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爷,咱们这是客店,南来北往的天天有,我又怎么能各个都认识呢,他们去了何处我自然也不敢问!”店主苦着脸道:“不过他们来时的情形我倒还记得,他们共有十来个人赶着一辆装饰考究的马车投店,其中有个卖布的商人,还有个少年,面色蜡黄,好像有病,其他的全都是五大三粗,衣着光鲜,倒不象是穷苦人,听他们说要一间房时,我还觉得纳闷呢,这些享惯了福的人怎愿意和别人同住一屋。”
“我听那些人的言谈口音,并非本地人。”
“他们的口音你还记得清吗?”张允忽然问道,听到这,他心里已经有了些想法,只是需要佐证。
“恩!”店主道:“那个贩布的象是南边的,到底是哪的我也说不好,其他的人大都说的是官话,私下里聊天都是山东口音。”
果然是团伙作案。张允的猜测被验证了一点,而后又问道:“他们又是什么时候走的?”
“今天一大早,天还蒙蒙亮呢,他们就走了!”店主说到这,忽然象是想起来了什么似的道:“我隐约记得当时入店住宿时,他们共有十二个人,但是出去时却只有十一个了,我有些纳闷,就多问了一句!”
“不想那个少年当时就恼了,骂我老眼昏花,还口口声声得说一同进来,一起出去,少掉的是谁?这个我又哪里知道,还以为是夜里没睡好,真有些糊涂了也许是有的,就放他们走了,没想到……唉!”说着店主叹了口气,似乎很是后悔当时没拦上一拦。
傍晚来,一大早走,要是杀人肯定是夜里,张允用手轻轻叩击着柜台,脑子却飞速转了起来,忽然道:“店家,你说夜里没有睡好,那有没有见到或者听到什么反常的事!”
店主皱着眉头想了想,忽然一拍巴掌道:“是呀,肯定是这伙人干的,我夜里三更时分起夜时,见他们那间屋的灯还亮着,我以为他们是睡熟了忘了吹灯,就凑到门缝里往里面张望,只看到那个布商一个人躺在床上睡觉呢,其他的客人围着油灯蹲在地上也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我担心浪费灯油,就喊了一句,诸位客人怎么还不睡呀,明天早上雨多半就停了,正好起来赶路!那个少年应了我一句,说是立即就睡。我从茅房里回来,见灯已然熄灭了,就回去睡,可巧晚上许是着了凉,肚子疼的厉害,又去上茅房,正蹲着时就听他们屋有人大叫了一声,我忙跑过去问,里面却一点动静都没有,我只道是有客人做了恶梦,也没放下心上,谁承想却出了这等事!”说到这,店主又是连连叹气,一副悔不当初的模样。
问到这份上,张允基本上已经可以认定杀人凶手确实是那伙山东口音的人,只是不知道尸首被他们弄去了哪里,正在沉思时,店门咣当一声被撞开了,几个凶神恶煞般的捕快闯了进来,为首一人瘦高个子,一张黄脸上坑坑洼洼,倒象是打翻了麻子店,留着一绺细长的鼠须,再撑上那俩总是滴溜溜乱转,东张西望的小眼睛,横看竖看都不象个好人,反倒如同耗子精转世。
“是谁报的官,说此处有命案呀?”此人环顾了一下四周,扯着一口破锣嗓子呵斥道:“不知道大爷正忙着吗,偏拿这些腌杂事来烦我们!?”
“官爷莫生气,原本我们没想着惊扰诸位的,只是有位相公执意如何,我们也只有照办了!”店主此时既不好意思又有些无可奈何得把张允推了出来顶雷。
“哦?”此人乜斜了张允一眼,脸色微变,双手一抱道:“不知这位相公来我河间所为何事?”
“没什么,不过是科举落榜,恰好要回返家乡,顺便游历天下,增长见闻罢了!”张允并没有点破自己的身份,而是顺口胡诌了理由。
听了这话,这官差的脸色顿时又恢复了之前的嚣张,冷冷一笑道:“既然如此,你就跟我们走一趟吧!”说着早有一个捕快哗啦啦一抖手里的铁链,套在了张允的脖子上,随即就往外面拖拽。
而后那官差冷冷道:“你们这些草头百姓都给我听好了,新任的县太爷即将到任,我不希望他听到一星半点对于咱们河间治安的非议,要是谁不小心说漏了出去,哼哼!”说着他将手里的刀拔出了半截,冷森森,寒惨惨,倒是颇添威吓之势。嘴里更道:“只怕他有命胡说八道,没命消受日后!”说着唰的一下子又把刀身送回了鞘内。
拿手一指店主和几个商贩模样的人,厉声道:“来人呀,我怀疑这几人与此事有关,暂且收押起来,等案子查明了再说,还有把店给我封了,闲杂人等,有多远滚多远!”说着转身就要走人。
“冤枉呀,我们都是来往的客人,此事与我们无关呀!”一干铁链加身的商贩何曾想到过有遭遇这等无妄之灾,有吓的浑身战抖,面如土色的,也有泪涕横流,大喊无辜的,却没一人敢于反抗。
“放开,你这臭人好大的狗胆,竟然敢抓我家公子,难不成是活的不耐烦了?!”司墨见捕快真要把张允拉走,顿时急了,一个箭步冲上来,看准那捕快的右腿关节就是一脚,这一下踢得又准又狠,疼得那捕快顿时杀猪似的一阵嚎叫,火烧了屁股似的连蹦带跳,早把捏在手里的铁链松脱了。
“公子,你为什么不表明自己的身份呀,否则又何必受这等窝囊气!?”司墨边为张允解下头上的锁链,边小声的询问究竟。
“要是那样,哪里还看得到这等好戏,都说要整顿吏治,以我看来,若是这些狐假虎威之人不除,焉能有清平的景象!”张允却制止了司墨欲为自己脱下铁链的举动,将心里的打算道了出来。
实际上从他听了矮商贩的诉说,他就已经有了微服访查的念头。这固然是受了后世无数电视和小说的影响,自觉的微服私访是件很爽的事,不但能了解百姓的疾苦,更能以一个局外人的视角看到一些平时看不到的事。
见司墨撅着小嘴似乎有些不理解,于是笑吟吟得哄道:“丫头,你想想,咱们俩去县衙该有多累多不安全呀,倘若身边有一伙官差护送,不但威风八面,只怕寻常的小毛贼连看都不敢看上一眼,这种免费的保镖,放着不用岂不是浪费了?”
“呵呵,公子说的有理!”司墨毕竟是小孩子脾气,听他这么一说,顿时高兴起来,拍着巴掌叫好。
那耗子精似的官差眼睛也是一亮,脸上显露出几分龌龊的笑容,自言自语地道:“好一个清秀的小童,若是弄到床上云雨一番,那滋味……啧啧!”
他还没有发话,旁边早有精通察言观色之人跳出来大喊一声:“好一个胆大包天的江洋大盗,竟然攻击官差,若不把你缉拿回去交给我们刘大人细细审问,只怕你不知道王法森严!”说到这,看了那耗子精一眼,谄媚地道:“刘大人,请恕小的自作主张,实在是见了这狂徒太过嚣张,不免有些义愤填膺,方才有了这越权之举,若有什么不对的,还请大人责罚!”
“恩,你小子有眼力,咱们吃着朝廷的俸禄为朝廷分忧,那是理所当然的事,你何错之有,照办吧!”耗子精被手下人几个不着痕迹的马屁拍的飘飘然,更加做足了一方大员的架子,不过看着司墨时的眼神横竖都透着股子邪恶。
这马屁精好不容易寻到了一个巴结上司的门径,哪肯怠慢,一抖手里的铁链就朝司墨头上套去。这些捕快虽然歹毒,不过捉贼拿人的本事倒也耍的有模有样,准头惊人,要是放到后代来,跑去公园套圈,肯定能满载而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