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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1963年秋季,小昊天又顺利地升入了东阳小学五年级。仅用两年时间就完成了别的同学四年才能完成的学业。此时,望阳村大队的农田水利工程已告一段落,周怀古除在生产队参加集体劳动外,也有时间来摆弄自家的自留地了。他为了挣点钱将原来老父亲住的三间北屋翻修一下,经常琢磨挣钱的小门路。做生意吧自己不会,外出打工吧生产队不允许,搞家庭副业吧,除家里仅有的二三十只鸡外,没有其他进钱的门道儿。思来想去,他最后选择了上山采野生中草药的办法。山里的中草药十分丰富,如丹参、远志、沙参、桔梗、柴胡等到处可采到。小昊天看到父亲每天担着箩筐上山采药,心里甚是不安,一则不放心父亲的安全,二则觉得父亲太辛苦。为了帮父亲多采一些中草药,他决定仍采取上半年的做法,上午上学,下午上山帮父亲采集中草药。星期天,他们父子在山上采集中草药的地方有时跑得远超出了平时的范围。因为近处山上的中草药大多被附近山民们采集完了。

要采集到珍贵的中草药必须跑到深山老林中,于是他们翻越了更多的崇山峻岭,攀登了更高的山崖奇峰,穿越了更深的沟壑深洼。为防备意外,也为了能顺便打些猎物,周怀古带着他当民兵连长时用的一支猎枪,并教会周昊天使用,这样一来父子俩除能采集到一些珍贵的中草药外,还能不时地猎到一些野兔、山鸡等,为全家人改善生活。他们每次晚上回来时,肩上的担子总是比去时重,小昊天问父亲:“爸,为什么箩筐没东西时肩上感到轻松,东西多了就感到重了?”父亲说:“人刚生下来什么都没有,就一身轻松,越是富有越是担子重。”昊天进一步问:“富有了,宽裕了,不是应该更感到愉快、轻松吗,为什么反而感到重了?”父亲看了昊天一眼,笑了笑说:“我说不清这里面的道理,不过我听人讲过这样一个故事:从前有一个人觉得生活很累,便去见佛祖,寻求解脱之法。佛祖给了他一个篓子背在肩上,指着一条路说:沿着路走,你每走一步就捡一块石头放进篓子里,看看有什么感觉。那个人就按佛祖说的去做了。走了一段路程,佛祖问他有什么感觉。那人说:越来越觉得肩上的篓子沉重了。佛祖说:这就是你为什么感觉生活越来越累的道理。当我们刚来到这个世界上时,每个人都背着一个空篓,然而我们每走一步都要从这个世界上捡一样东西放进去,所以有了越走越累的感觉。”父亲无意中讲的这个故事,却引起了昊天的久久深思。他想:一个人生命中可追求者甚多,而时间、精力有限,若事事不舍,以求完美,恐怕会与成功失之交臂了。那么,抗拒诱惑,学会适当放弃不就是很重要的吗?怀古在飞龙山炼钢铁时,曾遇到过外地一位老中医,两人处得很融洽,他曾传授给周怀古一些治疗常见病的祖传秘方。怀古将采集的野灵芝、何首乌、鸡血藤和冬凌草等中草药,用土法加工成一些丹、粒、丸、散,免费送给一些乡里的病人服用,多能取得较好的疗效。因此,街坊邻居都把他看成了半个土医生,有些小灾小病的就请他来医治。他给人治病从不收费。为了感谢他医好了病,乡亲们会给他送来一些鸡蛋、点心之类的谢礼。天长日久,耳濡目染,昊天也跟父亲学了一些土单验方知识。1963年冬天,周昊天又做了一桩令全村人啧啧称奇的事。这年秋天,他家养了一头猪,约有五六十斤重。农历十一月初时,一个风雪交加的早晨猪不见了,猪圈外留下了斑斑血迹。不用问,这头猪肯定是被狼吃了。

一家人顺着血迹查找,发现猪的头和四肢被埋在很深的雪中。一家人顿感悲哀和失望。原指望将猪养到春节时杀了,除卖猪肉外,全家人还能吃上些猪杂碎,这下恶狼把全家人的美梦给打破了。看着全家人伤心不已,昊天暗下决心:我一定要捉住这条恶狼!昊天把猪的头和四肢拿回家里,放在东屋中,将东屋的门一扇关着,另一扇门开着,在开着的门扇链子上拴了一条绳子,一直扯到西屋。“昊天!你要干什么呀?”母亲不解地问。“你们等着瞧吧!”昊天满怀信心地笑着答道,弄得全家人莫名其妙。晚上,昊天躲在小院的西屋门后,两眼紧紧盯着东屋,直到半夜。他父母和姐姐这才明白了他的意图,原来他要等那条狼晚上再来找猪头和四肢时,来一个关门抓狼。用意虽好,但全家人都不相信这条狼还会再来,夜里几次劝他上床睡觉,他执意不肯,一直坐到黎明,也未见到狼的影子,他只好带着满脸的倦意上学去了。第二晚,他又坐了一夜,可狼依然没来。父母多次劝他别费这份心,好好养足精神第二天上学,可他还是执意不肯。到了第三天后半夜,全家人都睡得香香的,坐在西屋后门正在打瞌睡的小昊天突然听到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他连忙睁眼一看,只见一条大狗般的苍狼出现在院子里,在未化完的雪地里走动,它这儿嗅嗅,那儿闻闻,两眼发出蓝光,看起来非常吓人。周昊天却没有怕,他心想:好,恶狼,你终于来了!只见那条苍狼耷拉着一条长长的尾巴,狐疑地四下观察了一番,用鼻子东嗅西闻一阵,没发现人的踪迹,便放开胆量,从那扇开着的门口一跃进入东屋。就在这时,昊天猛地一拉绳索,只听“咣当”一声,将东屋的另一扇门紧紧地关上了,大声呼喊:“爹,娘,姐,快起来,狼被关到东屋里了!”苍狼这时发觉自己上了当,它急得抓耳挠腮,用前爪狠狠地扒拉着破门扇。怎奈昊天死死地拉住绳子,一点也不松手。就在这时,全家人都穿好衣服来到小院内,怀古迅速掂起猎枪,从窗口观察狼的位置。当苍狼发现从正门难以外逃时,它把希望寄托在南北两个窗户上。它一会儿跑到南边窗口,一会儿又窜到北边窗口,可看到两边都有人拿着家伙把守,它两眼射出两道凶狠的蓝光,发出吓人的叫声。当苍狼又一次来到北边窗口时,周昊天的父亲举起了子弹早已上膛的猎枪,瞄着苍狼的头部连射数枪,苍狼顿时毙命。直到这时,昊天才松开紧拉着绳子的双手,打开东屋门冲进东屋里去。他怕苍狼未死,又挥动斧头照着它的头部一阵猛砸。第二天,怀古剥下狼皮,煮了狼肉,中午全家人吃了一顿狼肉烩菜小米饭,昊天还叫来几家邻居到家一块儿吃狼肉,周怀古又拿了一瓶多年未舍得喝的红薯干白酒招待邻居们,众邻居都赞扬昊天是个智勇双全的好孩子,将来必有大出息。此后,昊天计擒苍狼的故事便传遍了全村,也传遍了十里八乡。东阳小学在得知了周昊天这个传奇般的故事后,校长在全校师生大会上对昊天给予了表扬,并号召全体同学都要学习周昊天这种爱动脑筋、敢想敢做的精神。从此以后,在上学的路上,已上了三年级的鸳鸳总是缠着周昊天让他讲自己擒狼的故事,并不断地问这问那。“昊天哥,狼是不是很可怕?”“人都怕狼,可实际上狼也怕人。”“一个人能不能打过一只狼?”“这很难说,但人首先不能胆怯,如人遇到一只狼,千万不要跑,如一跑,狼必然追,那就糟了。”“狼真要吃人,人怎么办?”“那只有拼死一搏。”“打狼时,怎么打?”“我说不清,但我爷爷说过,狼是‘火镰嘴,纸糊腰,麻秆腿,铁头脑’。那就是说,要打它的腿和腰,一打就断了。不要打它的头,它的头可硬了。”

鸳鸳听着笑了,在她看来,周昊天智擒苍狼的故事比武松打虎的故事更加真切、生动、充满智慧。一天上学时,李鸳鸳飞跑追上正大步前行的周昊天,从书包里掏出了两本书皮已发黄的古书说:“昊天哥,你看这两本书你读过没有?”昊天接过书一看,一本名为《西厢记》,一本名为《梁山伯与祝英台》,他还真没读过。李鸳鸳神神秘秘地凑到他耳边说,这是她偶尔从母亲盛衣物的柜子最下边翻出来的。昊天大致翻阅了上面的词句,知道这两本书是描写男女爱情故事的,难怪李鸳鸳的父母把它们藏得这么严。昊天没有对李鸳鸳过多地说什么,只是很珍惜地把这两本书放进了自己的书包里,说:“好!让我看看吧!”此时的昊天已是一名十几岁的少年,对男女爱情之事已略微启蒙,所以他和李鸳鸳的交往也渐渐拘谨起来,在往返学校的路上,再也不敢轻易拉着李鸳鸳的手走路,只是在她身后默默地跟着。昊天读了《西厢记》和《梁山伯与祝英台》之后,他深深感叹书中描写的爱情委婉曲折与回肠荡气,对那种男女之间的美好爱情也有了一些了解。此时,他甚至也幻想,如果日后在自己的人生路上出现一个“崔莺莺”或“祝英台”之类的女子该有多好啊!每当产生这样的思绪,他就会情不自禁地看看自己身边的李鸳鸳。但立刻会在心里说自己:“看自己这样子,想到哪里去了?以后可不敢这么想!”1965年秋,周昊天读完了小学六年级,领了毕业证,并参加了升学考试。他以全班第三名的好成绩顺利地升入东阳公社初中。初中一年级班主任贾振华是东阳公社贾洼村人,他语文知识丰富,教学也十分投入,每篇课文,他都能把文章的写作背景、作者生平、主题思想、篇章结构、写作特点等讲得清清楚楚,深入浅出,使同学们听得懂,学得快。由于老师讲得生动,加之昊天又十分聪明好学,因此老师讲的课他几乎到了过目成诵的程度。当老师讲到岳飞的《满江红》时,昊天更是激动得热血沸腾:“怒发冲冠,凭栏处,潇潇雨歇。抬望眼,仰天长啸,壮怀激烈。三十功名尘与土,八百里路云和月。……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这慷慨激昂的词句,深深地打动着昊天那颗青春萌动的心。他不仅在老师讲课的当堂就背会了这首词,还在心中暗下决心,长大后一定要像岳飞那样做个精忠报国的热血男儿。通过学习这首《满江红》,昊天初步了解了岳飞的生平和遭遇,由此加深了学习历史课的兴趣。

教历史的老师是个六十多岁的老教师,本来已到了退休年龄,但因学校一时没有合适的历史教师,就让他“超期服役”,继续在学校任课。他讲的历史课也很生动,不仅把历史发展脉络讲得条理清晰,还将有关历史人物讲得栩栩如生。通过学习历史课,昊天又把自己读过的《三国演义》《水浒传》等书像过电影似的回忆了一遍,进一步加深了对历史知识的记忆。东阳中学有一个图书阅览室,本校学生可以在这里借阅书籍和报刊。进入初中后,这里就成了昊天经常光顾的地方。周昊天在这里又借阅了很多书籍。除原来读过的《三国》《水浒》等书以外,他又借阅了《说岳全传》《隋唐演义》《红楼梦》《史记》《中国通史简编》等名著,还读了一些国外名著,他曾为《红楼梦》中的贾宝玉、林黛玉的不幸遭遇大发感慨。随着语文水平的提高和阅读能力的增强,他还认真地阅读了《吕氏春秋》《庄子》《荀子》《墨子》《楚辞》《道德经》《三十六计》《朱子家训》《孙子兵法》《六韬》《唐诗三百首》《论语》《大学》《中庸》等古代经典,有些地方他看不很懂,就问老师,总体能了解个七七八八。这些古代经典极大地丰富了他的传统文化知识,也对他后来的为人处世产生了潜移默化的影响。正当昊天像雨后春笋一样茁壮成长的时候,中华人民共和国晴朗的天空上,却有一股浓厚的乌云黑压压地遮住了大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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