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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红颜之赞歌——东汉初年皇后纪(9)

没错,马皇后生不了孩子,可是这又有什么关系呢?她是一个好女人,他爱她,她也爱他,这就足够了。

弱水三千,只取一瓢,只此一生,只爱一人。亲爱的,无论我遇见多少人,经历多少事,我心中都只有你一人,这辈子,我只属于你,而你也只属于我,勾勾手指头,许下诺言,一百年,不许变……

公元75年,汉明帝刘庄驾崩,在位十八年,享年四十八岁。同年,太子刘炟即位,是为汉章帝。时年37岁的马皇后,也因此变成了马太后。

老罗写《三国演义》,成功塑造了很多完美角色,比如赵子龙同学,比如诸葛亮同学,至今还是粉丝一大把。同样的,为了把刘备塑造成一个至仁至善的正面形象,老罗也是下了一番功夫的。可惜矫枉过正,结果搞得刘备至仁至善不足,圆滑老辣有余,反而枉费了老罗的苦心,实在是大大的失败。

接下来这段记载于《后汉书·皇后纪》里面的故事,似乎也有矫枉过正之嫌。

之前我说过,马太后是一个知性女人,读过很多书。子曾经曰过,“读书破万卷,码字如画圈”,周公也曾经曰过,“厚积薄发,帅到掉渣”,只要喝过足够多的墨水,每个人都可以成为李白杜甫,东坡居士,等等。

马太后这阵子发奋图强,一天二十四小时无间断码字,码了七七四十九天之后,终于写成了一部鸿鹄巨著:《显宗起居注》。

显宗,也就是汉明帝刘庄。《后汉书·明帝纪》所记载的内容,主要是一些公事,《显宗起居注》则与之相反,主要记载私事。

比如说,你翻开《后汉书·明帝纪》,会看见这样的内容:公元X年X月X日,大贤至圣天下第一举世无双显宗汉明帝刘庄大爷,今天会见了X国的XX领导人,在友好和谐的氛围下,双方就两国的合作关系进行了亲切会谈,达成了一致协议……

至于《显宗起居注》,其主要内容有:今天我老公早餐吃了XX,午餐吃了XX,晚餐吃了XX,夜宵吃了XX;今天我老公锻炼身体,慢跑十公里,很有青春活力;今天我老公生日,订做了一个两层楼高的蛋糕,我们一家人钻进里面,吃得很痛快;今天我老公……

马太后有个哥,名叫马防。有一年,明帝生了一场病,具体是什么病,不知道。马防略懂一点医术,所以,他就给明帝弄了一些药,具体是什么药,也不知道。后来结果怎样,还是不知道——这也不知道,那也不知道,那我们知道什么?

我们只要知道,明帝生病的时候,马防曾经鞍前马后地服侍过他就行了。

照理说,《显宗起居注》记载的是明帝生活起居的状况,应该将这件事也收录在内才对,但马太后却做了一个出人意料的举动:她把这件事给删掉了。

这下子,我们的汉章帝刘炟同志看不下去了。他对马太后说:“老妈,你这样就不对了。老爸生病,舅舅足足照顾了他一年,为老爸的身体健康作出了巨大贡献,你不给他点奖励也就算了,怎么可以无视他的贡献,抹杀他的功劳,把这件事给删掉呢?”

“大人做事,你这小屁孩插什么嘴?一边儿凉快去!你老妈我这样做,是有理由的!”

“什么理由?”

“你爸是皇帝,应该以亲近贤臣为主,如果跟外戚太过亲近,这样影响不好。所以,我宁愿你舅舅的事迹就此埋没,也不愿意有损你爸的光辉形象,知道吗?”

刘炟把嘴巴张得很圆:“哦。”

好了,故事讲完了。下面我要开始唠叨了。

照理说,马太后把这件事删掉了,我们这些后来人,就应该不知道有这回事才对。偏偏我们都知道,而且还知道得很清楚,因为史书里明明白白写着这样两句话:

(马)防以显宗寝疾,入参医药。(《后汉书·马援列传》)

(马太后)自撰《显宗起居注》,削去兄(马)防参医药事。(《后汉书·皇后纪》)

哎呀,我的马太后啊!你要么不删,要删就删干净点儿嘛,结果搞得现在地球人都知道了,这算个啥呀?

当然了,我不是在怀疑马太后的人品,事实上,马太后的人品是很好的。我真正想要感慨的,不是马太后,而是《后汉书》的作者,范晔同学。好了,现在让我坐上时光机,穿越到过去,去跟这位范晔同学聊几句。

(尘洛若影穿越回公元430年的某天深夜。此时,范晔同学正在挑灯夜战)

尘洛若影:(把手往范晔肩膀上一拍)嗨!

范晔:(冷不丁吓一跳,回头)哥们儿,你哪位?

尘洛若影:过客而已,又何必问?

范晔:你找我干嘛?

尘洛若影:找你聊天儿。你喜欢女人吗?

范晔:你这不是废话么,我一个老大爷们,不喜欢女人,难道喜欢男人?

尘洛若影:呵呵,我也喜欢女人。对了,你喜欢好女人吗?

范晔:你这不是废话么,我脑子又没烧坏,不喜欢好女人,难道喜欢坏女人?

尘洛若影:那你觉得汉明帝的马皇后是好女人吗?

范晔:是。

尘洛若影:你喜欢她吗?

范晔:喜欢。

尘洛若影:既然喜欢,那你有什么行动没有?

范晔:有,当然有!为了塑造她的完美形象,我花费了很多笔墨,来描写她的光辉事迹,你说我容易吗我?

尘洛若影:你确实很不容易,但是,你错了。

范晔:我错了?为什么?

尘洛若影:我问你,低调是美德吗?做好事不留名是美德吗?

范晔:都是。

尘洛若影:假如我对你说,我很低调,我要让全世界的人都知道我很低调;我做好事不留名,我要让全世界的人都知道我做好事不留名——你会不会觉得我很可笑?

范晔:确实可笑。你这样还能算是低调吗?还能算是做好事不留名吗?

尘洛若影:是啊,确实不算。就像你写马皇后那件事一样,既然要删,那为什么又让人知道?既然让人知道,那又何必要删?

范晔:莫非是我矫枉过正了?

尘洛若影:呵呵,说起来,这句成语还是你发明的呢。《后汉书·仲长统传》:“逮至清世,则复入矫枉过正之检。”这句话,你应该记得很清楚,怎么你偏偏却又犯了这个错误呢?

范晔:这个……真是不好意思。

尘洛若影:呵呵,我也是写历史的,我了解你。我若是喜欢一个人,就会把他(她)捧上天;我若是讨厌一个人,就会把他(她)踩到地。有时候夸得太离谱,或者骂得太过分,连我自己看着也会哑然失笑——那都是人家的事,你丫激动个啥子哟?

范晔:我怎么觉得你这是在拐着弯儿骂我呀?

尘洛若影:范大师,您是我的前辈,我哪敢骂您呀!夜深了,您还是趁早睡了吧,明天再写也不迟。我走了,再见,再也不见!

(第九章)红颜之赞歌

由于章帝自幼被马太后抚养长大,所以,他跟自己的生母贾贵人并没有什么感情,马太后虽然不是他的亲妈,但在章帝心中,马太后比亲妈还亲。章帝爱马太后,爱得很深很深,为了表达他的赤子之心,他登基之后,就有了这么一个想法:封他的几个舅舅为侯。

人是有感情的动物,当一个人对另一个人怀有某种情感时,他(她)会想尽一切方法来表达。亲情如此,友情如此,爱情亦如此。不懂得表达情感的人,必定是冷漠的人,孤独的人。

东西两汉四百年,外戚势力之所以能屡次登上前台,一再执掌朝政,有很大一个原因,就是因为母亲的魔力。为人子女者,对母亲有着一种天然的眷恋,为了表达这种眷恋之情,子女总是愿意拿出最好的东西来献给母亲。在大部分皇帝的心目中,最好的东西,莫过于权势与地位,但皇帝的母亲身为太后,已经登上了女性所能达到的最高峰,无法再前进一步了。于是,皇帝就退而求次,将权势与地位赠送给母亲的族人,才因此产生了强大的外戚势力。

外戚势力横行霸道,必然是因为皇帝的姑息纵容。皇帝能管,但是,不想管。他不是顾惜他的那些舅舅,他只是无法面对母亲的眼神。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刻,他是不会狠下心来跟母亲作对的。当一位母亲故去之后,随之而来的,就是一个外戚世家的末日。如果母亲没有故去,皇帝故去了,后果也是一样的——新皇帝有自己的母亲,这位母亲有自己的家族,旧的外戚不下台,新的外戚怎么上位?

固然,人不能因为权力,而致亲情于罔顾,但与此同时,一个太看重感情的人,容易被感情所左右的人,是不适宜从政的。感情是感情,政治是政治,必须区分开来。当一个家族上位,不是因为能力,而是因为亲缘关系的时候,这个家族离衰亡也就不远了。

亢龙有悔,盈不可久。外戚世家光芒太盛,必将盛极而衰,这是不容否认的真理。阴丽华的弟弟阴兴,就是因为注意到了这个事实,才拒绝受封为侯,他一生低调做人,从未有过惊人之举。他向刘秀推荐的人,都是有才干的人,而不是跟他关系好的人,作为外戚,他能拥有这样的品德,是难能可贵的。

阴兴影响了阴丽华,同样的,阴丽华也影响了马太后。外戚擅权,这是她万万不想看到的,所以,她拒绝了章帝的请求:“你的几个舅舅,小日子已经过得挺滋润了,封爵什么的,我看还是算了吧。”

章帝虽然是皇帝,但皇帝说了不算,马太后是太后,太后说了才算。章帝的提议被马太后一票否决之后,心中感到愤愤不平,非得把他的几个舅舅封为列侯才肯罢手。但为了不惹马太后生气,章帝只能在马太后面前保持良好的乖宝宝形象,装作很乖很听话的样子,说:“行,老妈,您说啥就是啥!”

“乖。”马太后爱怜地摸了摸章帝的头。

章帝被马太后摸完头之后,回到办公室,第一件事就是把秘书叫到身边,说:“我想封我的几个舅舅为列侯,但我老妈死活不肯,你有什么办法没有?”

“老板,这个办法呢,肯定是有的,不过,我们得从长计议。”秘书考虑了一下,说,“封侯什么的,总该有个理由,不能说来就来,所以呢,我们需要一个时机。”

“时机要到啥时候才有?”章帝问。

秘书说:“这个嘛,可就不好说了。机会这种东西,要看老天爷的意思,老天爷说有就有,老天爷说没有,那就真的没有。也许明天就有,也许明年才有,到底有没有,我也不敢打包票。”

“那你的意思,是要我慢慢等了?”

“是的,老板。做事嘛,三分天注定,七分靠打拼,如果老天爷不帮你,你再怎么瞎折腾也没用。所以说,咱还是等吧,现在该干啥干啥去,等到机会来了,你放心,我一定帮你把这件事搞定!”

“那好,我等你的好消息。”章帝拍了拍秘书的肩膀。

第二年夏天,机会来了——天旱,无雨。

这下子,有一批专家就冒出来发表言论了。他们声称,一切的自然灾害,都是人为所致,有些人做事不靠谱,老天爷不满意,所以才会降下天灾,惩罚人类。那么,到底应该要怎么做,才能让老天爷满意呢?很简单,那就是三个字,封外戚!外戚,乃是国之栋梁,他们默默在自己平凡的工作岗位上,作出了不平凡的贡献,他们要是不被封为侯,简直就是没天理啊!啊!啊!

马太后听了砖家叫兽们的言论之后,她就下了一道诏书,内容如下:

虽然不敢说完全绝对百分百,但是绝大多数的专家都是砖家,绝大多数的教授都是叫兽。某些砖家叫兽的言论,完全违背了基本常识,不仅无聊,简直无耻。地球人都知道,乱封外戚是不对的,想当年,王氏家族有五人同日受封为侯,结果当时气候突变,三天打雷,两天下雨,搞得天怒人怨,民不聊生。王莽那个兔崽子,趁着刘氏孤弱,还肆意篡夺了大汉江山,最后要不是世祖光武皇帝挺身而出,维护世界和平,恐怕我们如今早已生活在一片水深火热之中了。

后来世祖光武皇帝驾崩,显宗汉明帝登基,他牢记前人的教训,对外戚世家小心提防,他的几个舅舅,做人也都相当的低调,没有谁身居高位,跋扈飞扬,算得上是外戚世家的典范。

我当年服侍在阴太后左右,阴太后曾多次教育我,“亢龙有悔,盈不可久”,时至今日,言犹在耳。阴氏家族尚且如此低调,我马氏家族,又岂敢轻越雷池一步!

我身为天下之母,生活相当朴素,皇宫中莺莺燕燕甚多,我本以为能成为她们的正面教材,没想到她们却把我当成了反面教材:“太后真小气,有钱不用,小心过期作废!”

唉!那些出身名门贵族的莺莺燕燕,又怎会知道百姓生活之艰辛呢?我前阵子出门,路过某位千金大小姐的家,那里出入往来的人络绎不绝,车如流水马如游龙(成语“车水马龙”,即为马太后的杰作),真是热闹得很啊!像那种醉生梦死的人,整天吃饱了睡,睡饱了吃,人生毫无追求,跟猪又有什么分别呢?

不知不觉,就唠唠叨叨说了这么多,其实,也就这么个意思:外戚封侯,万万不可,砖家叫兽,给我住口。

章帝看完了马太后的诏书,感动得泪流满面:老妈,你真是太伟大了!

然后,章帝擦干眼泪,心中下定了决心:老妈,你就从了我吧!我一定要封舅舅为侯!

于是,章帝再度向马太后递交了一份申请,内容如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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