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里,崔红香已走到跟前,一袭大红绣衫罗裙被她穿得媚气百出,头上的金步摇跟着颤微微的晃动。
她猛地一伸手,就要来揪沁兰的耳朵。
沁兰见多了这架势,慢悠悠的贴着假石打了个滚,翻身落在地上,捡起小蟹,隔着假石拿眼瞅着母亲。
手一落空,崔红香叉腰就斥:“小兔崽子!你吃了忘药了?还记得大小姐一出阁,你跟那几个丫头小子就要宴试啊?成天就知道胡闹。我可提醒你,要是不通过,你爹缩了月钱,老娘就要你好看!”
“哎呦!”蟹爪夹住了手指,沁兰“噗通”一下把它甩进了池塘。无奈的摸着手指上的一圈红印,沁兰无语。
真是第一印象害死人啊。
这崔红香分明就是只狐狸!这个精明的女子在混乱的一大家子里准确定位,炼就了一身铜皮铁骨。
嘴上泼辣,连好使手段的二夫人都吃过亏。遇事却眼亮心稳,滑的像条泥鳅。
对外人,尖酸刻薄,令人生畏;对桂儿,极具威信,主仆情深;对沁兰,唉......却是一副后妈作风,一度让沁兰怀疑她是不是什么时候摸过自己底细。
见她发愣,红香兰花指头一戳:“作死啊!没听见怎么的?还不回去温书!”
闻言,沁兰一手叉腰,甩着另一只小胳膊,一步三扭地朝前屋走去,像极了红香的样子。后面的小奴低着头吃吃发笑,被红香骤然高挑的眉毛给吓了回去。
转个弯,不见了大红身影,沁兰渐渐缓下脚步,小小的脸蛋上略有疑色。
来这已有六年,或听或看,多少了解了这个世界。
这是个架空历史的朝代。现所在承月国,西是边楚,北有镜躅,南临天墒。
承月地处东方,水田肥美,物资丰富,当今景祯帝勤政爱民,在四国中也算是国泰民安。
在这里,世家子女自懂事就会由家中艺师公开授艺。女子学习琴棋书画,男子可练书棋骑射,学满两年。再由家长主持宴试,实际就是各房女子比试技艺,全凭天赋,不分长幼。胜出者,女子可赢得宫里女使的青睐,学得更好的本事,今后能说得好姻缘。男子可拜师官家学堂里的学究,进而步入仕途,光宗耀祖。如不然,便只能嫁娶寻常官宦人家,碌碌无为。
令沁兰纳闷的是,崔红香一直把她藏着掖着,不让见人,更别提请人教导。而她这样等于自毁前程的举动无疑是其他各房乐见其成的。
时间长了,旁人都议论石府三小姐不是有疾就是个痴儿。
现在这般正经其事到底打的哪门子算盘?莫不是那个二夫人又在打什么主意?
晚膳时,大夫人随着老爷在前厅宴客,三房小妾自然要去侍候左右。桂儿去了大小姐那还未回。
沁兰让妈子回了声膳房,带着几个小奴在池塘边打鱼、架火、烤鱼。忙得不亦乐乎。
几条小臂长的红鲤刷上油、涂上料,在火上嗞嗞作响,馋得人直咽口水。
一个叫乔生的小奴上前讨好:“小姐哪学的本事?我头一次见。就这么两下拾掇,怎么上了火就这么香?”
火光映着沁兰双颊通红,她勾了勾嘴角,很是受用。“红鲤的味道差多了。改天,我带你们出去吃好的。”
乔生听了嘴根都笑翘了,可又一想,脸耷拉下来。
“小姐莫说笑了。您想出这院子,除非出阁。更别提我们这些奴才。”
说的也是,这些被贩来的小奴每年都被大户人家买来再分往各院。他们中多数有父母有家人,却被逼无奈过着朝不保夕的日子。
遇上好的主子,伺候的妥当能扶摇直上,甚至能回乡寻亲的也有;遇上心狠的,每年抬出去的比买进的多,只能自求多福。
沁兰瞧了瞧乔生可怜兮兮的样子,眼色敛了敛,说道:“哪天能出去,我就带上你。”
乔生无奈的笑笑,却见她神色认真。于是恭恭敬敬的磕了个头:“乔生先谢小姐大恩。”
沁兰无声地抬头,望着树梢头一勾弯月,心里的叹息蔓延开来。
是啊,困在这里何时是个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