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街道上，人影稀少，店铺都开始收拾关门。
百萃楼中，依旧灯火通明，整个楼中自打开门开始，便没有一个客人，一整日都只为楼上那个天人一般的人物。
安明置身阴影之中，看着灯火最明亮处那风姿绝然的人，终于再也忍不住，从黑暗之中走出，“主上，已经很晚了，属下想，四少今日应该不会来了。”
万俟朔霁只是轻滑酒杯背口，那双清癯的眼被烛光照耀着，却依旧看不出任何起伏，嘴角轻启，满是坚定，“他会来的。”
听到万俟朔霁的回答，安明一愣，主上为何如此肯定？明明已经等了这么久，那人始终没有出现。
“你下去吧，将这些菜倒了，再重新备一桌。”万俟朔霁看了眼桌上没有了温度的菜，淡然说到。
“是。”安明没有再说什么，这已经是第十次了，菜冷了又做，做了又冷，周而复始，眼看就要子时，哪里有四少半点影子，那时传话的时候，四本就应的心不在焉，也不知道为什么主上还要继续等下去。
整个房中只剩下万俟朔霁一人，满座的菜已经撤去，酒杯轻碰唇角，他一定会来的。
窗外月色露出，洒向房内。
此时，万俟朔霁唇边浮现一抹笑意，轻啜一口杯中之酒，一日下来，这酒方才品出其中醇香。
“四少既然已来赴约，为何迟迟不肯现身。”两杯已尽，万俟朔霁却始终没有见到那一抹妖冶的红色，明明先前就已经到了。
良久，万俟朔霁依旧没有如期看到所等之人，皱头轻蹙，那种张狂的气息是他不会错，怎么到现在还不出现，衣袖一摆，房中已空无一人。
当万俟朔霁跃至屋顶时，便看见那熟悉的红色正仰头望月，脸上不再是以往的邪魅狂妄，只余满脸清冷，正如此时天上的月，孤洁傲然。
“四少真是闲情雅致，在这屋顶上赏月。”万俟朔霁声音幽然，如山间清泉，泠泠清辉下，微波漾漾，带着圈圈涟漪。
月华夜才将目光朝着身边的人移去，恍然大悟，“哎呀，真是不好意思，这怪这月色太美，本少情难自禁，让万俟王爷久候了。”
“四少能来赴约已是朔霁之幸，又怎敢责怪。”万俟朔霁淡笑，眼底却深幽一片。
月华夜勾唇一笑，“万俟朔霁，本少上次说过，下次回请，喏，本少特意为你准备了本少最珍爱的佳藏。”
万俟朝着月华夜右侧看去，几个酒坛映入眼中，好一个月华夜，是在报他上次旁观之仇，真是宁得罪小人，莫得罪四少，不然被他整死，还不知道怎么回事，万俟朔霁向着那红色的方向走去，在这凹凸不平的屋顶上，如履平地。
两人并肩而坐，月华夜将身边的酒坛伸手递出，“本少可没你那么多的规矩，又是壶又是杯，只好委屈万俟王爷了直接用坛了。”
万俟朔霁皱皱眉，却依旧接下，那浓郁的酒香直扑鼻间，不似他以往所喝的酒，绵绵醇香。
月华夜噗嗤一笑，能在这总是一副天人的万俟王爷脸上看到其他情绪，真是天下一大乐事，揭开酒坛上的封布，对着酒坛，仰头入口，说不出的潇洒恣意。
“好酒，哈哈……”月华夜大笑一声，那双凤目更显邪肆，那墨发飘散，竟带些许魅惑。
万俟朔霁的眉皱的更紧，他何时这样喝过，可是再下去拿杯，一定又要被他嘲讽一番，随即也是一个抬头，喉结滑动，不似月华夜的洒脱，自有一番独特风华在其中，就算如此，那一举一动之中，依旧是那入骨的优雅贵气。
“什么酒？”万俟朔霁放下酒坛，皱眉询问身旁嗤笑的人。
月华夜拿起酒坛挡住月光，幽幽开口，“这啊，是断肠，我娘亲手酿的。”
不知道为什么，他很不喜欢月华夜这样，他认识的月华夜应是张狂的不可一世，天下所有在他眼中，也是一缕讥讽。
“断肠酒，酒断肠，魂断彼岸。”月华夜低吟，抬起酒坛，那浓厚的酒香散漫四处。
“想不到四少还偏好打油诗。”万俟朔霁用余光撇了眼身旁的人，话中带着嘲弄，也是拿起酒坛同样一饮。
“本少庸才，怎比的上丰色才天下的万俟王爷，随便一出手就是天下罕见的血石，真叫本少眼红啊。”月华夜悠远一叹，似是真是羡慕不已。
万俟朔霁一个鄙夷，这天下还能有他四少看在眼里的东西么？除了他那个如宝如命的小娘。
“你打算留到什么时候？”月华夜神情一凛，终是问出口。
“自是到想走的时候。”万俟朔霁淡然说到。
随即，陷入一片沉默，偶尔听见涓涓水声。
“这天下不管你要怎么做都随你，只是宫家之事，你不能插手！”月华夜凤目一凛，那红眸幽暗深沉。
万俟朔霁却神色依旧，似是不曾看到身旁人噬人之色，“若是我要对付冥教呢？”
月华夜听后，反而一笑，也没有了刚才危险的气息，“你尽管去。”
“月华夜，你可欠我一份人情，他日莫要忘了。”万俟朔霁那如青莲一般的脸上浮现一抹难辨笑意。
“本少何时说过？”月华夜一脸疑惑，深深不解，这天下人谁都能欠，唯独这个人不能，无论欠了他什么，就算终其一生，也未必能还的了。
万俟朔霁冷哼一声，“本王说有就有。”
也不知道是不是那酒太醉人，竟让一向高贵凛然的人，耍起了小性。
月华夜左看右看，上下打量，怎么都觉得不对劲。
“怎么了？”万俟朔霁终是忍不住开口。
“大概是本少醉了，酒已喝完，本少就先行回去了。”月华夜站起身，踉跄走了几步，若是细看，那每一步都稳健如初。
万俟朔霁只当没有看见，拿起酒坛覆又一饮。
“主上。”安明现身，看着抱着酒坛的人，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
“宫家之事，暂且搁下。”万俟朔霁看着天上的月色，不知道为什么他竟然那般轻易就答应下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