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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花见羞:花见尤怜的后唐贵妃(3)

李从厚登基后,李从益的乳母王氏还对李从荣的死去耿耿于怀而口出怨言。李从厚知道后,勃然大怒,下旨将王氏赐死。同时,又因为王氏与花见羞这样亲近的关系,李从厚便觉花见羞也是支持李从荣而反对自己的,便迁怒于花见羞和李从益,想把花见羞迁到冷清的至德宫中。但是,花见羞多年的贤良淑德,获得了后宫所有的妃嫔的喜欢。考虑到这一点,李从厚思来想去,生怕迁怒了花见羞而犯了众怒,引起事端,最终放弃了这个想法。但是自此之后,他对花见羞十分冷淡。

李从厚成为皇帝后,并没有将所有的心思都用到治理朝政上。他纵观自己的兄弟,除了死去的李从荣,还有两个:一个是李从益,但是他还是个四五岁的孩子,形不成威胁;另一个是父王的养子李从珂,也就是当年跟李嗣源一起率兵攻破后梁都城的李从珂。李从珂虽为养子,但他骁勇有谋,屡立战功,李嗣源生前将其封为潞王,任凤翔节度使。李从厚每每想到李从珂,就心生惧意。他明白一旦李从珂造反,自己并没有胜利的把握。人都说,未雨绸缪,防患未然,他也必须要先下手为强。于是,他将李从珂的一个儿子和一个女儿召进宫中扣做人质。即使这样,李从厚还是不放心,又剥夺了李从珂的节度使之位。李从珂看着李从厚得寸进尺,贪心不足,最终恼羞成怒,起兵造反。

长兴五年(934年)的阳春三月,这本是个春暖花开的好季节,后唐却陷入了一片混战。李从珂率军攻下了一座座城池,仅仅一个月后就攻入洛阳。四月六日,李从厚被废,李从珂即位,史称唐末帝。

这样的动荡对于花见羞来说,本质上并没有怎样的区别。皇位终究还是李家人的,只要是这样,她和李从益就不会受到很大的伤害。果然,李从珂即位后,非但没有伤害花见羞母子,反而对其非常敬重。他特意来到花见羞的宫中,摆下酒菜,与之把酒言欢,共话旧事,感谢昔日花见羞对他的照拂——本来他就是养子,许多人都对其不重视,花见羞却真心相待。花见羞却举起酒杯,说:”

“我愿辞别皇帝您,出家去做比丘尼。李从珂听后大吃一惊,忙问:“这是为什么?太妃若是出家,岂不是置我于不仁不义之地?”只见花见羞接着说:“李从益还小,能活下来很是不容易,如果你心有顾虑容不下他,他日他死掉的话,我死后又有何面目去见先帝呢?”一边说,一边落下泪来。李从珂听了这番话,看着花见羞伤心的样子,才明白花见羞自请出家的言下之意。他心中也不禁感到凄清,何时太妃也这样担忧生死之事了?于是,他当面回绝了花见羞出家为尼的请求,发誓绝不会加害李从益,一再表明自己的善意,许久方离去。此后,李从珂对花见羞更加优待了。

然而这是一个多事之秋,花见羞想要的安稳终究难以得到。仅仅过了一年,李嗣源的女婿石敬瑭就起兵造反。李从珂命后唐军队进行清剿,最终后堂军队围困了太原。石敬瑭看自己即将失败,于是不惜向契丹求救,主动割幽云十六州给契丹,甘心做契丹的“儿皇帝”。契丹遂决定出兵助石敬瑭一臂之力,形势迅速反转。很快,石敬瑭和契丹的军队就攻到了洛阳城下。听着外面的战鼓声,李从珂明白大势已去,这一天便是自己的末日。于是心灰意冷的他,便决定将全皇族的人聚集起来一起自焚。这时候,花见羞对曹皇后说:“这件事非常紧急,我们还是先行躲避一下,等待姑夫(石敬瑭)来了再做决定吧。”曹太后却说:“李家到了这个地步,我又怎能苟活下去?妹妹你还是自己保重吧!”随后,曹太后便和李从珂一同自焚而死。花见羞与许王李从益等人藏了起来,最终逃了一命。

是时,石敬瑭登基,改国号为晋,改元天福,史称后晋。花见羞见过登基后的石敬瑭后,再次请求出家为尼。石敬瑭也没有准许,但将花见羞母子迁到了至德宫。很快,石敬瑭决定迁都汴京。花见羞母子也跟随众人一同迁到了汴京的皇宫。因为石敬瑭为李嗣源的女婿,论理花见羞就是石敬瑭的岳母。因此,石敬瑭一直将花见羞当作母亲来待承。

天福四年(939年)九月,石敬瑭下诏,以郇国三千户封唐许王从益为郇国公,以奉后堂之祀,且其服色、旌旗一依旧制。同时,石敬瑭又为后唐建立宗庙,庄宗、明宗、愍帝三室,以至德宫为庙;且立高祖、太宗为五庙,让李从益主祠。

此时的花见羞母子,虽然失去了往昔李家王朝时的尊贵,但是生活还是安枕无忧的,何况花见羞本来也没有想要纵横天下,只求平安度过余生和李从益健康长大成人。此时,李嗣源的其他的儿子都已经死去,只剩下了李从益,只要李从益能够长大成人,李嗣源地下有知,也可感到些安慰。

◆母子举身同赴难

然而,动乱再一次降临,或许这种朝代的更迭、皇帝的易位是花见羞命中注定要遭遇的劫数。在天福七年(942年),石敬瑭因为腐败享乐,用人施政不当等,失去了民心。最终,他的部下掀起叛乱。兼之北方有契丹随时可能进攻,石敬瑭急火攻心,一下子生起重病,在次年就死去了。石敬瑭的养子石重贵即位,史称唐出帝。

唐出帝旋即命花见羞母子回到洛阳。回到故地,花见羞不禁想起昔日与李嗣源恩爱的日子,更加觉得这是一片伤心地。然而相对于汴梁,洛阳总是自己熟悉的,人生已经跌落至此,只要能够活下去她就已经满足了。

仅仅四年后,他们的命运就再一次起了变化。原来,石重贵虽是石敬瑭的养子,十分爱好美色,耽溺于享乐,但有一点与石敬瑭非常不同——相对于石敬瑭对契丹的无耻讨好、主动割地,石重贵始终不肯向契丹称臣,最终引起了契丹皇帝耶律德光的不满。契丹遂出兵攻打后晋,最终在三次战斗后,石重贵因兵力弱小和众将投降,很快便被契丹灭掉。

契丹大将赵延寿也是李嗣源的女婿,但此时公主已死。契丹皇帝耶律德光便下令赵延寿娶李从益的妹妹永安公主为妻。永安公主自小时起,就是被花见羞养育教导,因此和花见羞十分亲近。此时,将要出嫁,婚礼便由花见羞主持。耶律德光来到花见羞的住处,看到屋中挂有李嗣源的画像,便烧香叩拜,并对花见羞说:“唐明宗昔日跟我结拜为兄弟,你便是我的嫂子了。”耶律德光于是对花见羞非常尊重,并封李从益为彰信军节度使。

面对耶律德光的封赏,花见羞并没有得意忘形。相反,经历了这么多的起伏波折,看到了那么多的生生死死,她非常明白这是耶律德光的笼络人心之举。她更明白,要想获得长久的平安,最好的办法就是远离权力,远离尊宠。于是她让李从益辞谢耶律德光的封赏,且一再请求回到洛阳去,只求安度晚年。耶律德光准许了。

未久,原后晋大将刘知远看到契丹灭后晋后大开杀戒,对中原地区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已是大失民心。他明白,这正是自己起义的好机会。很快,刘知远就在太原起兵,称帝自立,直欲将契丹赶出中原。刘知远的军队不费什么力气就一路攻向开封。耶律德光北归契丹,而只留下大将萧瀚留守汴京。刘知远的军队不费什么力气就一路攻向开封。萧瀚明白,自己身为契丹人,远离本国,本国的支援不会很快到达,苦守这块土地必定带来更大的损失。于是,萧瀚计划也回到契丹去,但眼前的这一切也不能就这样拱手让人。临行前,他派人召唤李从益和花见羞,想要通过扶李从益为王来控制中原。花见羞和李从益深知一旦同意,便彻底成为了契丹的傀儡,便坚决拒绝了。拒绝后,花见羞非常清楚,萧瀚绝不会就这样放过他们,于是马上出逃到徽陵域,尽一切可能躲避契丹的使者。

无奈时运不济,命途多舛,天下如此之大,却没有找到一处他们母子可以藏身的地方。契丹的使者很快就找到了他们,进行各种威逼利诱,李从益不当皇帝便不罢休。花见羞母子见再也无处可逃,只好违心接受安排。李从益在崇元殿登基,萧瀚便率领契丹各位大将进行朝拜,后晋群臣也随之朝拜。然而,所有人都明白,表面上朝拜的是李从益,实际上却是契丹。如此下去,中原很快便会跌入契丹人的手中。于是群臣一起来到后宫拜谒花见羞,进行商讨。花见羞却早已是一脸憔悴,她说:“众位的来意我们母子又何尝不知?然而我们子孤母弱,无权无势,此前逃跑到那么远的地方,还是被萧瀚找到并被胁迫做了这个所谓的皇帝,难道这是福气吗?我看这是大祸降临了!可是我们孤儿寡母又能怎么样呢?”说着,两行清泪便流了下来。群臣见状,也觉如今契丹势力强大,大家实在无法抵抗,想及迟早要遭遇的国破家亡,不禁痛哭流涕。

随后,李从益任命王松、赵上交为宰相,李式、翟光邺为枢密使,契丹将领刘祚为侍卫亲军都指挥使,将朝廷初步建立起来。萧瀚见状,便留下千余契丹士兵给刘祚以控制局势,自己便回契丹去了。

刘知远的军队很快就到了汴京城下。起初,李从益边和王松等人商议,边派契丹兵严密守卫,负隅顽抗。然而花见羞早已对这一切心灰意冷,她对李从益说:“我们李家是亡国的后代,怎么能跟人家争夺天下呢?”此时的花见羞已成了惊弓之鸟,只求能够保住自己和李从益的性命。可是没过多久,李从益和所有的大臣、百姓都清楚地意识到了,刘知远必将获胜。他们唯有投降,方能保住性命。于是他就派人向刘知远上书请降,请求刘知远能够放过他们母子两人的性命。天福十二年(947年),刘知远接受李从益的投降,进入汴梁,借口自己为东汉显宗八子淮阳王刘昞的后人,登基称帝,史称后汉高祖。改国号为汉,史称后汉。

花见羞见一切都已经尘埃落定,虽然儿子失去了皇位,她也毫不在意。因为,从当初嫁给刘彟开始,她就已经见惯了打打杀杀,她知道即便贵为天子也会一夕丧命,即便富甲天下,也能在一朝之际身首异处。在这个乱世,财宝不重要,富贵也不重要,皇位更不重要,活着才是最重要。刘知远已经接受了他们的投降,说了放他们一马,这就足矣。

就在花见羞幻想平淡安稳的生活的时候,刘知远却做出了完全相反的决定。他想起了此前李从益也曾经召集军队抵抗自己的进攻,并没有取得成功,但李从益竟然认贼(契丹)做“爷”,投敌卖国,这样的人虽生何用?他对李从益产生了深深的恨意。未过多久,刘知远便派属下郭从义去将花见羞母子杀死。

花见羞经历了多次的皇位更迭,见过了一个又一个的皇帝,却从来没有见到过刘知远如此心狠手辣的。她百般哀求,甚至说愿意拿自己的性命来换取李从益苟活一生,但刘知远还是不肯答应。就这样,天下第一美女的生命走到了尽头,而尤其让她感到愤恨的是她的心肝宝贝李从益也将随自己而去。

临刑前,花见羞看着刽子手,大声喊道:“我们母子有什么过错?刘知远你为何不留我儿子一条性命,让他在每年寒食节的时候拿一碗饭去洒在明宗的坟上,以示祭奠?”刑场下观看的百姓听到之后莫不悲痛,纷纷为其叹息。然而刽子手却无动于衷,手起刀落,一瞬之间,天下第一美女就这样变成了刀下之鬼,那绝美的容颜随之消逝而去,再无缘让后世所见。随即,李从益也被杀掉,追随母亲而去。他短暂的一生,虽然跌宕起伏,十分丰富,但只有短暂的幸福时光。尤其在最后这段时间,他不断奔逃,却被抓回;他做傀儡,主动投降,是为耻辱。现在,即便耻辱苟活也都不被允许了,不如到九泉之下去寻找父母,寻找自由吧。或许,他生在君王之家,本身就是最大的不幸。这种悲剧性的解决,从他出生的最初,就已经注定。

花见羞就这样死去了,她的一生,经历了后梁、后唐、后晋、后汉四个朝代,用自己的命运书写了一首乱世悲歌。她人生的跌宕起伏,留恋和愤恨,在千年之后,依然为我们留下了如此真切动人的细节和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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