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凌婉容抢在他们之前,洒了一把药粉在上官谦眼前。然后,她伸手接住了昏迷过去的上官谦,同时避开了方哲清和柳红鸾。不顾两人的震惊,她扶着上官谦慢慢走到宽大的主座前,将上官谦放在了椅子上。
她动作的轻柔小心,让方哲清和柳红鸾怔住了,他们直觉里认为——凌婉容不会伤害上官谦。因为她的眼睛骗不了人,只是她又为什么要这么做?
凌婉容终于站起身来,看着两人,苦笑了一下后躬身行礼:“抱歉,我一进门就知道,方夫人怀孕了。但是,我不得不告诉两位一个坏消息,因为这件事情事关重大。”
柳红鸾下意识地捂住了肚子,结结巴巴地问道:“什、什么坏消息?”
“方公子体内的毒,恐怕再也没有解药了。”凌婉容轻轻地说道,眼神飘向了别处:“如果算时间的话,方公子只剩下不到三个月的时间了。”
方哲清抿了抿唇,并没有感到太大的意外,其实他对他自己的身体状况,知道得一清二楚。他只不过是……放不下他心爱的女人而已。
“为什么?!你不是说过,清哥并没有性命之忧吗?你为什么出尔反尔?你是骗我的,你是骗我的对不对?”孕妇的情绪果然容易激动,柳红鸾在呆了一会儿之后,疯了似的上前拉着凌婉容猛摇猛晃。
“红鸾,不要这样,凌姑娘想必也有难言之隐,否则她为何要对上官公子下药?”方哲清既怕柳红鸾伤了她自己,也怕柳红鸾伤了凌婉容,于是立刻上前制止了柳红鸾,将她抱在了怀里安慰。
他看得出来,凌婉容对上官谦的感情并不一般。就凭她刚刚出手之后的那些表情与举动来看,她恐怕早已对上官谦情根深种了。而她既然要瞒这么多人,想必跟上官谦甚至是她自己有关。
“对不起,因为我必须这么做,否则朝廷和江湖都会受到波及。”凌婉容再度道歉,她深深觉得愧疚——因为她给了这两个绝望的人希望,然后又生生的将他们的希望给掐灭了。
可是,她自己又何尝不是如此?从雄鹤死去的那一刻,她就已经失去最后的希望了。
柳红鸾被方哲清钳制着,最终满腔怒火化为了悲伤,伏在自己丈夫怀里嘤嘤地哭了起来。
“鹤涎香的毒本就没有解药,连我师父药王也没有办法。而鹤涎香的毒性虽然能够被续命丸所压制,但中了鹤涎香的人若再受到重伤,毒性便会侵入心脉之中。没有鹤涎香的解药,人就必死无疑。”凌婉容说着说着,眉眼间也染上了一层哀伤。
“如今的局势,想必方公子与方夫人也都清楚,如果这件事情传了出去,必将会造成江湖上的大乱。而我将死的消息更不能被世人知道,如今我只剩下三个月的时间,所以我不得不将实情告诉你们,希望你们帮忙保守秘密,同时也帮我照顾上官谦。”凌婉容深深的鞠了一躬,起身时眼角已有晶莹。
“凌姑娘你也……”方哲清震惊,他没想到凌婉容也和他一样——将不久于人世。
凌婉容淡然一笑:“这件事,如果你们告诉上官谦的话,那么大安朝就会陷入水深火热之中。你们是阎冷枫的朋友,想必不愿见到这样的结果吧?”
她撕下了脸上的面具,令百花为之失色的一笑:“那么,上官谦就拜托你们了,请无论如何也要瞒住他。”
说完,她轻飘飘的离开了正堂,施展轻功而去。
凌婉容的迷药,足足让上官谦昏睡了一天一夜才清醒。
方哲清和柳红鸾深知上官谦的安危有多重要,因此在这一日一夜中,他们可谓是寸步不离。直到上官谦醒了,他们才松了口气。
而这个时候,就算上官谦再怎么气愤,也追不上早已回京的凌婉容了。所以上官谦反倒不急了,执意要从方哲清和柳红鸾口中得到消息。
“皇上恕罪,草民夫妇真的不知道凌楼主去了哪里。当时凌楼主突然迷昏了皇上,然后只交代草民夫妇要好好保护皇上、直到皇上醒来,便消失无踪了。草民夫妇的确不知道凌楼主去了哪里,也不知道她为何要迷昏皇上。”方哲清表情诚挚地说道,未流露出一丝一毫的异样。
然而,方哲清或许是因为人之将死所以不紧张了,但柳红鸾可没有他这么镇定。
本身,柳红鸾就因为方哲清只剩不到三个月的事而悲痛欲绝,再加上上官谦此刻的表情阴沉寒冷,她又是异常敏感的孕妇之身——自然就受不住这种种压力,而显得有些紧张恍惚。
上官谦猛地将身旁茶杯扫落在地,厉声道:“不要以为阎冷枫和你们有关系,朕就不敢拿你们如何!朕的耐心是有限的,若再不说实话,别怪朕对你们不客气!”
柳红鸾被这凌厉的语气惊得心中一震,抬头又见上官谦眼中有着浓浓的杀意,浑身散发的戾气犹如从地狱出来的阎罗一般,情不自禁就说了个中立的答案出来:“凌姑娘有事瞒着皇上,但我们真的不知道是什么事。我和清哥问她,她只是面露哀伤,并没有回答。”
上官谦眼一眯,面露哀伤?这倒是和之前的异常一样,但不知她究竟被什么事给困扰,一直沉浸在哀伤之中。
但他敢肯定,这件事非同小可,而他亦不会很喜欢。
“皇上,内子怀有身孕,因此不堪惊吓,但她说的都是真话。皇上请想,草民夫妇与凌楼主不过是萍水相逢,如果凌楼主连皇上也没有坦白,又怎么会对草民夫妇说实话呢?”方哲清紧捏了着柳红鸾的手掌,暗示她不可再泄露更多,而脸上则是满满的诚恳。
上官谦顿时看了柳红鸾一眼,半晌才放缓了神情,道:“原来你有身孕了。”
“是……前几天才知道的,已经一个半月了,差点没能保住……”柳红鸾低低地说道,眉眼间又忍不住一阵担忧。如果清哥只剩三个月了,她到底还要不要这孩子?
按理来说她应该为方家留后,可是清哥走了,她怎么能继续留在世上,看着他们的孩子成长呢?那太残忍了,而她也做不到啊……
柳红鸾的担忧,看在上官谦眼中则成了她对孩子的担忧。
上官谦见实在没什么可问的,自然也不能真的用刑逼供,于是便哼了一声:“如果真的有什么,朕自然会查出来,到时候——别怪朕不讲情面!”
说完,上官谦身形一晃,迅速的离开了庄院,往京城的方向赶去。他要抓住那个女人问问,到底为什么把他一个人留在此地!
等到确认上官谦离开之后,方哲清才叹了口气,同时也松了口气。
“清哥……清哥……”柳红鸾的眼眶红了,她再也忍不住地投入了方哲清的怀抱,低泣起来。
方哲清默默无言地摸着妻子的秀发,却是一句安慰的话也无法说出。
半晌之后,柳红鸾突然抬了头,目光熠熠地道:“清哥,既然那凌婉容也只剩下不到三个月可活,那我们去京城吧!以凌婉容和当世界奇人错综复杂的关系,还有皇帝对她的情愫,她必然没那么容易死。只要凌婉容有了治疗的法子,她不会看着清哥死的!”
方哲清怔了一下,随后有些忧心忡忡:“红鸾,我们刚刚才骗过了皇帝,转眼间就投入容贤楼,是不是……”
“清哥!现在还有什么事情,能够比清哥的性命重要?”柳红鸾悲伤地抚着小腹,哽咽地道:“难道清哥就忍心看着我和孩子,失去相公和爹爹吗?”
以凌婉容身边人的能耐来说,就算只有一线希望,他们也不会放弃。何况,还是堂堂大安朝的皇帝。所以只要她和清哥上京投靠容贤楼,清哥一定能在凌婉容被救的第一时间,也同样得救!
就算真的希望渺茫,以清哥的个性,能在死之前认识容贤楼那些大人物,清哥也会……也会没有遗憾的……
方哲清面对柳红鸾的哭泣很是心疼,而他也不得不承认妻子说得有道理,何况他确实很想在死之前,轰轰烈烈一次。既然凌婉容要做大事,并且是站在皇帝这边的,那么他跟上去也未尝不可。
“红鸾,别哭了,你现在是有身子的人了。”他温柔地轻哄:“我听你的就是了,我们现在就打点一下,动身上京。”
柳红鸾顿时破涕为笑,隐隐地又感觉生活有了希望。
至少……还有两个多月的时间,不是吗?
上官谦只花了一日的功夫,就赶到了京城,内力耗损大半他却一点也顾不上,可想而知他的愤怒以及……担忧。
容贤楼大门紧闭,仿佛有意为之,上官谦冷哼了声,绕道而行打算从密道进去。然而当他企图打开机关时,才发现入口的机关已被改——或者说,这里压根就已被里头给封住,不再是入口了。
上官谦怒气冲冲地一掌震飞了容贤楼的大门,顷刻间,容贤楼高手倾巢出动,将上官谦这个不速之客给团团围了起来。
须臾,莫君贤摆手挥舞着灰尘,瞥了一眼上官谦后,皱眉道:“皇上深夜造访容贤楼,不知所为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