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憨人老可 (1)
“老可,晚上我有几个朋友来吃串串,味道弄好点呵,听见没有?”
老婆上班的时候再三吩咐,迷迷糊糊中的老可直嗯嗯:“要得,来嘛!五魁首哟!莫赖莫赖,喝,你喝!”。
老婆心疼的瞧瞧梦中的老可,一股脚丫子的臭味在屋子里荡漾。
她皱皱眉头,弯下腰使劲地脱掉老可油腻腻的皮鞋,一时,从他脚上发出的臭味更加浓郁。老婆抓起洗脚盆,想想,再看看墙上的挂钟,时间来不及了。她只得放下盆子,又推推老可:“味道弄好的,麻辣不要太重,听见没有?”,“唔”老可含混的答应着。
老婆匆忙抓过衣服笼上,对着镜子捋捋自己的头发,再轻轻的抿抿嘴唇,把匆忙抹上的口红揉搓淡揉均匀,拎起挎包拉上了门。
下午一点多钟老可才醒来。
也只有老可才有这种本事:不管多久睡不管如何迷迷糊糊天马行空的做梦,醒来一样精神抖擞,劲儿十足。
老可睁开眼睛,看见自家熟悉的屋顶,上面一个胖乎乎的小子望着他笑,再扭头环顾,四面墙壁上都有这个胖乎乎小子……
这是老婆的主意,说是只要心诚天天相望,天天想着,胖乎乎的儿子就会来到咱家……仿贝壳状的吊灯还幽雅的亮着,鸟叫声从窗外传来。
他一抬腿跳下床双脚准确的插在皮鞋中,懒洋洋的走到厨间洗漱完毕,再对着黑眼睛一样深邃的坑洞,撬起了屁股。
他依稀记起好像听老婆说过今晚她的几个同事要来吃串串,这可是大事也是烦恼事。
好面子老婆的吩咐要听,可她一准又像以前那样,带朋友们吃了不给钱,让自个儿担当。
老可真有苦说不出,串串有多利润?老婆带朋友们吃一晚上,老可忙十晚上就白忙活了。现在的人贼精呢?得了便宜还卖乖。听听老婆的几个朋友怎么说吧?
那个叫桃红的妞儿抹着油腻的嘴唇,撒娇般道:“徐芳,你老公的手艺好极啦,麻辣适度,香味回鼻,以后咱姐妹每月来一次,给你带来人气和财气。”
那个叫杏花的妞儿说得更绝:“干嘛每月?咱姐妹每周一歌(锅)得啦,徐副主任你说呢?”,“可以哇,你们说了算。”
老婆当然含笑吟吟,回答得当:“客走旺家门,都是送财人。做餐饮就这样,靠朋友们捧场哟”
老可稍有不满,老婆就劈头盖脸的开始唠叨:“别家男人,不是当官就是公务员,你呢?你有什么?我这朵鲜花算是插在牛粪上,不,是插在烂泥巴里啦!”
如此,亲爱的老可只有干瞪眼的份儿。
三十出头的老可,牛高马大的老可深深的爱着自己老婆,为自己没给她带来好生活而愧疚,更为了那说不出道不了的烦恼。
“要是有个儿子就好啦。”老婆经常自言自语:“省得一天你望我我望你的,吵嘴也没得个人劝。”,然后,她就呆坐着,坐得老可阵阵心酸,手足无措。
结婚几年未见老婆肚子鼓起,在二家大人心急火燎催促之下,老婆倒是借局里为女公务员健康普查之际,查清了自身并无任何问题。
然而老可死活就是不愿听老婆的话到医院检查。
尽管老可从此更加勤苦奋战,仍没见老婆有何变化。她的身子儿仍像以前一样苗条。看得老可咬牙切齿的:如此,看来问题出在自己身上罗?
人就是这样,久而久之,自我暗示起了心理作用,老可开始变得自卑狂燥……
可老婆还是像以前那样没有变心,坚定的爱着他,按时回家吃饭睡觉。
老可冲了一大杯麦乳精当作午餐匆匆喝下,感觉到瘪瘪的肚子饱了一些,身上也有了暖意。
他盘算着今天需要采购的蔬菜和昨晚卖剩的东西,直叹气这个摊子难搞。
搞了近一年,还没看到钱。老婆说什么也不相信。
当初开摊投的一万块钱,上月末一算居然还倒赔进二三千。但,这就是现实:老可经营“老可串串香”九个月计270天以来,真是没赚钱还倒亏了本。
其实,事后据老可自个儿认真回忆,结果还是发现问题大都出在自己身上……
常来常往的熟客,结怅时,零头基本不收也不好收;碰到饶酒好客者,么喝一声:“老板,喝一杯!”,为了拉客加深感情,老可就只能硬起头皮上。一个晚上喝下来头昏脑涨的老可,往往不是算错账就是不算账……
有人踢门:“老可,醒没有?”,是叉叉裤。
“门没关”老可想着心事,不耐烦的叫:“进来嘛,还用请么?”
叉叉裤踢开门进来就捂着鼻子:“一股脚臭,老可你昨晚又没洗脚?”,老可斜睨着他:“你天天睡觉都要洗脚?问得怪。”
叉叉裤太了解自己这个衩裤裆一同长大的老兄,笑笑,端起桌子上的茶水一饮而尽:“二嫂上班去啦?”,“……”,“昨晚那家伙结果怎么样了?”,“给了钱,走啦。”老可一面往身上罩着背心,瓮声瓮气的回答,提起昨晚那事儿,他胸中仍余怒末消。
老可的“老可串串香”摊子,左邻一长列蜿蜒起伏的砖墙,右临屏风般密实排列着的工人老住宅区,在弯弯曲曲的小巷里独放光彩。
巷口不远处,就是本市区才扩宽修建热闹的新大街。
要说这串串摊子,一到晚上人来人往的,顾客倒也不少。可这一年把里各种原材料打着圈儿上涨,成本大浮度提高,相当一段时间中,老可是赢了眼球却赔了么喝。
也是世事难料,谁知进入金融危机以来,原先一直不太景气的串串香生意却突然变得好起来。顾客们仿佛一夜间都变得吝啬万分,纷纷捂紧了自家腰包。
那些平时只冲着大餐厅火锅馆去的食客,打熬不住麻辣鲜香的极度诱惑,便纷纷冲着串串香闯来……
生意好起来了,也就多亏了叉叉裤和鲍磊晚上经常跑来帮忙,才没使又是老板又是丘二的老可顾头顾不了尾。
鲍磊劝他:“请个小工吧,现在生意好了,你一人哪能行?”,老可打着油碟,抓着菜肴悠悠道:“请个小工要跟吃跟住,还要付每月几百块工钱;再说跟吃好办,跟住,住哪儿?我那条件你俩又不是不知道?”
鲍磊想想也是,小俩口结婚几年来,什么活儿都做过的老可和公务员老婆,为生儿子憋足了劲倒是有了点存款。可那钱是为未来的儿子存的,小俩口至今还将就挤在老可老爸老妈腾出的半间房里,屁大的17个平方,勉强就安下一张双人床……
昨晚上,鲍磊因事没来帮忙,偏偏生意又特别好。叉叉裤和鲍磊老婆、老可俩口子忙得团团转。忙了会儿,鲍磊老婆和老可老婆明天还要上班,待10点多钟便回去了。
那吃客却阴二个阳三个的来得不少。这个么喝那个呼唤,吼得叉叉裤和老可跑立起了脚。
这时,一直在里侧边吃边聊的二个精瘦精瘦看似公司白领的年轻人,叫着买单。
老可忙慌慌跑过去,边应承隔桌的顾客一边接过年轻人递补过的百元大钞,就清点着补钱。倒是叉叉裤见是张百元大钞多了个心眼,走过去对老可使使眼色:“看清楚哦,莫补错了哟。”
老可便仔细起来,将钞票举到眼前对着明亮的路灯仔细瞅,这一瞅,就瞅出了名堂。
老可脸一沉,碍着众多吃客面不便发作,只把还给二人道:“补不开,请拿零钱。”
谁知二小子见膀大腰圆憨态可鞠的老可陪着笑,以为是进城的农民工,一迭声道:“不收?不收我们就走啦。”,“一百块就补不起?还做啥串串香?”
老可见惯了这类混混,笑笑说:“真是补不起,麻烦你们拿零钱。”,其中一个年轻人将老可手中的假钞一拖,揣回自个儿腰包,对另一个年轻人道:“那好,人不留客天留客,咱俩今晚用够一百元再说,老板,再来几瓶啤酒,鲜鸭肠鲜毛肚贵的东西尽管上。”
二人就在那儿不慌不忙的吃着聊着,老可和叉叉裤也不愠不火的忙忙碌碌……
深夜,叉叉裤的老妈摸索着找来了。
老妈生气的揪住叉叉裤:“都2点多了还不回家,你在给谁打工呀?”
自从他老爸突发脑溢血离去后,老妈没少为自己这个长不大的儿子担心,见他这几个月来总是在老可的串串香摊上瞎凑合,心中早就有气。
又瞅见老可大老板一般忙过来窜过去,说话就重了许多:“每月的工资多少哇?怎么没见你拿回一分钱回家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