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惊之下,掌心温热,邻座的清冷男子面无表情的为她拭了汗。
戚青画难掩甜蜜,刚想悄声和他说什么,那一边,皇帝已经愉悦的开口。
“戚小姐的答案答得很好,有什么想要的,便说出来吧。”
戚青画闻言,起身一福,和身旁男子默契相视,道:“青画不敢,心中所想已经得到。”
看他们正大光明的秀恩爱,玉白气的鼻子也快歪了,按耐不住的接近暴走边缘,幸好 裳将她的手紧紧拉住。
“此时不宜冲动,你且忍忍。” 裳其实也是十分愤怒,但也别无他法,戚青画很显然是得了众人青睐,玉白这时候是不能做任何事情的。
“皇上,太后派人送了东西来。”即墨锦然身边的近身掌事公公魏源低声禀告。
即墨锦然点头,便有两个小宫女引着太后身边的小太监上前。
那太监手里抱着一架古琴,琴身为梧桐棕色,唯琴尾处漆黑一片,如同尚未雕琢。
“是焦尾!”慕容 裳眼睛一亮,惊喜喊出。
玉白对这乐器从无兴致,但看慕容 裳如此激动,不觉好奇的问:“何为焦尾?”
“焦尾乃是上古名琴,”未等 裳为玉白解释,戚青画已然开口,“此琴湮没许久,相传是乐师邕卿无意间救下神木制成此琴。”
“不错,这琴前不久在焉州被发现,便立刻快马加鞭的送来帝都。”即墨锦然示意小太监将琴放好,视线一转,到达慕容 裳身上,“ 裳的琴艺不俗,可愿弹奏一曲?”
“这?恐怕毁了此琴。”慕容 裳摇摇头,虽然眼里都是雀跃,也不敢冒然承接。
其实在座女子除却玉白都有些跃跃欲试,但又和 裳一般,怕技拙失礼。
戚青画本就爱慕那琴,见无人开口,思虑一转,朗声道:“可否让民女一试?”
净了手,戚青画坐在琴前,豆蔻十指白皙纤细,指尖跃于琴弦,一曲省了唱词的《倾城无悔》流泻而出。
耳朵被自认为的靡靡之音毒害,玉白听不懂琴声是好是坏,只顾盯着那青衣男子咬牙切齿。
“她今日太急。”
戚青画的琴奏刚开始不久,慕容 裳便惋惜的摇头轻叹。
侧目瞥见玉白一脸恨相,她一乐,“你莫不是也听出戚青画琴声的问题了?”
“什么问题?”玉白听得 裳开口,茫然的看向她。
慕容 裳神情无奈,轻戳了一下玉白额头,低声道:“焦尾本就直白无华,奏琴者需静心无欲,可她今日急着表现,这琴声已然乱了。”
这样下去,这样下去的话!
一曲《倾城无悔》刚奏了上阕,戚青画的额间已渗满细汗,这焦尾她初始还能驾驭,现在却渐渐被琴身带着走。
无法与琴相合一的戚青画越发急躁,十指间竟隐隐冒出血珠。若再不放弃,她的一双手怕是要毁了!
想到这儿,戚青画一身冷汗,那琴弦上却在此时多了一双骨节分明的手。
那双手,十指修长,指甲剪得干干净净,手指往上是坚实手腕,朗眉星目,形相清珏。
有了淡淡的沉木香环绕,戚青画心下一安,嘴角不受控制的微微勾起,手下与之相和也变得顺情顺心。
而众人呢?早在殷折颜加入这奏琴时,众人便自动自发的没了声响,甚至是轻了呼吸之声。
无法比喻那是一种怎样的感受。只因琴声仿佛是有了生命一般,空灵淡漠却又像是有一只手紧紧抓了你的心肝。
在座的人都知道,殷折颜懂琴。
但刚才之所以没有人提起,是因为他们也知道殷折颜从不轻易奏琴。
却没有想到是今日,他竟然为了戚青画和了这一曲。
一阕《倾城无悔》,音落久久无声。
年轻的国师大人抬眸一霎,刹那芳华,虚扶身边女子站起身。
良久,即墨锦然长叹一声,愉悦开口:“许久不曾听见你奏琴,怎地今日有如此雅兴?”
皇帝的话虽然是对殷折颜说的,但目光的方向却是他身边脸布红云的女子。
殷折颜轻轻咳了一声,淡淡道:“琴有五不 ,疾风甚雨不弹,尘市不弹,对俗子不弹,不坐不弹,不衣冠不弹。今日虽有异况,”话到这里顿了一下,他的眼神划过玉白,接着道:“但总算无妨。”
“如此甚好,这焦尾总算没有负人。”即墨锦然点头,忽而又问:“戚小姐觉得国师这一曲,如何?”
这一次皇帝话里的戚小姐,当指玉白。
问她如何吗?
玉白在心里冷冷一笑,压住掀桌而起的冲动。
赐婚的事情已成定局,她却知道,那人心中的不情愿。
只是,她,已生了妒意,对他和姐姐的妒意。
满心的疲倦,不是退却,是真的有点无所适从。只不过,若放手,那便不是戚玉白了。
“臣女肚子有点不适,先行退下!”
没有回答皇帝无聊的问话,甚至也不管自己任性的离去会带来怎样的后果,总之此刻,玉白什么也没想,踉跄着从亭子里跑了出去。
华丽的皇宫她虽然来过,可总是忘记自己似乎是路痴。
正如此刻,没有人带路,她就连宫门在哪里都不知。
偌大的皇宫在你需要的时候一定是找不到人的,宫女和太监就像是约好似的一个不见。玉白在原地兜了个圈子,忽见不远处有个小角门。
通达那里的是一条羊肠小径,尽管是白天也稍显阴森,但玉白此时心情郁积,也不顾许多便朝那里走去。
石砌的小门竟然格外的精致,走近了才看清,那门洞上都仔细的雕刻着盛开的紫菀花。
角门里,大片大片的紫菀花灿烂夺目,幽幽清香沁人心脾,玉白没有犹豫这里是否是出宫之路,抬步走了进去。
很是肃清的院子就藏在角门之内,除却繁盛的紫菀花,就是一些没有清理干净的杂草。
沿着不甚明朗的小路走了一会儿,路的尽头是一座四层高的楼阁,谓之“禁阁”。
这“禁阁”是怎么回事?
玉白站在门前停住脚步,犹豫了一下,她的手臂慢慢抬起。
将要推开那扇门时,忽然背后一个冷冷的男声响起:“你在做什么!”
玉白一惊,愕然转身。
一个身着黑衣面色如铁的男子已经拧了她的手臂将她拉出好远。
“喂!放开我!”跌跌撞撞跟着他走了几步,玉白便使力挣脱开。
揉着酸痛的手腕,她狠狠的瞪着他,吼:“那个什么,叫什么的,你疯啦!”
“这里是禁阁,谁准你擅闯的!”冷冽背手而立,冷冷开口,一张俊脸铁青。
“我哪里知道这是禁阁!”玉白又吼了一句,便见冷冽的眼神轻瞥了一下那牌匾。好吧,她默默低下头,谁叫那禁阁两个字写的那么大,她真是想装没看见也不太可能。
“这里是皇宫禁地,乱闯对你没好处。”冷冽的话虽转了个弯儿,但依旧没有一丝温度,看着眼前低垂的小脑袋,他蹙了眉,不耐烦的道:“国师叫我来送你出宫的,你快些跟上。”
国师?殷折颜?他会那么好心?
玉白闻言,不敢置信的抬起头,想多问一句,却见那人已经自己走了。
咬咬牙,她在心里咒骂了几句,只好快步跟上。
怀瑾十年,六月初六。
不管前尘后世,今天都将是个特别的日子,国师娶亲,将军嫁女,且将军家是一门双姝。
从清晨到夜明,钟鼓礼炮声便没有一刻停闲。绚烂的礼花照亮了半边天空,从来都是清冷的国师府热闹非常。
一早起来便是复杂的喜服加身,然后是祭拜,出府,拜堂。
抓紧时间偷吃了一颗青苹果的玉白其实早已经饿的是头晕眼花,中途曾经向凌波和微步求救,但却被两人以不能坏了规矩为名冷酷的拒绝。
“这婚真不是人结的!”
刚刚自己哀怨一声,玉白的嘴就给喜娘捂住。
“我说小姐,切不可妄言!今日大喜,您就好好等着新郎来掀了盖头,再开口。”
怎地这是连话也不让说了。
玉白撇撇嘴,很不情愿,但也听话的闭了口。
无聊的时候,她只能掰着自己的手指头数着玩,间或揉一揉酸痛的脖颈。
这凤冠是皇帝御赐的嫁妆,上面还镶着一颗好大的夜明珠。这时候珍宝珠子压在头上的感觉着实不怎么样,玉白咬牙轻手扶了一下凤冠,狠狠的想,等明天便把这东西拿出去卖钱。
又忍了一会儿,实在是憋不住的玉白想了想,问道:“喜娘嬷嬷,外面怎么还不结束?”
“小姐莫急,大人这个时辰还在陪宾客的,今日宫里也来了不少人,是万万怠慢不得的,您且再等等。”
“我都快要累死了。嬷嬷,能不能把盖头和凤冠先拿下来,等一会儿殷折,一会儿国师大人来了再戴?”
“可使不得啊我的姑奶奶!”
喜娘一惊,真怕玉白一时冲动掀了盖头,扑上来按住玉白根本就没有动过的手,惶恐的道:“这盖头必要等国师大人来了的,小姐饶了老奴吧,别折腾了!”
“好了好了,我就是说说。”玉白拍了拍喜娘的手,一脸无奈,不过隔着盖头,喜娘看不到罢了。
不知过了多久,外面的喧闹声渐渐小了,而这边玉白也将近昏昏欲睡。
疲倦的打了个哈欠,再一次即将面会周公的玉白被推门声惊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