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23年获奖作家
WilliamButleYeats(1865一1939)
我就要动身走了,去茵纳斯弗利岛,
搭起一个小屋子,筑起泥笆房;
支起九行芸豆架,一排蜜蜂巢,
独个儿住着,荫阴下蜂群嗡嗡唱。
我就会得到宁静,它徐徐下降,
从早晨的面纱落到蟋蟀歌唱的地方;
午夜是一片闪亮,正午是一片紫光,
傍晚到处飞舞着红雀的翅膀。
我就要动身走了,因为我听到
那水声日日夜夜拍打着湖滨;
不管我站在车行道或灰暗的人行道,
都在我心灵的深处听见这声音。
(袁可嘉译)
驶向拜占庭
1
那地方可不是老人们待的。青年人
互相拥抱着,树上的鸟类
—那些垂死的世代—在歌吟。
有鲑鱼的瀑布,有鲭鱼的大海,
鱼、肉、禽整个夏天都赞扬不停
一切被养育、降生和死亡者。
他们都迷恋于种种肉感的音乐,
忽视了不朽的理性的杰作。
2
一个老年人不过是卑微的物品,
披在一根拐杖上的破衣裳,
除非是他那颗灵魂拍手来歌吟,
为人世衣衫的破烂而大唱;
世界上没什么音乐院校不诵吟
自己的辉煌的里程碑作品,
因此我驶过汪洋和大海万顷,
来到了这一个圣城拜占庭。
3
啊,上帝圣火中站立的圣徒们,
如墙上金色的镶嵌砖所显示,
请走出圣火来,参加旋体的运行,
成为教我灵魂歌唱的导师。
销毁掉我的心,它执迷于六欲七情,
捆绑在垂死的动物身上而不知
它自己的本性;请求你把我收进
那永恒不朽的手工艺精品。
4
一旦我超脱了自然,我再也不要
从任何自然物取得体形,
而是要古希腊时代金匠所铸造,
锻金的和镀金那样的体型,
使那个昏昏欲睡的皇帝清醒;
或把我放在那金枝上歌吟,
歌唱那过去和未来或者是当今,
唱给拜占庭的老爷太太听。
(袁可嘉译)
那样的意象
要是我叫你离开
你那心智的洞穴?
在那阳光下,风里
得到更好的培育。
我可从不曾叫你
前往莫斯科、罗马,
别理那一套傻事,
你去叫缪斯回家。
寻找那样的意象,
构成狂人和处女,
构成狮子和婴儿
还有街头的娼妓。
你到半空中寻找
展翅而飞的雄鹰,
承认那五种东西,
它们使缪斯唱吟。
(袁可嘉译)
柯尔庄园的野天鹅
树林里一片秋天的美景,
林中的小径很干燥,
十月的黄昏笼罩的流水
把寂静的天空映照;
盈盈的流水间隔着石头,
五十九只天鹅浮游。
自从我最初为它们计数,
这是第十九个秋天,
我发现,计数还不曾结束,
猛一下飞上了天边,
大声地拍打着翅膀盘旋,
勾画出大而碎的圆圈。
我见过这群光辉的天鹅,
如今却叫我真痛心,
全变了,自从第一次在池边,
也是个黄昏的时分,
我听见头上翅膀拍打声,
我那时脚步还轻盈。
还没有厌倦,一对对情侣,
友好的冷水中行进,
或者向天空奋力地飞升,
它们的心灵还年轻,
也不管它们上哪儿浮行,
总有着激情和雄心。
它们在静寂的水上浮游,
何等的神秘和美丽!
有一天醒来,它们已飞去,
在哪个芦苇丛筑居?
哪一个池边,哪一个湖滨,
取悦于人们的眼睛?
(袁可嘉译)
亚当所受的诅咒
有一年夏末我们聚坐在一起,
你的密友,那美丽温柔的女子,
还有你和我,共把诗艺谈论。
我说,“一行诗须花几个时辰;
而假如不像是瞬间的灵感,
我们拆了又缀也都属枉然。
无论天气好坏,最好你屈膝
跪地,把厨房的地板擦洗;
抑或像个老丐去敲打石块;
因为妙音绝响的连缀要比
这一切都困难,却还要被
饶舌的钱商、教员和牧师
—那感召世人的‘殉道者’
认做是游手好闲。”
答言的是那美丽温柔的女子;
听见她嗓音低沉甜美,
许多人都会感到心中隐痛:
“虽说在学校没有这门课程—
可生为女子就理应知晓—
为求美好我们必须辛劳。”
我说,“自从亚当堕落以来,
没有美好的东西不需耗费精力。
曾有不少恋人认为,爱情应该
配合有十足高贵的礼仪;
他们常常摆出博学的面孔,
叹息着从古籍中博引旁征;
而如今爱不过是无心的交易。”
提到爱情我们便沉默不语;
看夕阳最后一缕金晖燃尽;
苍穹瑟瑟抖颤的碧色中,
一瓣残月,岁岁年年,
似空贝浮沉在群星之间,
任时光的潮水蚀损磨裂。
我有一个念头,只能对你说:
你美丽动人,我也尽心竭力
用古老的崇高方式把你热爱:
那似曾是幸福,可我们的心
早已像那残月一样空洞灰冷。
(傅浩译)
丽达与天鹅
突然袭击:在踉跄的少女身上,
一双巨翅还在乱扑,一双黑蹼
抚弄她的大腿,鹅喙衔着她的颈项,
他的胸脯紧压她无计脱身的胸脯
手指啊,被惊呆了,哪还有能力
从拉开的腿向推开那白羽的荣耀?
身体啊,翻倒在雪白的灯芯草里,
感到的唯有其中那奇异的心跳!
腰股内一阵战栗,竟从中生出
断垣残壁、城楼上的浓烟烈焰
和阿伽门农之死。
当她被占有之时,
当她如此被天空的野蛮热血制服
直到那冷漠的喙把她放开之前,
她是否获取了他的威力,他的知识?
(飞白译)
长腿蜻蛉
为了不输掉这场大战,
不叫文明没落,
把小马拴得远点儿吧,
叫狗也严守静默;
我们主帅恺撒在帐里,
地图到处摊着,
他双目什么也没看见,
一只手把头枕着
正像长腿蜻蛉在溪面上飞旋,
他的心神在一片寂静上飞旋。
为了叫人们永记她的脸,
把高塔碉楼烧掉;
在这僻静处悄悄儿走,
不可把她打搅。—
还是半大姑娘的海伦
以为没人见到,
正初试街上学来的舞步,
显得笨手笨脚。
正像长腿蜻蛉在溪面上飞旋,
她的心神在一片寂静上飞旋。
为了让春情发动的女孩
能想象第一个亚当,
关上西斯廷教堂的门,
别让小孩进教堂。
米开朗琪罗高高在上,
仰在脚手架上,
挥腕不停,而动静轻得
跟小耗子一样。
正像长腿蜻蛉在溪面上飞旋,
他的心神在一片寂静上飞旋。
(飞白译)
当你老了
当你老了,满头灰白,睡意昏沉,
在炉旁打盹,请取下这部诗篇,
慢慢品味,梦见你往昔温柔的眼神
从双眼中露出浓重的阴影;
多少人向你表达了欢畅的爱慕,
爱你的美丽青春,假意或是真心,
唯有一个人爱着你朝圣者的灵魂。
爱着你衰老的脸庞出现的哀怨;
佝偻着身子,在火光灼热的炉旁,
轻声泣诉,一丝凄然,
那逝去的爱,已步上山巅,
在群星中隐蔽着羞愧的脸容。
(信德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