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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本书研究采用的理论与方法(3)

在本章上一节“并列式复合词的分类”里,本书谈语素和词的关系时已经涉及到李白诗歌中并列式复合词的分类。本书在对李白诗歌中的并列式复合词作分类时,采用了简明直观的办法。其原因是:在词义的网络系统中,复合词里的两个语素原本是单音节的单纯词,以方块汉字记录下来,上古汉语里往往就是一字一词,它们多数都是多义词。它们参与造词的时候,除了以多义词的身份作为语素参与到不同词里,受语境的制约只表现出单一的语素义,同时也会受该双音合成词的影响而产生新的语素义。这样一来,词与词、语素与语素、语素与词之间所发生的意义关系就更为复杂多样。加之,诗歌形式的表达会给语素与语素粘合成词增添特殊色彩。对于这一点,蒋绍愚先生在研究唐诗词语后,非常明确地说道:

先说词藻,在汉代以后的古典诗词中,汉字就不仅仅是记录口语的工具,而是诗人用来粘合成诗歌特有的词藻的单位。前面多次说过,在习惯于使用汉字的人看来,几乎每一个汉字都是一个兼具形音义的独立单位,把这些单位相互粘合,就可以构造出无数新词语。而且,很多汉字是一词多义的,而字与字之间粘合的关系又多种多样,所以,这种粘合而成的诗歌中的词藻,就显得异常复杂多样。

诗歌中并列式复合词可以说是诗人最自由的一种将单音词粘合成词藻的手段,所以,异常复杂多样的情况突出地表现在并列式复合词上。

对李白诗歌中的并列式复合词进行考察,我们将两个语素之间的关系归纳为同义、相关、反义、偏义这四种,就是想让这“异常复杂多样”的情况简单明了。李诗中的并列式复合词,除个别的如“自从”、“九五”等并列式复合词由介词语素、数词语素参与造词之外,其余皆为名素+名素、动素+动素、形素+形素这三种语法性质的语素构成的名词、动词和形容词(其实,“九五”虽由数词语素构成,但还是一个名词,指帝王之位)。这三类并列式复合词都是由实词语素构成的,这些语素单用时即是名词、动词、形容词,而这三类词,一般很容易从同义、相关、反义之类的角度来分析它们构词关系。这种分析方法是符合汉语复合词内部形式特点的做法。

并列式复合词与其他类复合词一样,其词义是靠两个语素所固定、所制约的。因为并列式复合词里两个语素是作为“两个结构项分别反映对象的某一本质特点,又彼此平行地联结起来”的。在共时描写时,本书对李白诗歌中的并列式复合词按两个语素之间的关系分为同义、相关、反义、偏义四种,具体如下:

一、同义并列式复合词

指由两个意义相同、相近的表义语素构成的并列式复合词。

李白诗歌中并列式复合词里,只要两个语素有以下四种情况的,即视为同义并列式复合词。

1.两个语素“统言无分”(析言有别),算同义的。如道路、风气、旌旗、虹霓、沐浴、翱翔、拂拭。

2.两个语素有训释和被训释关系的,算同义的。如飞翻、翻飞,枯槁、槁枯。

3.两个语素有同源关系又有同一结合点的,算同义的。如青春、团圆、缟皓。

4.两个语素意义相近的,归入同义并列式复合词。如风韵、风骨、孤直、高洁、富贵、欢爱、荒凉。

5.两个语素原本“统言无分”,在李诗中成为词义无变化的异序词,这对异序词都应该归为同义并列式复合词。如斤斧、斧斤,离别、别离。

6.两个语素单用时,词性不仅相同,更主要的是表区别性特征的义素(核义素)完全相同,如绿翠、飞翔之类的,当然肯定是同义并列式复合词了。

7.其中一个语素发生“相因生义”与另一语素意义相同、相近的,归入同义并列式复合词。如昊穹、风期(为“风格”义)、交游、谓言等。

8.两个语素原本相关,当该词词义发展而产生抽象意义时,两个语素在表示该词的区别特征意义时都具备了同一核义的,算同义关系的。如枝叶、风云、风尘皆产生比喻义时,两个语素具备了表示该词比喻义的共同义素。再如风日(指天气,气候)、风期(为“友谊、情谊”义)、宇宙(为“天地”义)、林泉(代指山林隐居处)等。

二、反义并列式复合词

指由两个意义相反、相对的表义语素构成的并列式复合词。李白诗歌中并列式复合词两个语素意义属于相反一类的,如早晚、朝昏、寒暑、曛旭、卷舒、大小、安危;相对的,如天地、乾坤、君臣、丹青。

并列式复合词中的语素义相反或相对,与两个语素单用为单纯词的情况是一致的。按张志毅、张庆云用义素分析法来界定的反义词是:“反义词就是次要义素相同、主要义素相反或相对的类聚。”廖扬敏在《〈老子〉专书反义词研究》中解说道:“反义词的次要义素是它们的共性义素,主要义素是它们的个性义素。共性义素是反义词的语义基础,个性义素是反义词的语义特征。”并作出定义:“所谓反义词是在某一个义位上具有相反相成或对立联想关系的系统横向聚合的词群。” 其实,在古今汉语反义词研究中,大部分学者早就发现了反义词里包含了对义词,应将它们单独提出来。也可以将它们一如既往地归并在反义词的大类里,但应该认识到它们与在主要义素上绝对相反的反义词有明显的不同。为此,朱星明确提出了对义词的概念,他在他所著的《汉语词义简析》一书中说道:“对义词一般与反义词相混,其实稍有区别:对义词义可并存,反义词义相克不能并存。如天和地,日和月,是对义词:生和死、好和坏、大和小,是反义词。”李兆同和徐思益在所著的《语言学导论》里也主张将对义词和反义词进行区别:“对义词是一些经常处于平等并列的词。它们经常出现在一些联合性的短语里,在意义上相互依存,相互影响。对义词的意义并不互相矛盾,但彼此之间的界限是分明的……。” 这些关于词的反义与对义意见,本书是从并列式复合词两个语素的意义存在相反、相对的角度来接受的。

三、相关并列式复合词

指由两个意义同类的表义语素构成的并列式复合词。如飞走(指禽兽)、年貌、功名、歌舞、风波、风尘、鱼水、悲辛、辛酸、洒扫、裁缝、洗拂、喷涌等。这类并列式复合词中两个语素的意义既非相同、相近,又非相反、相对,而是在词的网络上类聚起来了,作为两个构词语素彼此平行地联结起来,并且各自都反映了词义的某一本质特征。当然,相关并列式复合词中的两个语素单用为词时,它们虽然不是同义词、不是反义词,但它们是属于表达同一范围内对象的词,所以,在人们的组块心理上,就很自然地把它们组合成词了。这类由语素意义相关构成的并列复合词,往往产生出抽象的词义(这一抽象的词义成了该并列式复合词的常用义),如果其抽象的词义隐含了两个语素单用时(相关性)的词义,而这一抽象的意义又是靠该词里两个语素共同抽绎出来的,那么,本书归入表达这一抽象义的同义并列式复合词当中。如寻常(为“普通”义)、府县(指州府之类的地方官)、肝肠(比喻内心)等(见同义并列式复合词里第八种情况)。

三、偏义并列式复合词

指由表义语素和别义语素构成的并列式复合词。如星月(指星星)、词赋(指汉赋)、妻子(偏指妻)。

在本章第一节“语素及其分类”里谈到本书借用张斌分析现代汉语里的并列复合词时使用的“表义语素”和“别义语素”两个术语,是因为学者们发现了并列式复合词中有两个语素表义不平衡的实际情况,刘叔新先生对此进行了归纳与例证分析,如下:

a.风华 风纪 安康 种植 辨析 丑恶 富贵 爱护

b.粮饷 观瞻 观光 流利 明快 瞄准 热烈 联防

a 组内部形式反映对象的本质特点比较完全,同词义几乎没有差别。如“风华”反映了风采和才华的本质特点,“风纪”反映了作风和纪律的本质特点。

b 组的有一个结构项并不完全反映对象本质特点的各个方面,只能显示出内部形式的个性和作用。如“粮饷”的“粮”只反映粮食而没有反映军用的性质;“观瞻”的“瞻”只反映被(别人)往前或往后看到,没有反映被看的反应和留下的印象。

这里还必须说明的是,有的并列式复合词会因为词义是多义的,在不同的义项上,两个语素的语义关系会发生变化。如“枝叶”作“树枝和树叶”讲时,两个语素的语义关系是相关的;“比喻同宗的旁枝”时,两个语素的语义关系属相同的一类。因为它们有表达“同根而生长出来”这一共同义位,联结成词具有共同的语义结合点,所以,本书按词义决定着复合词中两个语素的表现方式的原则来归类,同一个并列式复合词就会属于不同的小类。只有这样,才能反映由词义变化发展促成多义词产生的规律。

像“枝叶”、“林泉”等,本书归入同义并列式复合词一类,还因为两个单纯词以语素的身份并列构词后,该并列式复合词意义越抽象,证明两个语素凝固程度越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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