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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爱也如花

小美从抚州师专毕业后分到溪山村小,她的到来,让学校几个老师眼睛一亮。在几个老师眼里,小美老师名符其实,这是个像花一样美丽的女孩。而小美呢,也眼睛一亮,觉得溪山也是名符其实的,这儿有山有岭,有溪有水。小美坐在屋里,便看得见郁郁葱葱的山山岭岭,听得到湍湍溪水。这时候,小美会把一首诗咏出来:溪山掩映斜阳里,搂台影动鸳鸯起。隔岸两三家,出墙红杏花……小美咏哦时,觉得诗里的景致就在眼前。小美在城里呆贯了,很少见到这样的景色,小美觉得这儿的一切都很美,包括一棵树一根草一朵花。

小美最初是很喜欢溪山的,面对着孩子,小美会觉得很自豪。学校是个充满生气的地方,这里有孩子们朗朗的书声。现在,孩子们朗朗的书声里有了小美的声音,这声音就美妙无比了。一天小美和孩子们念道:

小小的月亮弯弯的船

弯弯的船儿两头尖

……

这声音,让几个老师如听天籁一样,他们发现,小美的声音实在太动听了。还有,小美喜欢笑,笑声清脆悦耳,如清晨在山里宛啭的鸟声。

但半个学期刚过去,小美的新鲜感就没有了,他觉得烦了,觉得小小的溪山枯燥无味。她教孩子时,再不那样引着孩子念了,甚至连笑声也少了。后来,她就不想在溪山呆了,一有空就往抚州跑,尽管抚州很远,要坐两个多小时的车,但她还是乐此不彼。再后,小美甚至连课都不想上了,想调走。那首诗,小美还会念,但不念上半阙,只念下半阙:绿杨堤边路,早晚溪边去。三见柳绵飞,离人犹未归。这里,小美把自己看成是那个未归的离人了。

学校里几个老师,除了一个李老师年龄大一些外,其它几个老师都很年轻。几个年轻的老师也都是从抚州师专或崇仁师范分来的。小美问过他们好多回了,小美说:“你们在这儿都呆了好几年了,怎么不想调走呢,难道你们要在这儿呆一辈子吗?”几个老师每回都笑,回答说:“乡下孩子也要人教呀,我们调走了,谁来教他们?”小美没想这么多,她只觉得山村枯燥,想离开。

但离开也不是一件容易在事,好久,小美都没调成。在那段日子,小美除了背着“三见柳绵飞,离人犹未归”之外,还会看些书,以此来打发时间。一天,小美看到一篇叫《空心看世界》的文章,这是一篇非常优美的精致短文,小美反复看了好多遍后,还破天荒给几位老师念了起来:

看到水田边一片纯白的花,形似百合,却开的比百合花还要繁盛,姿态非常优美,我当场就被那雄浑的美震慑了。

“这是什么花呀!”我拉着田边的农夫问道。

“这是空心菜花呀。”老农夫说。

原来空心菜可以开出这么美丽明艳的花,真是做梦也想不到。我问农夫:“可是我也种过空心菜,怎么没开过花呢?”

他说:“一般人种空心菜,都是还没有开花就摘来吃,怎么会看到花呢?我这些是为了做种,才留到开花呀!”

我仔细看水田中的空心菜花,花形很像百合,美丽也不输给百合,并且有一种非常好闻的香气。如果拿来作为瓶花,也不会输给其它的名花呢!可惜,空心菜是菜,总是等不到开花就被摘折……

念完,小美说:“我长这么大了,还真没注意空心菜花,它真那么美吗?”

“我们也没看过,但像百合一样的花,一定很美。”

“到哪儿看得到空心菜花呢?”

“我们去农民的菜地里看吧。”

但他们没有看到空心菜花,正像文章里说的那样,空心菜是菜,总是等不到开花就被折了

小美一脸的失望。

这后来的一天,几个老师都在学校的空地里挖起地来。小美这里走走,那里走走,很奇怪地问:“你们做什么呀?”

“栽菜。”

“栽菜?”

看到这里,读者应该明白几个老师要做什么了。

这或许很落俗套,但毫无办法。溪山村小的几个老师当时确实不约而同地开了地,栽了菜。

他们都在地里栽着空心菜。

几个老师只栽不折,于是几个月后,溪山村小的校园里开出了许许多多的空心菜花。小美很惊喜地这里看看,那里看看,还不停地说:“空心菜花真的形似百合,却开的比百合花还要繁盛,姿态非常优美。”

有一天,小美还哲人一样跟几个老师说:“我明白你们的苦心了,这些空心菜有点像我们的学生,我们好好教他们,让他们一直把书读下去,他们也会像这些空心菜花一样美丽,是吗?”

几个老师都笑了。

在那个空心菜花开放的季节,小美不想走了。她忽然觉得他们的学校也如花一样美丽。

和这一样美丽的,是几个老师的爱。

爱也如花,小美觉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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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鱼王

    甫跃辉, 1984年生,云南保山施甸县人,复旦大学首届文学写作专业小说方向研究生毕业,师从作家王安忆。在《人民文学》《大家》《花城》《中国作家》《青年文学》《上海文学》《长城》等文学期刊发表中国短篇小说。获得2009年度“中环”杯《上海文学》短篇小说新人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