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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左手《沉思录》卷四(3)

回想一下在维斯佩申时代,那时人们的生活和现在没有什么不同:婚育、生病、死亡、交战、宴饮、贸易、耕种、奉承、自大、多疑、阴谋、诅咒、抱怨、恋爱、聚财、欲求元老和王者的权力。现在这些人早已经死去,都已经不存在了。再看看图拉真时代的人呢,也还是这样的,他们的生命也都早已逝去。那纵观所有朝代和国家吧,不管生前有多么大的丰功伟绩,短暂的一生还是很快就走到尽头,死后分解为元素。主要是看看周围那些你熟知的人吧,那些人没有目标,做一些对自己对别人都毫无益处的事情,却不明白自己身上真正的本性是怎样,为有一点虚名就会沾沾自喜,你一定要记住这些,只做属于自己本性的事情,为了公共的利益。一定要记住,你做的每一件事都要以这件事情的本身价值来进行判断,不要过分注意哪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你将会对命运的安排和生活的赐予感到满足。

过去熟悉的一些词语现在已经不用了,同样,那些声名显赫的名字到如今在某种意义上也被忘却了,例如卡米卢斯、恺撒、沃勒塞斯、邓塔图斯以及稍后一些时候的西庇阿、加图,然后是奥古斯都,还有哈德里安和安东尼。这些事情很快就过去了,变成了传说,不久也就完全被忘记了。我提到的这些乃是在历史留下丰功伟绩的人名字,那么其他的人,一旦呼吸停止了,别人就不会再提起他了。如果这样的话,所谓的“永恒的纪念”是什么呢?只是虚无罢了。那么,什么才是值得我们真正去追求的呢?只有一件:正直的思想,友善的行为,诚实守信,对于所有发生的一切都坦然愉快地接受,认为这是必然的、正确的,因为这一切都源于同一个原则和根源。

心甘情愿地把自己的命运交给命运女神克罗托吧,让她为你纺出命运之线,安排你的命运。

一切都是转瞬即逝的,无论是记住这些的人,还是那些被记住的事物。

时刻观察周围所有处于变化中的事物,并且养成这样的想法:宇宙的本性是这样的,并且它也喜欢做这样的事情——改变现存的事物,再创造新的事物取代它。因为一切事物都是种子,能够产生新的事物。关于种子,你也许只会想到那些撒在大地上或子宫里的种子,这是一个很浅显的认识。

你在不久的将来就要死去,但是到现在还没有做到思想单纯朴素,内心了无牵挂,还没有摆脱外界疑虑对你的侵扰,也还没有真正意识到智慧指的不过是一件事情——行为正直。

思考一下别人是怎样支配自己的,尤其是那些智者,看看他们避免的是什么,努力追求的又是什么!

那些对于你来说是恶的东西与别人支配自己的能力无关,也与你周围事物的转换和变化无关。那么它们的根源到底在哪里呢?在于你的判断力,是你把它们看做是恶的。如果你不把它们看做是恶的,那一切的事物都是好的。与这种判断力联系最密切的,是那可怜的躯体,如果躯体被刀砍、被火烧、化脓、腐烂,也不会让你的判断力受到影响,不经思考,妄下判断。也就是说,没有差别地降临在好人和坏人身上的事情既不是善的也不是恶的。因为,如果同样一件事发生在那些违背自然生活的人身上和按照自然生活的人身上,那么这件事也就没有所谓顺应或是违逆自然的界限了。

要时刻这样思考:宇宙是一个有生命的存在,是一个实体,也只有一个灵魂;一切事物都要关联归结到那个唯一的知觉,受那个唯一的冲动支配;世间万物的总和正是那将来一切的源头,其中错综复杂的各种联系就好像是那纵横交错的网。

埃比克太德曾经说过,人只不过是一个拖着躯壳的小小的灵魂。

事物的变化不是什么坏事,事物在经历变化之后而仍然存在,这也不是什么好事。

不能加长生命的长度,但是可以加宽生命的宽度。在有限的生命里,让正直的思想和友善的行动充满自己的人生,让自己做一个正直的人,认真对待所遇到的事物,并且以爱的行动来帮助更多要帮助的人;多行善举,在帮助别人的时候,在被帮助的人心里种下了爱心的种子,在善举的浇灌下,帮助更多的人,当看到自己传播的这种友善的种子遍地开花时,也是对自己品行的一种提升。

快乐地接受所有发生的事情,从自然的角度来看,把它们都当成是必然的、正确的,减轻自己的心里负担,更轻松,活得也更潇洒。

在短暂的生命里,自然地进行自己的旅行

时间就好像是一条湍急的河流,万事万物的变化都在这条河之中;你前一秒看见的一样事物,现在它已经消失了,又出现了另一样来代替它,但这个也很快就会消失。

每一件发生的事情都是自然的安排,就像春天的玫瑰和秋天的果实,一切事情都是那么平常、亲切;对疾病、死亡、诽谤、阴谋或是别的那些让没有脑子的人欢喜和忧虑的事情也是这样。

先发生的事情和随后发生的事情总是密切的关联,因为这些事情并不是没有关系各自发生的,其中包含着一种必然的联系和理性的秩序。一切事物都被和谐地安排在一起,新出现的事物在某些方面对它们进行了延续,而且与它们之间还有一种很微妙的联系。

永远记住赫拉克利特说过的话:土死了转化成水,水死了转化成气,气死了转化成火,如此往复,循环不已。再想想那些忘记了脚下的路通向何方的人们,“他们连与自己关系最密切的方向都辨不清”——那就是支配宇宙的理性;而且,我们不应该“做事说话像睡着了的人一样”,因为即使在睡梦中我们也可能会说话做事;我们的行动也不应该像被管教惯了的孩子,父母说什么就是什么。

如果有先知告诉你:你明天就要死了,最迟也过不了后天——明天还是后天,你恐怕不会去关注这个,除非你实在是一个精神贫乏、懦弱之极的人,因为这没有什么差别。同样的道理,你就算可以再活很多年,或是明天就死,这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认真地思考这些事情:有多少医生曾在病人的床前频频皱眉思考救治病人的方法,最后自己却不治而亡;有多少占星家预告了别人的死期,最后自己却突然暴毙而亡;有多少哲学家曾经口若悬河地讨论死亡和不朽,最后自己却默默地死去;有多少英雄曾经屠杀了成千上万的人,最后也和这些人一样来到阴间;有多少暴君,仿佛自己会永远长生不死一样,残暴施政,滥杀无辜,最后还是一样被死亡夺走了生命;又有多少的城市,比如赫利斯城、庞培城、赫库兰尼姆城还有其他不计其数的城市,也被完全毁灭了。再看看眼前,你所认识的那些人,一个接着一个,就像上面说的一样,在短短的时间内相继死去,一个人先是为别人送葬,然后自己也倒下死了,再被别人埋葬,埋葬了他的人不久也被埋到土里。总之,一定要记住:人生是如此的短暂,如此的卑微:昨天还是一滩黏液,明天就会是一具木乃伊、一堆灰尘。所以,在这短暂的有生之年,让自己合乎自然地生活吧,在走向人生终点的时候对自己的人生感到满意,就像一枚熟透之后就会掉落在地上的橄榄一样,感激迎接它的大地,同样感激生养它的树枝。

让自己像那岸边的礁石一样,任凭海浪不断地击打,依然岿然不动,直到让暴怒的海浪变得驯服。

“我真是不幸,居然遇到这样的事情!”不要让自己有这种想法,相反,要这样对自己说:“我真是幸运啊,虽然遇到这样的事,但我仍然保持平静,没有被现在压垮,也不会为将来感到恐惧。”这样的事情每个人都可能遇到,但不是每个人都能承受得住这种打击。所以为什么要把它当成不幸,而不是幸运呢?难道你要把那些并没有违反人的本性的事情也当成是不幸的吗?如果一件事没有违背人的意志,难道你会说它偏离了人的本性吗?你是知道什么是人的意志的。这些已经发生的事情能阻止你按照自己的本性去做人吗?能阻止你去做去做一个正直、高尚、克制、有判断力、自由的人吗?能减少破坏你身上合乎本性的一切品德吗?因此,在觉得自己遭受了不幸的时候,一定要记住这一原则:这并不是不幸,我勇敢地承担了它,就使它变成了幸运。

学会蔑视死亡,有一个较为平常却非常有效的办法,那就是想想那些想死死抓住生命的人。比起早些时候去世的人,不管怎样,最终的结果还是要躺在地底下,卡迪斯亚卢斯、费比厄斯、朱利安努斯、莱比德斯这样的人,曾经给多少人送葬过,最后还是要别人给他们送葬。总之,生死之间只不过是一线之隔,熬到了尽头又能怎样?那要经历多少烦忧苦恼,见识多少人情冷暖,然后再拖着老迈的身体艰难地走过来!所以,不要把寿命的长短看得太重。你身后的时间是一个无底洞,你前面的时间也是如此漫长,在这时间的长河中,活三天和活更长的时间是没有什么差别的。

总是沿着直路走——这种最短的路程也是最合乎自然的,在这条路上,我们的言行也是最符合健全的理性的。走这条直路,我们就可以免除—切的烦忧和争斗,远离一切的诡计和虚伪。

时间就像是一条湍急的河流,这一秒正在发生的事情,在下一秒就会变成历史,这是自然的法则,没有人能违抗它。

遇到一些挫折就认为自己是处于“不幸”之中,然后把所有的失败都归结于此,这样的人生是失败的,每个人都会遇到挫折,可能不尽相同,但是人们要做的是始终对痛苦保持镇定,并且“高贵地忍受”,磨炼自己的意志,也让心灵接受一次洗礼,顺应理性,自然地前进,你会忘却更多的烦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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