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西门庆的众多帮闲中,与他来往最多,关系最密切,堪称他 “哼哈二将”的,非应伯爵和谢希大莫属。小说如此介绍这二人:
第一个最相契的,姓应名伯爵,表字光侯,原是开绸段铺应员外的第二个儿子,落了本钱,跌落下来,专在本司三院帮嫖贴食,因此人都起他一个浑名,叫做应花子。又会一腿好气毬,双陆棋子,件件皆通。第二个姓谢名希大,字子纯,乃清河卫千户官儿应袭子孙,自幼父母双亡,游手好闲,把前程丢了,亦是帮闲勤儿,会一手好琵琶。自这两个与西门庆甚合得来。
这一段简明扼要的人物介绍,画龙点睛之笔是强调应伯爵、谢希大与西门庆 “甚合得来”,“最相契”。
论出身,其他帮闲“都是些破落户,没名器的”,而这二人却很有些来历,甚至可以说与西门庆“门当户对”。应伯爵是“开绸段铺应员外的第二个儿子”,谢希大是“清河卫千户官儿应袭子孙”,而西门庆的父亲则“开着一个大大的生药铺”,是“清河县中一个殷实的人家”。应伯爵出身于当地富商,谢希大出身于地方高官,都曾属于清河县上流社会的体面人物,因而他们与西门庆共同语言多,相同兴趣爱好多,思想观点相近多,也因此能在言行上、情趣上最对西门庆的心思。让此二人伴随自己左右,鞍前马后伺候着混社会,不仅可以如虎添翼般为所欲为,横行无阻,而且出入上流、下流社会,也都相当体面。
但出身“门当户对”,并不等于本人的社会地位就旗鼓相当。如果这二人的社会地位真与西门庆半斤八两、等量齐观,他们又怎么会心甘情愿做西门庆的帮闲呢?应伯爵父亲的绸缎铺若不破产,理应比开生药铺的西门庆家更富有,身价也更高;谢希大若袭了官,哪里还会把小商人西门庆放在眼中?他们定会像暴富后的西门庆一样,作威作福,豢养着一大群帮闲供自己呼来唤去。但无情的现实是,这两个倒霉蛋一个“落了本钱,跌落下来”,一个“游手好闲,把前程丢了”,都成了啼饥号寒、捉襟见肘的穷光蛋。如今好出身成了往日的荣耀,再想过吃喝嫖赌的好日子,就只能仰人鼻息,乖乖听从西门庆的驱使了。对于他们来说,家道破落后遇到西门庆,算是不幸中的万幸,这样的帮闲,做得心甘情愿,也做得快乐无比。
论兴趣爱好,其他帮闲只知吃喝,不会玩乐,无法把视淫乐高于一切享受的西门庆陪得神魂颠倒、乐不思蜀。应伯爵与谢希大因为曾经有着与西门庆相似的好出身,度过一段很长时间的“闲游浪荡”、“眠花宿柳”的富家子弟生活,从而成为吃喝玩乐无所不精的高手。虽然最终破了产、丢了官,沦为社会上的闲散混混,但也正因为如此,他们才有可能专心致志研磨、提升赖以生存的与吃喝玩乐有关的诸般技能:一个“一腿好气毬,双陆棋子,件件皆通”,一个“会一手好琵琶”。而西门庆则是“学得些好拳棒,又会赌博,双陆象棋,抹牌道字,无不通晓”,于是才有可能与他们“最相契”,“甚合得来”,以致没有他们就无法尽兴玩乐。西门庆耽于淫乐,醉生梦死,在家依赖潘金莲、李瓶儿、庞春梅为代表的淫妇们,在外,只能依赖应伯爵、谢希大为代表的帮闲们。
对于以寻花问柳的淫靡生活为人生最大乐事的西门庆来说,此二人最得他欢心的特长,是他们“专在本司三院帮嫖贴食”和“帮闲勤儿”的资历。由于有了这两个善拉皮条的顶级高手的相帮,西门庆在花花世界里的日子才会如此纸醉金迷,销魂荡魄,以至于流连忘返,不想回家。
正因为应伯爵与谢希大对西门庆来说有如此诸般好处,所以才能当仁不让地成为伴随他出入风月场以及相助他迎来送往的“哼哈二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