。
既然无法承担这个责任,既然没有做好准备,那么又为何轻易地夺走她的纯洁,为何又来触碰她的平静?
那天他走得很潇洒,潇洒得头也不回,早上起来的时候许蕾看到他守护在床边,她没有半点怨言,她幸福地笑着,毕竟第一次是给了她最爱的人。因为爱他,她愿意将她的一切都给他。
可中午的时候他匆匆地收拾着行李没有告诉任何人就突然离开了。许蕾等了他半个月,她希望他给她一个答案,可他没有,最后他连手机都关机了。
叫她情何以堪?
许蕾蜷缩在沙发上流着泪,她不知道她是为自己流泪还是为苏蕊流泪,总之她哭了,哭得很伤心,很伤心……
“女人,有没有东西吃?我饿了。”琳琳从房间里走了出来,许蕾看了看时间已经是下午四点过,擦了擦眼泪对她说:“李泉打电话来约了你晚上六点吃饭。”说完她打开酒瓶,拿起酒自顾自地喝起来。
“贱男人,不去!”琳琳唾骂着走了过来看着许蕾说,“你哭了?”
许蕾没作声继续喝着酒,琳琳有些生气地抢过她的酒瓶:“喝!喝!
喝!一天到晚就知道喝,早晚喝死你!”
“死了倒也乐得自在。”
“你现在不自在了?”
许蕾从琳琳手中把酒瓶抢了回来,继续喝着酒。
“你个死女人啊!我真不知道怎么说你好,没男人你会死啊!瞧我,还不是一样活过来了吗?你瞧瞧你,你都不会爱自己,还有什么资格去乞求别人的爱!”琳琳振振有词地说着。
许蕾抬头看着她:“其实你不也跟我一样吗?只不过是黑暗中一缕孤独寂寞的灵魂。自爱,我们都会说,可我们真的爱过自己吗?我们不都一样在身上落下一道道伤痕,然后享受着那些疼痛来忘记另一些疼痛吗?怪就怪相遇时,爱得太用力,离开时,就心碎地回到最荒凉地带。为了寂寞,我只能找个人填心中空白。有人说,太年轻的爱情像朵初绽的花,因为爱得太用力,最后只剩下撕心裂肺的痛。还有人曾告诉过我,当爱已成躯壳,迟早会因寂寞而死,所以我不停地找人来填补心中的寂寞,仅为了证明自己还活着。”
琳琳看着许蕾说不出话来,她想,这种精神上的折磨,比肉体摧残更残忍。她想,她的生命将在痛苦和孤单中延续……这就是许蕾的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