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央十指柔夷握紧绣帕,往他脸颊之上而来,他却伸出手来,正好握住了未央,却未及开口,已经是一阵咳嗽。
“今日的药可喝了?”未央倒是笑的正好,已经将陈子恪当成了生命中最重要的人一样,虽找不到那种为人妻子的感觉,但却很喜欢这样看着陈子恪。
陈子恪听到未央问话,脸上全是笑容,俊秀脱尘的样貌遗世而独立,“来的急,倒是忘了。”陈子恪只说自己并没有大碍,少喝一日药也没有什么,忽然又说到,“过几日我们得去建城了。”
“去建城?”未央满是震惊,“可过几日,王妃不就要进门了吗?”若是要去都城也不应该在这个时候的。
陈子恪轻抿一口茶水,倒是不慌不忙,恍若这件事情与他并没有干系一般,“陛下大婚,我等得去建城庆贺,与王氏大婚也只得延后几日。”
未央却在一刻之间就想到了事情的关键,陈子恪与王氏大婚的日子是皇帝所定下的,而今又要让陈子恪延迟,只说是因为自己要大婚,这分明就是有意刁难陈子恪,皇家之内,兄弟亲情也恐怕无人在意,这位淮文王也并没有想象中的那样风光。
陈子恪倒是淡然自若的很,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的没有一点生气的样子,倒是说到回建城,心情好的很。
淮南虽然富庶,但毕竟不是建城这等繁华之地,陈子恪离建城不过数年,自然割舍不下,未央忽然将目光看向陈子恪,想着锦绣所言,当日她受伤昏迷危在旦夕,若不是因为陈子恪快马加鞭亲自往建城相请太医,如何会有她的活命,她所能够想到的只是孱弱不堪的陈子恪不眠不休的往建城而去。
想来,陈子恪是真心喜欢她的吧……她不由得心情大好,与陈子恪同坐一塌,身子却一直往陈子恪那侧移着,陈子恪看着未央这样子,眼中笑意越深,摸着未央的乌发,挥之不去的只是她的娇俏笑靥。
陈子恪在黄昏之后就去打点去建城的东西了,夏雨来的急也去得快,整个天空都恍若被洗净一样,未央一人往幽静小道而来,丝履被积水打湿,却无法阻挡未央的脚步。
荒废的庭院就在眼前,未央放缓了脚步,瞧着四周无人,才敢往前走,雨后的黄昏很是好看,天空中的云朵都烧得通红,隔着围墙,看不到里头分毫,大门上头是被锁锁着的,却无法难住长乐,未央早早的就在王府管家那里借来了库房钥匙,王府内外的钥匙都放在一处,未央只好一个一个来试。
未央只以为这荒废的庭院之中必定是有些什么秘密,但没想到推门进入的那一刻,只剩下震惊,“吱呀”一声,木门沉重打开,未央跨过门槛,映入眼眸的是满园的百合花。
那花瓣白净,仿若不染一丝俗尘,让人不敢上前一步,只恐那一步就是亵渎,未央所猜想到的很多,但没想到里头会是这样的情景,绕过花圃,能够到正堂里头,推开房门,入目的却是一副仕女图,未央连步子都迈不开了,只因为那画中之人仪态万千,在百花丛中不失风姿,那赫然是她的相貌,只是眉宇之间却有千差万别。
仕女图之中的女子虽然笑靥如花,可那份愁绪却是怎么也掩盖不住的,白烛在两侧供奉,灵位之上只写着“陈国静全皇后之灵位。”
未央缓步入内,里头檀香气味浓厚,仕女图纸上的女子恍若还在笑着,似乎是瞧着未央,那笑容却让未央觉得越来越诡异,只因为那画中女子相貌与她那样相似,可那灵位上头,分明写着“静全皇后。”
静全皇后……前卫长公主,更是当今陈国国君陈慎的贵妃,卫亡而殉国,谥号“静全”,与她又有什么关系。
未央只觉得脑子都是昏昏沉沉的,先不说她与静全皇后的关系,只单单说陈子恪,如何会将静全皇后的牌位安放在这里,还有这满园的百合花,无一样不都是让人疑惑的,未央瞧着上头的画像,后头景象分明是雕栏画栋皇宫景象,在王府之中绝无这等风景。
自未央醒来,只觉得周围所有人与她说的话她都无法相信,恍若有一张巨大的网将自己笼住,在此刻,越发的难以喘息。
陈子恪是对她很好,但那种好,却太过了……
既然这与静全皇后有关系,那么一切的秘密都得在建城才能够揭晓,未央是绝对不会相信陈子恪会将事情告诉她的,这般隐秘的将牌位放在这里,若知晓了未央自己来过这里,又会如何呢?
还是……陈子恪对静全皇后早有觊觎之心,未央想到这里才觉得合理,于是伸出手来,正好触摸到自己的脸颊,对上仕女图之上的女子相貌,或许,只是因为这样,陈子恪才会对她这般好?
未央莫名的打了个寒颤。
淮南城中的说书先生总是能将一些宫廷秘闻说出,且不说其真实性,但自古以来民间百姓总是对贵人们的生活很有好奇心,加之而今乱世,对这等事情管的并不严,只当这是图个乐子,于是茶馆之中的生意总是很好。
今日,却来了个不同寻常的客人,往台下一坐,便让人上了一壶最好的婺源绿茶,茶水甘甜,清香四溢,抬起头来,正好得见这淮南城中最好的说书先生,手拿一把折扇,正要开始说话。
说书先生眼光往下一放,正好瞧着下头之人,连忙道,“这位姑娘,这茶馆可不是您该来的地方。”茶馆虽然不同于那些花街柳巷有明确说良家女子不得擅入,但女子大多不抛头露面,加之来茶馆的大多是男子,也就成了不成文的规定,所以这偌大的地界,倒是只有未央一个女子。
未央也不说其他,只将袖间银两放在桌上,“来茶馆的都是来喝茶听说的,不是有钱都可以吗?”
众人见她气度不凡,出手阔绰,一看就不是寻常女子,都不再言语,只是底下窃窃私语,说书先生也不好多说什么,折扇一合,就开始讲这贵人们的事。
从周国宗主国的灭亡开始说,再讲到姜氏篡国自立齐王,陈国先帝应势而出,接着说卫氏一心匡扶周国,只可惜身不逢时,无非是一些大家都知道的事情,可他讲的着实有趣,大家也听得津津有味。
“先生不如说说静全皇后吧?”未央忽然开口,这在座之人都不想听这些陈年烂谷子的事情,对当朝的事情倒是更喜欢,只是这说书先生犹犹豫豫的,未央便加了一把火道,“难不成先生也怕惹祸上身,不敢讲?”
未央对静全皇后所知甚少,只知道她自卫国而来,嫁给了当时还是太子的陈慎,在陈慎登基之后成为了卫贵妃,宠冠一时,陈慎甚至不惜为她不立皇后,专宠她一人,给她无限恩宠,只是后来陈国与齐国合谋,灭了卫国,逼得静全皇后殉国而死,这倒是让未央百思不得其解。
若是陈慎不爱静全皇后,如何为她罢去六宫,可若是真心相待,又怎么会灭掉静全皇后的母国,逼的静全皇后只能死在城楼之下,正史上头的记载并不能让未央知晓当时最真实的事情,只有从这民间野史了解一些,更重要的是,她想要知道静全皇后究竟与陈子恪有如何的关系。
齐国势大,卫国国弱,卫国与陈国联盟,将长公主送至陈国,美其名曰使者,却与质子无异,长公主一入陈国便受到慢待,加之整个朝堂之上无一人瞧得上为国,只她一人遗世而独立,傲立其间,不失风采。
“我母妃乃周国正朔公主,身份尊贵,我代表卫国而来,你陈国泱泱大国,便是如此对待使者吗,他日又有何人敢结盟与贵国!”她与生俱来的气质让他人不敢忽视,她口口声声只说“周国”,若论起血脉来,她确实是这乱世之中尊贵之人,比那齐国开国帝君不过商贾村夫要高贵的多,就算在这陈国,也不曾低头。
这样一个与众不同的女子,自然夺目非凡,也自然值得太子陈慎不惜与皇后争执,也要抱得美人归。
那说书先生在上头讲的越发起劲,却始终没有讲到淮文王陈子恪的一点关联,未央轻叹一口气,虽听的静全皇后的一些事迹,但皇族中事,这些小老百姓是不会知晓的。
未央一阵失望之余,便要往王府回去,忽然瞧着外头热闹非凡,不知是哪里来的贵人,前头高头大马开路,两边也都有官兵拦路,后头马车浩浩荡荡的往城内这大街上而来,张扬至极,更甚之前头那马车里面居然有人抛出一些喜庆东西,其中不乏钱财银两。
未央本是只身前来,而今与那些平头百姓挤在一处不能前进分毫,忽然听到身侧一人开口问道,“咱们这淮南城哪里来的这样阔绰贵人?”
陈国属地不光有建城淮南,江南许多地方也归陈国管辖,更不说卫国亡国之后,陈国与齐国瓜分的地界,所以陈国一向富饶,但就算如此,陈子恪一向崇尚节俭,就连王府里头的装饰都是用的最实用的,所以淮南难得见到这样的场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