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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随着跟爷爷放羊的时间越来越长,周围十几里那些民间传说和历史典故也由爷爷的讲述深深地印在了小昊天的脑海里,有时他还在梦中被故事中的一些情节所惊醒。从望阳村往西走十余里路,有一座山岭名叫飞龙岭。这里山势险峻,从山脚通往山顶只有一条羊肠小道可勉强攀缘。在飞龙岭南部有一个大溶洞,名曰飞龙洞,传说穿过此洞就可走出望阳村所属的河南省,进入与河南毗邻的山西省。但由于飞龙洞太深太远,从来没有人敢深入此洞。此岭之所以得名飞龙岭,一是因为此岭曲折蜿蜒,远远望去好像一条张牙舞爪的苍龙在飞舞;另外因为位于山岭南头的飞龙洞,当雨过天晴之时,洞口清晰可见,好像是飞龙张开的大嘴,当天阴下雨之时,朦胧中可看到从洞口里冒出的一股股雾气,好像是飞龙在吞云吐雾,跃跃欲飞。传说西汉末年的王莽,曾在此岭驻扎过军马,并与刘秀的大将马武大战于此。在望阳村西北十几里外,还有条一年四季哗哗不断的山泉,名叫飞龙泉。飞龙泉从山顶飞流直下,形成了一道高八十余米、宽五米多的大瀑布,由于瀑布长年的冲击,瀑布下面形成了一潭清水,名曰珍珠潭。清水又顺着山沟流向东方,远远望去,像一条飞龙顺山而下又向东奔腾,故取名飞龙泉。传说很久以前在飞龙泉的源头,曾住着龙王的三太子小白龙。小白龙宽厚仁慈,管理着附近一带的云雾风雨,它时而兴云作雨,时而云开雾散,使飞龙泉附近一带风调雨顺,五谷丰登,因此小白龙深受这一带老百姓的爱戴。在附近的另一个山洞里,曾住着一条修炼成精的大蟒蛇,欲霸占飞龙泉。它卷起狂风乌云,偷袭了小白龙的宫殿,双方经过一番殊死搏斗,小白龙被它用铁索捆缚起来,压在了张良山下,从此,大蟒蛇占据了飞龙泉,它时常兴风作浪,肆意暴虐,残害百姓。被压在张良山下的小白龙看在眼里,急在心头,它奋力挣脱铁索,探出前身,将飞龙泉的潭水扒开一个缺口,于是一股山泉倾泻而出,绵延几十里,最后汇入卫河,并在山涧的深凹处形成三个水潭,分别名曰天潭、地潭、人潭,解决了十里八乡老百姓吃水浇田的困难。然而小白龙至今还被压在山下。

后人为纪念小白龙的功德,每逢中秋节时,不少人还拿些果品、馒头之类抛进珍珠潭。爷爷将这些神话传说给小昊天讲了一遍又一遍,引发了童年时代的小昊天的许多美好幻想。他说他曾多次在梦中见到了小白龙,并且和小白龙结成了好朋友。一次,他在梦中又见到了小白龙,他好奇地问:“小白龙,你的老家在哪里呀?”“在东海龙宫。”小白龙微笑着回答。“是哪吒闹海的那个东海龙宫吗?”“哪吒闹海是人们编的神话传说。”小白龙笑了。“我可以到你的老家看一看吗?”“可以呀!跟我来。”小白龙驮着他腾云驾雾地飞腾起来。但他一不小心,便从小白龙背上滑了下来,吓得他手忙脚乱,大喊“救命”。“昊天,昊天,你这是咋了?”爷爷把他叫醒了。他睁开蒙眬的双眼,看到四周一片黑暗,才明白自己原来是在做梦,于是眯着小眼睛又睡着了。小昊天在全家人的宠爱中饱览家乡秀美山水,在饱餐一个个动人的故事和美丽的传说中一天天地成长。家乡的美景使他从小便具备了宽阔的视野和高尚的审美情趣,而那些神话传说和故事又培育了他最初的道德情操和思维能力,这些都对他起到了最佳的启蒙作用。他自幼聪明伶俐,活泼好动,姐姐周菊花也对他关爱有加。她比弟弟大六岁,懂事早,每天从学校放学回家后,除帮助父母做饭、刷锅、洗碗、洗衣服外,最大的兴趣就是教弟弟识字。她先教弟弟学从一到十的十个中文数字。为了便于弟弟记忆,姐姐将这十个中文数字的写法编成顺口溜:

一字横起一架梁,二字上短下边长。

三字三横上两短,四字四面是围墙。

五字像个爬山虎,六字三点一横长。

七字像个辘轳把,八字两点在两旁。

九字像个犁弯钩,十字横竖一般长。昊天天资聪慧,记忆力很好,听了几遍,基本都能记下,在山上放羊时念了起来。不少人都称赞他有过目不忘,过耳成诵之才。小昊天十分懂事勤快,从六七岁开始便学着做一些简单的家务活,打扫院子,给牲口添草,赶羊群进圈等。他家养了一头老黄牛,老黄牛对他家的贡献可大啦!拉犁、拉磨、拉碾全靠它,有时还让它往山顶的田地里驮粪,不分昼夜,从不发犟,老黄牛和小昊天很有感情,它有一次因走山路,不幸将左腿摔成骨折,周怀古找人给它进行了接骨手术,然后用竹板固定,它躺在地上月余时间不能动,小昊天每天将青草送到它的嘴边让它吃,它吃饱喝足后,有时用舌头舔小昊天的脚和手,对小昊天表示感谢之情。细雨蒙蒙,秋高气爽,满山的杂草已成苍色,大小树木的叶子已开始发黄,红果树枝上挂着串串红果,像红宝石一样在左右摇摆,柿子树上吊悬着又黄又大的柿子,像一个个小灯笼煞是好看。农民们都在田地里忙着收秋种麦,好一派金秋飘香的太行景色。小昊天到一个名叫荆棘岑的山岑上去放牛,他赶着这头刚接好腿的老黄牛上了离家有一华里高的山顶上,牛津津有味地吃着青草,小昊天不停地割草。突然老黄牛瞪着双眼四处瞭望,两耳竖立,尾巴翘起,浑身的毛奓起,并朝着小昊天不停地叫,好像在向小昊天“报告”什么重大情况。小昊天从未见过它这种表情,顿时惊呆了,也在四处察看有什么情况。突然发现在山坡上约十米外的地方有一只大苍狼,站在一个大石上瞪着他和老黄牛。小昊天吓得出了一身冷汗,本想往家跑,但听说遇到狼时千万不能跑,一跑狼就追。他心想:跑又不能跑,打又不敢打,怎么办?一时束手无策,只好向老黄牛靠近,求老黄牛“保护”。这时小昊天的心慌得快要跳出来了。老黄牛好像也明白了他的意思,不仅没有逃,还主动向小昊天靠近,不时转换方向,头部始终对着苍狼,尾部始终护着小昊天,一场黄牛和苍狼的生死搏斗在所难免。苍狼开始进,它试探地围着小昊天和黄牛兜圈圈,黄牛也根据苍狼所在位置不停地调整方向,并且双方都发出了不寻常的叫声。小昊天不停地大声喊人,山谷里响彻小昊天、黄牛和苍狼呼喊、号叫的回音,但由于风声、雨声的混杂,加之离耕种的村里人较远,没有人听见。苍狼好像看准了时机,猛地一扑,死死地咬住了老黄牛的喉咙。老黄牛也不示弱,猛扭过头死死地用两只角抵住了苍狼的后腹部,步步往前顶,将苍狼挤到一个石壁根,然后猛一用力,两只角同时扎进了苍狼的腹内。

这场牛狼厮杀的战斗进入了相持阶段。老黄牛的喉部在淌血,苍狼的后腹部也在淌血,双方都在消耗对方的精力和生命,并且各不示弱。小昊天这时明白了眼前的一切,搬起石头朝苍狼的头上砸去,但苍狼的头部甚硬,石头落上去毫不在乎,双目向小昊天发出凶光。小昊天在没有办法的情况下,不顾一切地拔腿边喊边往家里跑,准备搬兵求援。小昊天顾不得山坡路陡,荆棘丛生,说是跑回了家里,倒不如说是蹦回了家,并急忙将山上的情况说给了周怀古。周怀古听小昊天说完以后,拿着一杆红缨标枪就带着他上山了。还有几个在附近收秋种麦的村里乡亲一块儿跟着他们,当走到离牛狼相斗的地方约一半路程时,发现老黄牛头朝回家的方向躺在山坡上,大口大口地喘气,喉部被狼咬的伤口在不住地往外冒血沫,已经气息奄奄,身旁流了一大片血。它用不断流泪的眼睛瞧着大家,一会儿就咽气了。苍狼哪里去了?他们顺着血迹往山上找,就在老黄牛和苍狼搏斗的地方发现了苍狼的尸体,它血迹斑斑,腹部有两个大洞,肠子也流了出来。周怀古分析说:“这是老黄牛抵死了苍狼后,知道自己受了伤,想回来找主人救它,但因流血过多,半道儿倒下了。”小昊天抱住老黄牛痛哭,抢过周怀古手中的标枪在苍狼身上狠狠捅了几下,以解他心头之恨。全家人都不忍心吃老黄牛的肉,含着泪将老黄牛埋到了南山脚下那块肥沃的田地里。一切都恢复了平静,昊天依然上山割草、种地,但身旁缺少了老黄牛这个忠实的伙伴。一个漆黑的冬夜,昊天一个人在山上玩了一下午,不知怎的竟忘记了回家的道路,他越走越迷,越迷越慌,一不小心掉进了一个浅水坑里,坑不太深,约有一米多,但因四壁光滑,他怎么也爬不出来。接着一片片冰凉的东西落到了他的脖子里,他用手一摸,才知道是雪花。无助、惊恐的小昊天连连大声呼救,但空旷的山沟里一片寂静,回应他的只有他自己的声音。就在小昊天近乎绝望之时,一个微弱而温柔的声音传来:“我领你回家,不要害怕。”原来是邻居李婶。小昊天紧紧拉着李婶的手爬出了泥坑,但将一只鞋丢在了泥坑里。李婶把他送到家门口,一句话也没说,转身就走了。正当全家人万般焦急之时,小昊天回来了,他将自己的遭遇告诉了家里人。父亲听后半晌无言,只是深思,最后说了一句:“地主家中也有好人哪,有些事我们这些当干部的做得是不是太过分了?”原来,救昊天的那个中年妇女叫李小慧,是大地主冯占山的儿媳妇。新中国成立后,冯占山被政府镇压了,儿子冯永贵被戴上地主分子的帽子,每逢运动必被批斗。怀古是个民兵干部,每次批斗冯永贵他也参加,并吆五喝六的。冯永贵实在忍受不了残酷的现实,去年秋天他一次喝了十包老鼠药自杀了。从此,李小慧和一个不到三岁的女儿,过上了孤儿寡母的艰难日子,母女俩整天以泪洗面,不仅穷困,而且在人前也抬不起头来。她虽然三十岁刚出头,但看上去好像五十多岁。夜深人静了,怀古背了一斗小米来到李小慧的家门口,敲了三下门,当院里边发出“谁呀”的微弱声音时,怀古没有吱声,放下米袋走了。第二天一早,怀古一开门,只见昊天丢在泥坑里的那只鞋放在门口。他心里明白,肯定是李小慧干的,但由于成分不同,以后他们俩再见面时什么话都没说,只是互相对视一下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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