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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我拒绝一切变化--神经链(1)

形成了神经链之后,就有点儿积重难返的感觉了。它就像自动挡,在我们无意识的情况下,肌肉自动就去做了那些事情。

做惯了奴隶的熊

从前有一只熊,从它还是小熊的时候起,就住在一个笼子里,和马戏团的其他成员一起到处旅行。它每天的生活就是在笼子里走来走去走来走去,供人观看。马戏团的人不在的时候,有些参观者就会拿棍子捅它,还拿夹着玻璃的食物喂它,结果把它的喉咙和肚子都割破了。

有一天,一位热爱动物的有钱人来参观马戏团,看到人们这样虐待它,就提出可以花重金买下这只熊,并给它安置一个大一点儿的家,还给它自由。它的新家会很不错,有游泳池可以泡澡,有大片的草坪可以玩耍,这样它就能像其他的熊一样享受生活的乐趣了。马戏团同意了,于是双方确定了什么时候送熊过去。

这一天终于到了,每个人都很兴奋,看到一只饱受蹂躏的动物终于获得它应有的生活是一件多么令人开心的事情啊。当笼门第一次被打开的时候,每个人都很吃惊。因为这只熊没有要走出笼门的意思,而是像以前一样,不停地在笼子里走来走去,就像笼门根本没被打开一样。

人们把熊从笼子里拖出来,把笼子弄走,想让它享受一下自由的快乐,但是没了笼子,它好像不知所措。它看了看周围的环境和自己的新家,看了看漂亮的游泳池和绿色的草坪,又开始踱着步子走来走去,就像是被关进了另一个无形的笼子。

曾经有一个理论:人的大脑有百分之九十八没有被用到,所以潜力无穷。不过这不科学,是二十世纪的美国销售员为了自我激励而编造出来的信息,因为人的大脑的每个细胞都是活的,不可能没用。但是它也不是没有道理,因为人脑是在不断成长的,它会把生活中的行为、感觉储存起来,不断形成新的神经链接,这样我们才能成长,人才能不断升级。另外,大脑由约一百四十亿个细胞构成,每天死亡约十万个,更新约十万个;一些记忆形成了,另一些永远消失了;一些新的神经链形成了,一些旧的突触死亡了,为新的神经链做材料。所以,大脑在不停地变化,神经的可塑性给一切带来了可能。从这个角度讲,人脑确实有百分之九十八没有被利用。但这只熊又出了什么问题呢?它出生后就开始重复来回踱步的行为,就此形成了一个专门的神经链,来负责它在一个有限空间里的来回踱步,这看起来就像是它的大脑特意为此分化出了一个部分,以专门负责此事。

形成了神经链之后,就有点儿积重难返的感觉了。它就像自动挡,在我们无意识的情况下,肌肉自动就去做了那些事情。比如刚刚戒烟的人在看到别人吸烟时,还会下意识地去摸打火机,摸一把是空的才意识到自己正在戒烟。

还有个硬闯女生宿舍的故事。大二那年的一个晚上,舍友小倪下了自习,从教学楼出来,却没有回宿舍,而是径直朝女生宿舍楼奔去。于是,第二天他就小有名气了:一个男生躲过值班员的严密监视,大晚上偷闯女生宿舍,堂而皇之地推开某宿舍的门,看到一屋子衣衫不整的女生镇定自若,直到一声尖叫打破寂静才让他落荒而逃。他是个变态?不,学校宿舍楼刚刚调整,原来的四号男生宿舍楼已经改成了女生宿舍楼,他以前就住那个房间。

神经链让我们同时做很多事情,可以"一心两用"甚至"一心多用"。比如周伯通会双手互搏,小龙女会一手画圆一手画方。还比如我们开车时的情景,我们耳朵里听着音乐或新闻,手脚并用开着车,眼睛盯着红绿灯、限速标志和交警,和女朋友聊着天,心里盘算今天下班后可以去哪儿玩,端起可乐喝了一口解渴。这种行为方式叫作多任务处理(multitasking),靠的就是已经形成的神经链在工作。

学习也是新的神经链的形成过程。比如我们学开车,本来大脑里是没有这根"筋"(神经链)的,通过不断的学习,大脑里形成了新的神经链,负责下意识地驾驶车辆的工作。

神经链一旦形成,就会很牢固,类似那只来回踱着步子的熊一样。而且,专门开辟出来负责该习惯的神经链如果被废置,就会像长久被冷落一样,一遍遍发出悲鸣,犹如世间最珍贵的"已失去"和"得不到"。瘾症患者估计最有感触,那已被戒掉的香烟,仿佛一根根都在倾诉:"我是你的老朋友了,你舍得放弃我吗?"

关于深层记忆的储存方式和储存地,实际上到现在还处于设想阶段,我们只取诸多理论中的重合部分,说一下现在普遍接受的理论即可。

一般认为,大脑的基本组成单位叫神经元(由细胞核和突触组成),突触受到刺激后会生长,能和其他神经元产生新的链接,从而形成一个新的神经回路,用以记忆信息。一般要经过多次重复(三次以上)刺激后,才能形成新的神经链;对突触和新生神经链必须再进行反复刺激,而且要快,因为新生的突触和神经链是暂时而脆弱的,随时都有被分解并用于其他突触生长材料的可能。经过反复加强,包含着记忆的神经元突触和神经链就持久性地改变了,并且会在前额皮层留下一道特殊的痕迹,被永久保存下来,其后随着年龄的增长,还会逐渐向后移动到额顶端。

一般认为,深层记忆的暂时场所是大脑的海马区(负责情绪调节)。

一般认为,深层记忆不会记忆全部信息,而是对一个情景中不完整的、零碎的片段进行压缩、打包、储存,所以我们会感觉似曾相识(看到一张脸,总觉得分外亲切)或进行联想(看到飘落的树叶,就想到曾经和某位友人漫步香山的情景)。

一般认为,深层记忆不一定进入意识,比如看到一张脸,总觉得分外亲切,但是意识不一定知道这张脸是谁的。比如,这张脸可能是我们几个月大的时候的某个邻居,他在我们有记忆之前就搬走了,但是他的脸却永远地留在了我们的深层记忆里。

情绪型神经链:自控力差,却忍了整整三天三夜

2011年3月9日,两名十八九岁的年轻人搀扶着一名昏迷不醒的青年来到天津市解放军二五四医院急诊科,经两个多小时的紧急抢救,青年最终还是没能救过来。让医生感到震惊的是,患者是因心脏、肾脏等多器官衰竭而死,其身体严重营养不良,相比正常人30-60u/L的白蛋白含量,该青年的白蛋白含量仅不到20u/L。

原来,该青年连续三个昼夜都在打网游,却粒米未食,滴水未进,导致失去了生命。

神经链分两种:情绪型神经链(奖励性神经链、惩罚型神经链)和中性神经链。先说说情绪性神经链。当我们经历快乐或痛苦时,我们的意识就会去寻找原因了,这时候有什么异乎寻常的事情发生?

如果这份快乐或痛苦非常强烈,一次就会形成非常牢固的神经链,正所谓"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如果情绪不是很强烈,那就需要至少三次才会形成一个初步的神经链。

那么被蛇咬了为什么会怕井绳呢?神经链的形成是没有逻辑的,这和记忆的储存有关。我们经历的各种感受和环境,都会被记忆储存起来,大脑会把当时的环境压缩成图像,然后编码在神经突触里。如果这个记忆不够深刻,这个突触很快就会死掉,成为其他突触的材料;如果它足够深刻,就会被压缩、储存在前额叶里,以备日后提取所用。

但是压缩记忆的时候,很多信息都会被省略,比如蛇的各种信息只保留"细细的、长长的、盘曲的"这几个信息,其他信息就被忽略掉了,所以蛇=绳子=恐惧。

压缩记忆的时候,还有很多反复出现的无关信息也被压缩打包起来。如果你的电脑老出问题,你总生气,就会觉得IT部派来修电脑的那个哥们儿实在不是个好东西;"爱屋及乌"也是这个道理:如果你喜欢自己的房子,每次看都很高兴,就连房顶的乌鸦也能一并笑纳;而如果你连续三次都在老板生气的时候出现,好吧,那他整你的可能性就会大大提高,因为他已经把"你的形象+不痛快"打包起来储存在记忆里了;或者办公室特别乱,以至于你无法正常思考,也是因为外在的混杂环境和抑郁的情绪被打包储存起来了。

神经链理论有一个分支,叫作"行为决定情绪"理论,说的是,如果你保持微笑三十秒,心情就会好起来;保持苦瓜脸三十秒,心情就会变坏。这是完全正确的。在我们几十年的经历中,所有嘴角上翘、眼带笑意时的记忆都是美好的,只要保持这个动作,深层记忆(前额皮层打包的记忆)就会被调动起来,心情自然就舒畅多了。所以笑=几十年的美好事情=心情愉悦。同理,放一首欢快的音乐可以让心情兴奋起来,看全家福、闻花香、吃好吃的东西都能够调动愉悦的深层记忆。

在奖励性神经链行程中,最成功的也许就是网络游戏和彩票了。游戏就像人生,玩家通过自己的努力获得成就感,他们集中精力、遵守规则,通过一系列的步骤来一步步升级,获得更华丽的装备和杀死更高等级的魔兽,就会有成就感和存在感。本来青少年的自制力是最差的,戒除网瘾很难,但是他们却可以二十多个小时打网络游戏,精神高度集中、遵守规则、平衡短期目标和长期目标、做各种战略选择、一步步升级到更高的装备杀死更高级的魔兽。奖励性神经链的作用实在太强大了,三次即形成神经链,因此,一般的网游升前三级很容易,先让你形成奖励性神经链再说。

彩票也是如此,不管中不中,都会有人来买。彩票的奖励,是不确定的、难以预料的奖励,比一定会中奖的其他东西诱惑力更大。

但是惩罚性神经链似乎形成得更加容易、更加深刻。我接触的很多咨询者,心理年龄都很低,他们都把自己当成了一个需要保护的小孩子,原因是现代人多多少少都有一点儿童年阴影,仿佛人生永远就停留在了那个遭受打击的阶段。

比如A先生之所以戒不了烟,是因为他患了一种叫作"健康恐惧症"的病。这还要归功于我们的催眠师,折腾了四五个小时才搞明白。他小时候很活泼好动,经常弄得一身臭汗,衣服很脏,而他的母亲脾气比较暴躁,每次看到就会打骂。于是在他的深层记忆中,精力旺盛=母亲的打骂=痛苦,所以每次戒烟一段时间、身体能量得到恢复之后,都会再度复吸,因为他的深层记忆使他非常恐惧能量充足的身体。

弗洛伊德说:"人类的一切行为都是为了逃避惩罚和得到快乐。"每个人都做过很多错事,但是没有被惩罚的错事会有很多,因此,大多数人都有一个错误的奖励性神经链:世界是不公平的,重要的不是做了什么,而是是否被惩罚了。所以侥幸心理存在于每个人身上,我们都多多少少觉得自己是个例外和幸运儿。

错事=快乐,错事≠必然惩罚,

做错事很划算。

当大象还是一只小象的时候,它被一条细绳拴在木桩上,任凭怎样拼命用力都无法挣脱;在象长大之后,它仍然觉得自己肯定没法挣脱这条细绳。你为它感到悲哀吗?悲哀,真是太悲哀了,这条神经链建立得太牢固了。但是,还有一种情况,比形成惩罚性神经链更加悲哀的,那就是根本形不成神经链。

心理学家奥弗米尔有一年用狗做实验,训练它越过屏障以逃避电击。但是,当狗多次受到不可预期且不可控的电击后,它就不再逃了。当它意识到自己无论怎么做都无法掌控环境的时候,它会绝望,放弃任何努力。所以,当有机会、有能力逃走时它也不再动弹,只是沮丧、压抑、悲哀地趴在那儿不动。当奖励和惩罚紊乱、信息不对,人就会被逼疯;当不该奖励、表扬的时候被奖励,人也会被逼疯,最起码让人不知所措,所以总是得到不应得奖励和褒扬的孩子,会患精神疾病,就像经常被无端否定的孩子也会得病一样。

蔡氏效应:天生的完成欲

最后要说的是半途而废效应。

当我们要做一件事,比如在想如何应对明天的客户;这时,孩子的老师又打电话来说去开家长会;另外,你又想到今天晚上还有个很重要的聚会要参加……此时,电话铃又响了起来。接完电话,你忘了刚才在做什么了,于是开始收拾屋子。但是你的脑子静不下来,总是分神,不知道该做什么好,于是,注意力被分散了。但是,注意力到哪儿去了呢?你不知道,只知道自己心烦意乱,一团乱麻。这是为什么呢?

苏联心理学家蔡加尔尼克(BlumaZeigarnik)转述其老师库尔特·勒温(KurtLewin)观察到的现象:在餐馆里,服务生总能记住谁没有付钱,该付多少,那人长得什么样;可是一旦付过,他就很难再记住客户的脸、衣着等身体特征了。也就是说,如果你没付钱,又把皮包落在了餐馆,服务员一下子就能记起来,啊,那个人是你;如果你付过钱了,他很容易就忘记那个皮包可能是你的了,甚至很可能认为你根本就没有来过。

蔡加尼克觉得这个现象很有意思,于是开始自己做实验:

她找到三十二个人,要求他们做二十件工作,然后获得一项报酬。这些工作包括:1.写下一首你喜欢的诗;2.从五十五倒数到十七;3.把一些颜色和形状不同的珠子按一定的模式用线穿起来……完成每件工作所需要的时间大致相等,一般为一分钟。

其中十六个人被允许完成所有工作,另外十六个人则在中途加以阻止五分钟,然后再让他们继续完成。完成后,让他们回忆自己这二十件事都是什么。实验结果发现:前十六个人,平均回忆率只有百分之四十三;而后十六个人,平均回忆率为百分之六十八。

看来,半途被截断的人,就会很不爽,所以印象会更深刻;而顺利完成的人,"完成欲"得到了满足,很容易就忘记了。

她又做了一个实验:把人分为甲乙两组,演算数学题。甲组的数学题数量是乙组的一半,所以,当甲组顺利演算完毕时,乙组正在演算中途。她突然下令停止,然后让两组分别回忆演算的题目,乙组明显优于甲组的记忆。看来,人有一种天生的完成欲。

这个现象后来就以蔡加尼克的名字命名,叫作"蔡氏效应"(ZeigarnikEffect),指人们对尚未处理完的事情,比对已经处理完的事情更有印象。如果你让秘书去打印文件,打到一半就让她去擦桌子,擦到一半再让她去送材料……这样一来二去,她就会被逼疯了,最起码精神恍惚,注意力分散。这些没有做完的事情、没有发泄的情绪、没有说完的话,很容易把人搞分裂了。因为人在同一时间只能做一件事情,而那些没有完成的事情,就会积累在脑子里,必须用足够的心智能量才能去抑制它们不断被完成的冲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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