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喜娘惊喜的喊了一声:“大人!”
沉木香袭来。
轻轻的脚步声若不是仔细去听都难以察觉,玉白情不自禁的竖起耳朵,心脏猛地揪紧,脸也燥热起来。
终于来了吗?!
沉稳的呼吸声在耳边响起,玉白在盖头底下瞪着乌溜溜的两个黑眼珠,呼吸屏住。
脸上一凉,许久没有见光的双眸不禁不适的眯起,眼前那人,风姿隽爽,湛然若神。
“传酒吧。”两指捏着红盖头一角,殷折颜面无表情的将其扔在一边,仿佛那是什么脏东西。
玉白为这举动皱起眉心,刚想开口说什么,喜娘已经端了酒来。
殷折颜一掀衣摆,坐于玉白身侧,两个人均是大红喜服,一个风倾绝色,一个清秀灼灼。
饮过酒,喜娘往床上撒了莲子红枣等物后便躬身而退。
红烛新宿,她和他呼吸相闻,却寂静无声。
这就算是礼成了吧?玉白刻意忽略后面圆房的重头戏,自顾自的想着。
眼角貌似不小心的往身边去瞥,却忽然眼前一花,殷折颜已站起身来。
“你……”她低呼,却又似乎想到什么。
嘲弄的勾起嘴角,玉白朗声道:“怎么?要去揭戚青画的盖头了?”
“她是你姐姐。”殷折颜不赞同的蹙眉,看向玉白的眼神里满是不悦。
玉白冷笑一声,猛地站起身。
一身喜服的她艳雅绝色,凤冠上的夜明珠熠熠生辉,此时英眉一挑,烈焰红唇,竟生出几分妖娆味道。
“我是嫡出,她为庶出,我是正妻,她只是妾,我称呼她戚青画也是给足了面子!”
玉白的话让殷折颜瞬间铁青了脸色,鹰眸一眯冷眼看着眼前女子,他慢慢抬起手,捏住玉白的肩膀。
“是吗?那么我便让你知道,在国师府,嫡出的正妻该如何。”
朗夜漫漫,倒不像是玉白以前看过的故事里写的那样,被抛弃的正妻在瓢泼大雨里哭泣。
这个夜晚,没有大雨,星星还亮的刺眼。
一轮新月高挂,玉白身着红色单衣坐于窗前。
廊上的红灯笼是要挂整晚的,这时候的国师府热闹褪去,终于生出凉薄冷情。不过这冷情,也只是她这个被抛弃的人才感受得到的吧。
想必那戚青画的房中,此时正是情意绵绵。
“小姐,还不睡吗?”
凌波和微步是跟着来了国师府的,这时候两个人端着小羹推门而进,便看见玉白在发呆,心里一疼,两人拿了披风过来。
“那边早就掀了盖头了吧?”眼眶微酸的玉白抬起湿漉漉的眸,俏丽的小脸因为吹了冷风而有些惨白。
“应该是吧。”微步轻声回答后便转过头去抹眼泪,凌波也是红着双眼。
“小姐,早些睡吧。”拿披风裹住玉白,两个人扶着她站起,慢慢移向床铺,玉白却在这时忽然间挣脱了开,向门口跑去。
她不记得路,却找到戚青画的房间。
她的房间好像是刚刚修缮好的新房,华丽的布置满足了她所有的喜好,初始她还沾沾自喜。可此刻,她方才意识到,戚青画的房间是殷折颜的旧居卧房,只是改成了新房这一情意,便是她望尘莫及的。很讽刺。
那房间还亮着烛火,门口一个嬷嬷和两个小婢女在守着。
“夫人,您怎么过来了?大人和青画夫人已经歇下了。”
见玉白上前,那个一脸古板严肃的嬷嬷便将她拦住,冷着语气说完话,嬷嬷斜睨着玉白,眸中划过不屑。
怎么?这是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么!
她是国师正妻,却在这里被一个嬷嬷欺负?
“你给我让开!我要进去!”
玉白不顾阻拦的硬要往里进,嬷嬷和两个小婢无法,三人一齐将门护个严实。
“夫人若真要硬闯,奴婢们自是不敢拦,可是,夫人确定要这样进去吗?”嬷嬷话落,视线一转到达玉白脚下。
玉白一愣,从脚下传来的冰凉终于唤醒了她。
她竟然只着单衣,赤脚便跑过来了?还真是丢脸。
茫然的转过身,她不想再去看身后人的嘲讽、漠视。
今晚总是注定要独守空房了,也注定要沦为所有人的笑话。
国师正妻变下堂夫人,这就是殷折颜给她的答案吧,嫡出的正妻在国师府的地位。
翌日,晨。
玉白不知道戚青画那边人手安排如何,反正她这里出入的只有凌波和微步。
早上微步打了洗脸水进来,玉白拉住她问怎么不见其他人,微步吞吞吐吐的,半天才带着哭音道:“管事嬷嬷昨晚就告诉我和凌波,府里人手不够,以后侍候小姐的还是我们两个人,可是,可是,”微步紧咬着唇瓣,似是不想说下去。
玉白苦笑,拍拍她的手背,示意她接着说。
“可是我明明看见青画小姐身边婢女小厮成群,还有个很厉害的管事嬷嬷跟着的。”
厉害的管事嬷嬷吗?她昨日不就见识过了。
放开微步的手去洗了脸,玉白低眸想了一会儿,道:“这早膳在哪里用,你可知道?”
“小姐要出去吃早膳吗?还是我和凌波给小姐端到房间里来吧。”
“不必,早膳当然要在用早膳的地方吃才对,我不去,他们还以为我怕了他们。你过来替我梳妆吧。”
国师府很大,和戚府差不多。不过这里的每一条回廊,每一条小径都是那么陌生。玉白真是很佩服凌波和微步的认路本领,明明她们都是昨个儿一起来的,她们却已经把路都给认全了。
“小姐真的要进去吗?要不我们还是回去吧。”临到门口,凌波忽然拉住玉白的手,担忧的问。
玉白冲她一笑,眸光透着凌厉,“我必须要进去,不然还真是下堂夫人了。”
一身紫色缕金挑线纱裙,玉白提着裙摆悠然踏进偏厅。
在她出现的一霎那,厅内的视线都聚集了过来,她看见戚青画瞬间白了的脸色,挑唇一笑,缓缓而进。
“妹妹来了?要一起用膳吗?”马上回过神的戚青画站起身,有些牵强的笑着。
“来都来了,自然是要用膳。”玉白特意强调用膳两个字,几步走到殷折颜面前。
他今天难得的穿了一件暗紫色绣青竹纹的锦服,这颜色倒与玉白出奇的配,玉白心情突然好起来,也注意到戚青画越来越白的脸色。
“我来晚了吗?”这句话,她对殷折颜说。
“正好。”年轻的国师大人堪堪抬起眸光,语气平淡透着疏离。
玉白也不在意,故意左右看了一下,脆生问:“我的位子在哪里?夫君?”
戚青画闻言,一咬唇瓣的动作让玉白明白这一局,是她赢了。也不着急坐下,她就这么站在戚青画旁边,等对方让位。
和她争,争得过吗!玉白在心里冷笑。
“这里,怎会有你的位子呢?夫人。”
殷折颜冷声的答话让玉白愣在原地,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她双拳在袖中紧握,咬牙切齿,“你说什么!”
“我说,这里没有你的位子。”紫衣的男子眸深如渊,萧轩举朗,此刻他眉间一冷,站起身将已经红了眼眶的女子搂入怀中。
“戚玉白,你还真是个妒妇!”
他眸中的厌恶毫不掩饰的袭来,玉白怔怔退后数步。
脸上微凉,她下意识伸手去抹,一滴水露落于掌心,原来自己竟然因一句话而流泪了,还真是没用!
扶着怀中女子坐好,殷折颜复又看向擦花了眼睛仍倔强挺着身板的玉白,凤眸一眯瞥向昨夜拦着玉白的管事嬷嬷,“把夫人的两个小婢带上来。”
“你想干什么!”玉白闻言一惊,跨步上前就要去扯殷折颜的衣襟,可手臂才抬起就被握住,那人的手掌粗粝温热却带着狠劲儿,让玉白一下子凉透了心。
晨起的国师府偏厅,再没有人有心思用早已凉掉的膳食。
一室寂静,被带进来的凌波和微步跪在厅中,两人望向玉白,皆是不明所以。
“不知道她们犯了什么错要跪在这里?”玉白一声冷笑,欲去扶两人起身。
凌波和微步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她们从小便跟在玉白身边,可以说情同姐妹,现下情形,她们不敢做出什么连累玉白,只能朝玉白摇头。
“身为婢子,不懂得规劝主子,让主子动辄闹事,这便是错。”殷折颜眸中一片漆黑,鹰隼视线划过玉白。
“你!殷折颜你这是什么狗屁道理!”火冒三丈的玉白大吼出声,脸颊涨得通红。
这算什么?拿凌波和微步开刀吗?他就一定要这样护着戚青画,在所有人面前让她难堪到极致吗?
“来人,将这两个婢子拉下去各打三十板。”冷酷没有一丝温度的话重重砸在玉白心头,她怔楞一刻,没有多想的扑到凌波和微步身上,回头大吼:“谁敢动她们!殷折颜,你敢!”
“如此,我便让你知道我敢是不敢。”年轻的国师厌恶的看了她一眼,眼神示意一旁的小厮将人拉下去,那小厮得令,犹豫的看着玉白,终是迈了步,却不想此时,另一个柔软的女声插了进来。
“折颜,玉白还小,又是和我刚刚离了家,耍点小脾气也是难免,你便饶了她的婢子吧。”
“你为人着想,那人却未必领情。”殷折颜轻道,语气明显的温柔了些。
玉白冷眼看他们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把自己耍的团团转,只恨自己势单力薄只能任人鱼肉,还要被迫去承戚青画假惺惺的情。
“既然你要说她们犯了错,好!我认!”缓缓站起,玉白抬眸看着殷折颜,冷了声音:“婢子犯错,要罚就罚我这个主子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