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年君喝了一口茶,道:“给我找她的身世。”
思思一怔,继而点头应声:“是,大人。”
送走唐年君便是晚膳时间。
思思看着坐在桌前不动的寻善,夹了一块肉给她;“想什么呢?本来就呆了,可不能再傻了。”
众人又嬉笑开来,有人问她:“你是自小就这副模样吗?”
寻善不应。
另一人问道:“你家里都有些什么人?为何来这里?”
话落,另有姐妹打趣她:“你这话不是空话吗?你来是干嘛的呢?还不是青霜宫风光。”
“当个婢女也觉着比去寻常人家做丫头强多了。”
思思笑看众人,适时阻止她们,“好了,吃你们的,再说,晚上别睡了。”
一顿饭说说笑笑也便过去了。
思思送寻善到门口,问:“我需要送你回去吗?天黑了,认识路吗?”
寻善摇头,低声道:“我可以。”
“你就和我说句话。寻善啊,我问你,你是哪里人?”
寻善犹豫一下,茫然摇头。“跟爹爹住一起。”
“你有一个爹?”
“嗯。”
“那好,回去吧,明天准时过来,早饭这里吃。注意安全。”
寻善一人回住处。路上亮着无数盏八角宫灯,整个青霜宫都闪着莹莹灯火的亮光。连绵的殿群,都透着一星光芒。草木扶疏,隐在暗夜里,只隐约见到一个模糊的廓影。
曲折的道路,她竟不觉得迷路,反而,似乎有了归宿一般心中安宁,也不再跟在深山里一样空洞。
路过那个校场,她见到有人站在“扶季”石碑前一动不动,她好奇,下意识走过去。
那人察觉到有人靠近,立即大喝一声:“是谁?滚开!”
寻善吓一跳,止步。
而后那人哭起来,嘴里乱叫:“不是我害的,真的不是我害的,不要来找我,我……不要找我……”
女孩的声音,十来岁的样子,在石碑前瑟瑟发抖,哭得嗓子都哑掉了。
寻善疑惑:“我不害你……”
女孩哭泣声停下:“你是谁?”
借着灯光,寻善看到那是个很漂亮的女孩,大眼湿漉漉的,透着惊恐,一张小脸上满是泪痕。
寻善无故心疼,“你犯错了?”
“你才犯错了!走开,我什么都没做,司简那个坏蛋,杀人凶手,去死,都去死!”女孩尖叫,稚嫩的童音在黑夜里显得尤为诡异狰狞。“他杀了我的青霜哥哥,还假惺惺的饶我不死,那他去死!骗子,伪君子!”
寻善诧异,那么小的孩子,就有那么强烈的恨意。她抬头看向那座宏伟的大殿,里头亮着灯光。殿前无人守着。空荡而苍茫。
“既然那般恨他,为何不走,还要呆在这里害怕哭泣?”
“你……你是谁,不过也是司简的一条走狗,你凭什么这么说我,你滚,滚开!”女孩怒,看着沾着血迹的石碑,又哭起来。
再愤怒,再仇恨,再一腔热血,在那个传说中心狠手辣的男人面前,也还是选择惧怕和臣服。
而又是什么让这样无情的男人在杀光了王氏满门的时候又留下来一个为王氏说话的孩子?留着她,任她诋毁侮辱自己?
寻善眼里迷离。
女孩哭够了,擦擦眼睛,恨恨道:“你就去告诉司简吧,我姜糖糖不会屈服与他的!他最好杀了我,不然等我有能力了我就会找他报仇雪恨!”
“不姓王?”寻善诧异,脱口而出。
糖糖往她身上扑去,揪着她的衣袖死命打她:“杀死你们这些坏人,杀死你们这些坏人,还我的青霜哥哥!”
她力道不足,没一会就累了,扯着她的衣服抽咽。
“我不害你,我是刚来的。”寻善解释。
糖糖愣了一会,抬头看她,又接着打她,“那也是坏人,坏人!”
寻善握住她的手,蹲下来看着这个女孩,“你是王家收养的吗?”
“是青霜哥哥收养我的。”
女孩鼻子一抽,又开始哭。哭了没一会,就从校场外边涌出一群人,是羽卫队。带头的是一名衣着华丽的中年女人,徐娘半老,风姿犹存,不过面容紧绷,一丝不苟。
女孩见到她立刻躲到寻善身后,吓得脸色苍白。“老太婆……”
此人正是四大管事之一的秦三娘,面色阴沉,她身后还伴着一名年轻清秀的白衣女子。
“姜小姐。”三娘道:“来人,请姜小姐回去。”
话落,便有四名护卫上前来。
糖糖大哭,拉着寻善的衣角不松手:“你们都是坏蛋,老太婆,都去死!青霜哥哥,快救我!青霜哥哥!司简,青霜哥哥要是知道你这么对我,他一定不会放过你的!”
“闭嘴!”三娘眉头一紧,看着寻善,厉声喝问:“大胆奴婢,还不快放开姜小姐!”
寻善眉尖一跳,转头,不经意间看见糖糖恐惧的眼神,那般迷茫无助,像是溺水的人找不到依靠,只能眼睁睁等待死亡。心突然漏跳了一拍,她站起身来,看着三娘,嘴唇动了一下,最终低下头选择走开。
马上有人上来按住挣扎的糖糖,强行带走了。糖糖哭得撕心裂肺,喊叫声划破夜空。
寻善一震,眼前像是看到同一副画面,一个女孩在火光冲天的夜色里拼命尖叫,无数声音充斥着她的脑海,几欲疯掉。
眼前突然晃过一个影子,是三娘,挡住了她的去路。她从自己的模糊记忆里惊醒过来,眼神茫然。
她身后的年轻女子喝道:“好大胆的婢子,这是秦姑姑秦管事。”
三娘淡声道:“不该管的事不要多事,一个杂役,做好本分之事。下次,可不是警告这么简单了。”
不知为何,寻善从三娘的眼里看到了一种除淡漠之外的神色,是什么呢?汹涌的感情,像是潮水一样要把人淹了。
就这样放她走了。
三娘看着那个女子的背影,许久没动。
“姑姑,就这样放过那个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