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和尚笑意盈盈的应了一声,然后便是对着她说道:“你生来便是无情,只因那情思系往异处。自有一日回归来。”
她听得莫名其妙,但是也是不懂装懂的点点头。
那和尚又看了她一眼,就转回去和她的父亲母亲说话了。但是她在一旁听得还是云里雾里,只记得那个和尚走的时候,父亲母亲的表情变得很是严肃。哥哥在一旁,样子真是气愤无比。她便是小心翼翼地拉了拉念长天的衣袖,然后极为小声的问道:“哥哥,那个大师说了什么啊?”
念长天一听更是气愤难已,他恨恨道:“什么大师,就只会咒我家!”
念长安便是识趣的闭上了嘴,然后看着念长天的气有些消下来了才继续问道:“他说了我们家什么啊?”
“他说我们家会家道中落!还说爹爹娘亲会……”念长天顿了顿,似乎觉得这句话有点不吉利,于是他便是模糊的说了一句:“反正就是不好的事情了。”
念长安点点头,若有所思。
可是谁会想到那个大师当真是一语成真,她的爹爹娘亲全部死于山贼刀下。念长安的那些个亲戚早就对他们家的家产虎视眈眈,很快就明里暗里刮得一干二净。
念长安还记得那天是一个大雪天,念长天脸上的表情她现在还记得,是那么悲伤和绝望。可是她却是连一点儿的感觉也没有,当真是就像那破和尚所说的那样。
她生来便是无情。
念长安现在想起来,那迟来的疼痛便是慢慢沁入心脏,像是要将那十几年来为及时出现的疼痛一并带来一般。
或许,那个和尚的确是知道一些什么,但是自从那之后,她就再也没有看见过那个和尚,就像是他从未有来过一般。
“原来,这就是你拼死拼活一定要赶回来见的妹妹啊,今日一见果真十分漂亮。”
那带着轻佻的笑语声一下子就将她从回忆之中打断,她闻声看去,却一下子就怔住了。
面前站着一个修长的身影,他的长发高高束起,露出了一张极为艳丽的面容。
没错,就是艳丽。
那张面容真真像是好看,那轻佻的桃花眼中带着点点笑意,就像是星河被桃花潭水收拢在水面上一般,满是璀璨的点点碎光。他似笑非笑的看着她,仿若女子般艳丽妖娆的面容上却是看不出一丝的女气。他甚至还穿着一身厚厚的盔甲,更显他的身姿挺拔,那眉宇之间的淡淡杀气,更是让人不敢轻易起那轻视之心。
女扮男装?花木兰?
一时之间,念长安的脑海之中便是也只有这么几个词在面前闪现。她疑惑的看着他,心中却是想着:这个王朝什么时候这么开放了啊?竟然还有女子当将军的。
念长安的眸中瞬间就有点复杂,但是她还是不敢轻易就开口,免得说错什么话。
果不其然,念长安便是听见念长天爽声道:“云瑾兄,你倒还真是有眼光啊哈哈哈哈!”
念长天一点儿都不会在别人夸奖念长安之时谦虚,在他眼里,念长安便是什么好话都担得起的。
念长安却是被这个称呼给吓到了:云瑾乃是镇南王之子,自小便是生的花容月貌,只可惜是一个男儿身。他便是为了不让别人瞧不起他,日夜苦练功夫,熟读兵法。却是没想到他竟是在这一方面极其的有天赋。自他十二岁随他的父亲出战,大大小小几百场战役全一完胜。加上他那雌雄难辩的容貌,更是让他一跃成为了无数深闺女子的梦中情郎。
念长安当初听到听到的时候还有一些随意。因为那是她也才来这个时代不久,还有一种淡淡的事不关己的感觉。她听着掬月讲述的时候,还只是当做一个故事来听的。并没有真正的放在心上。
然而她今天,却是真正见到了这个传奇故事中的主角。
战神云瑾。
念长安不禁有些庆幸自己刚才没有把那个称呼叫出来,如果将这个赫赫有名的战神错认成了女子,这……但是,想必她应该不是第一个将他认错成女人的人吧?
念长安思及此,脑海之中不禁浮现了他被人误认为女子之后脸黑成一片的模样,忍不住就轻轻笑出了声。
方才正在和念长天说话的云瑾便是闻声看来,就见方才那个满眼疏离的女子此时就像是春暖化冰一般,眼中的笑意是如此温暖宜人。
他忍不住心头一动。
方才他刚见到这个女子之时,并无多大的感觉。因为他自身的容貌便是已经将很多的女子都比了下去。要说到他也有惊艳的时候,就是在看见那个藏在深宫里面的女人的时候,那冷若寒梅的美丽的确不是凡人所能有的。
所以当他看见这个少女眼中刹那的惊艳之时,也只是觉得平常,因为这样子的东西他已经看见了太多。但是当他看见她在惊艳过后那又重新伪装起来的疏离之时,终于有了淡淡的兴趣。
于是他忍不住说道:“着便是先皇御封的朝阳郡主吧?”
念长安极有礼貌的点头称是。
云瑾见她只是点头却并不开口,便是起了玩笑之心,他笑笑道:“朝阳郡主可是喉咙不适吗?怎么都不说话?”
念长安却是以为他在故意找茬,于是面上便是露出几分笑意,但是眼中冷冷,故作恭敬道:“多谢将军夸奖。”
云瑾在对上她冷意慢慢的眸子之时,便是不自觉的愣了一愣。
随即他便是听见念长安对着念长天轻声道:“哥哥,那我变先进去了。”
那眼神十分的温和,但是一转到他这里就……
“将军,那长安便是先行告辞了。”
念长安淡淡的说完,便是转身毫不留恋的离开了。
念长天只要是一对上自己妹妹的事情,就会对别人的事情保持最低的关注率。所以他一点儿都没有发现他们两个人之间暗流汹涌,还笑意盎然的说道:“那云瑾兄,我们便是走吧。”
云瑾应了一声,随后还是忍不住看了看那逐渐消失在门口的妙曼身姿,然后终于笑了起来。
唔,这个小丫头,还是蛮有意思的嘛。
其实念长安在转过身的那一个瞬间就有些后悔了。
她难道还是小孩子吗,怎么会因为这一件小事情就和他怄气啊,她就算是为了哥哥也应该是和那个叫云瑾的男人处好关系的啊,怎么就这么沉不住气呢?
念长安有些懊悔的叹了口气,然后便是慢慢向着自己的小院子走去了。
这几天她在那个男人的软禁之下,有的时候便是忍不住想起了另一个男人。他很霸道,若是知道他的女人差点就被别的男人给要了会有什么表情呢?
他的女人?念长安也不禁为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然后赶紧摇摇头驱逐了这一个可怕的念头,然后心中不禁有些淡淡的委屈:他以前倒是追的勤快,现在倒是好了,她都失踪两天了,他却是连找都没有来找她。这暂且不提,就说现在她好不容易才回来了,这他总应该是知道的吧,但是他却还是不闻不问。
念长安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才将那一团无名火顺着自己吐出的气一气排出了体外。
她闷闷的想,难道他是有什么事情吗?还是说……
念长安的脑海之中忽然就浮现出了一个十分可怕的想法,她抬起眼,眼中尽是一片暗沉。
如若是真的,那她绝对不会原谅他。
念长安细细的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那里面的少女长着一双娇俏的杏眸,然却是灌满了冷清之色,将那气质生生换成了一袭冰冷的寒霜。
今日将军云瑾大胜归来,皇上大喜,便是设宴邀请百官出席他的庆功宴。念长安身为先帝御封的朝阳郡主,自然是少不了接受到了邀请。
那么……那个人,也会出席吧?
一旁的晚歌将她的那袭绯红的罗纱裙递上,念长安慢慢穿上,然后看着镜子里面娇艳胜若桃李的女子冷冷一笑:“本郡主身为堂堂摄政王的未婚妻,自是要妆扮的耀眼一般不是吗?”
晚歌低下了头,然后不再言语。
念长安轻声道:“晚歌,这次你就不用去了。换掬月陪我一处去吧。”
那个叫做凤倾阳的男人太过危险,还是让晚歌不要与他太过接触才好,不然到时候,会被吃的连渣都不剩下。
晚歌点头称是。
一旁的掬月瞬间就睁大了眼睛,似乎有点不敢相信,但是随即便是想到了什么,脸上忽然遍布了羞人的红晕。
她在想逐风。
也是,这几天除了那个男人没有出现之外,就连逐风都没有看见了。
念长安轻叹一声,就在走时,晚歌忽然将一枚戒指递了她,然后轻声说道:“这里有一个开关,只要轻轻一按,就可以将里面的药粉洒出来,里面的是麻药,只要被碰到就会倒下。这个可以用五次,不会再像以前那样只能用一次了。”
念长安微微一怔,随即轻声道:“恩,我知道了。”
“那晚歌便是先行退下了。”
念长安点点头,算是应许了。
晚歌瘦小的身影便是慢慢消失在了黑暗之中,然后彻底不见了。
念长安知道其实晚歌也很担忧她,但是她并不像是掬月那样子表情丰富,善于表达。她只是默默的将内疚放在心里,然后在以后借机补偿。
她都知道。
所以她才更不要让她去参加那场晚宴,只要不要靠近那个男人,就不会再出什么令人后悔的意外。
念长安闭了闭眼,然后长长舒出了一口气,这才缓缓道:“我们走吧。”
语毕,便是一起向着门口的马车走去。
念长安透过车窗,便是看见路上行人来来往往,面上百态,真真是复杂极了。但是就是这般朴实平淡的生活,却是一下子就是击中了念长安的心脏。
原本她是感觉不到的,但是现在就这样子在谋算之中生存着,却是活得很累。她却想着以前的平淡的日子了。
她曾经说过的,若是完颜烈当真是负了她,那她也不会就轻易就算了的。虽然他不曾与她说过誓言什么的,但是就是他要了她的身子,她也是有些计较的。
毕竟她还不是那种思想十分开放的女人,对着夺去自己第一次的男人,她还是会比常人更加多一些的注目。
念长安放下车帘,眸中便是出现了淡淡的阴霾。
如若她的擦测当真正确,那她绝对不会就那么轻易就算了的。
很快的,皇宫就到了。
宴席摆在御花园里面,念长安慢慢跟着领路的宫女向前面走去,却是看见面前挂满了灯笼,在黑暗的皇宫之中,将一切都照的醒目无比。
金碧辉煌的皇宫在黑夜之中像是终于从沉睡之中醒来的巨龙,露出了深藏在里面的华贵的珍宝。
念长安注视着在晚宴之上已然就坐了各位大臣,看着他们脸上都聚着笑意,就像是戴上了一张只会笑的面具一样。
那样的虚假。
念长安不禁嗤笑了一声。
现在的念长安像是披上了一件厚厚的刺猬般的盔甲,任何事物在她的眼中简直都变成了恶毒而扭曲的。念长安深吸了一口气,闭上了眼睛,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叹了一口气,想:她真的不能再这样下去了,若是不解决心中的那个心结,她怕是会对一切事物都产生偏见。
就在念长安向往前面走去的时候,就听见一个欢快的女声在她的身后响了起来:“哥哥,你不要慢吞吞的好不好,今天你才是重头戏啊!”
念长安转过头去,就看见一个身材娇小的女孩子走在前面,穿着粉嫩的鹅黄纱裙,衬得她的肌肤白皙透亮。她的面貌十分的娇俏可爱,眸似一汪春水,唇似雪中红梅。她的五官还有一些稚气,然却是有惊人的艳色凝聚其中,可以想象的出她以后长大了会是有怎样的美貌。
然让念长安更加注意的却是在她的身后,站着一个修长挺拔的身影。他半是宠溺半是无奈的看着眼前的女孩子,微笑起来,仿佛就像是千万朵艳色花朵在那刹那间就绽放了。
战神,云瑾。
念长安皱了皱眉,就像想起了白天的那件事情,立刻转身就走,想装作没有看见他。可是到底还是晚了,就在她踏出的那一步之后,就听见那人含笑的声音:“这不是朝阳郡主吗,怎么看到本将军就转身走了呢?”
念长安只好回过身,然后恭敬道:“将军,好久不见。”
明明白天才见过的。
云瑾便是笑道:“的确是‘好久’不见啊。”
那“好久”两个字咬的特别的重。
云瑾面前的女孩子闻言便是狐疑的看了看他们两个,然后说:“哥哥,你们认识吗?”
云瑾便是低头道:“小舒,这便是先帝御封的朝阳郡主。”
云舒看了看站在前面不发一言的念长安,突然就石破天惊的来了一句:“哥哥,你是不是喜欢这个女人?”
念长安瞬间就愣住了。云瑾也不禁愣了一下,然后无奈的笑着说:“小舒,你……”
可是那个小丫头直接就打断了云瑾的话,连一张小脸都皱在了一起,然后有点嫌弃的说:“哥哥,她配不上你!”
念长安不禁皱起了眉头。云瑾也皱着眉头呵斥道:“云舒!”
云舒有些委屈的说:“本来就是嘛,她的身上一点儿都不干净!还没有我好看呢,我才不要这样的嫂嫂!”
说罢,竟是气哼哼的独自一人向前走去了,路过念长安旁边的时候,还分外瞪了她一眼,然后警告着说道:“喂,你可不要贪图我哥哥的美色喔!我是不会承认你的!”
念长安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告诉自己不要和还没有发育完全的黄毛丫头计较。在她转身就要离开的时候,却是听见后面传来一个男声:“真是抱歉,你不要和小舒计较,她还只是一个小丫头,还什么都不懂。”
就这还什么都不懂?
念长安转回头,只极其冷淡道:“将军说的是什么?”
云瑾噎了一噎,就看见面前的女子穿着一袭绯红的衣裙,艳色逼人。面上却显出了极其清冷的神色,只教人有些望而生畏。
念长安见云瑾喃喃的说不出话来,就只道:“既是将军无事,那长安便先行去了。”
云瑾只好道:“好,那你……”
结果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就看见面前的女子竟是头也不回的就走了。
云瑾哑然失笑,只好摇了摇头,也跟了上去。
念长安落座的时候,旁边便是坐下了一个人。她闻到了淡淡的熟悉的味道,却是连头都不曾回一下。
哥哥原是理应来参加这场晚宴的,但是却碍于公主的丧期才过半月,他是无论如何都不能来的,不然会落了话柄在人家的嘴上。
而且,哥哥现在也是没有心思来的吧。她的脑海之中又浮现出了哥哥大婚当日的面容,那上面慢慢都是喜悦之色。他们并不是在婚前一次也没有见过的,她便听见了哥哥在婚前就有好几次是夸奖公主的。只是并没有想到,那公主在婚后,却是像是换了一个人儿似的,变得放荡不堪。哥哥虽然都是知道,却仍是忍耐着不说。
而就算是在她被她给逼疯了,然后被关在那个小院子的时候。她就听见掬月不止一次说看见驸马爷就这样站在院子的门口,然后静静的看着那里面亮着灯光的房间。
她知道,他曾经也是真心的爱着当初在御花园中展颜欢笑的小公主的,只是是那一个女人自己销毁了他们的爱情。
念长安不想再想起哥哥站在那个女人曾经在的房间,面上显出的那种茫然悲伤的表情。
她不后悔自己将那一个女人逼上了绝路,她却是后悔让哥哥如此的伤心欲绝。
“怎么,几天不见,就不认识你的未婚夫了?”
念长安还是不想理他,但是她到底还是忍耐住了。她转过头,然后皮笑肉不笑的看着完颜烈,扮装愉悦道:“怎么会呢?我对你还真是想念的紧呢。”
完颜烈轻勾了一下唇角,眸中浮现一丝淡淡的笑意:“是吗?”
念长安有些敷衍的点了点头。
可是完颜烈却是并没有去在意她的态度,而是随手撩起了她的一束长发,然后拿在手中轻轻玩弄着,然后低声说:“你今天真是好看。”
念长安刚想说什么,就感觉自己的脸上像是被烧灼一般。她顺着这种灼热的感觉向前面看去,结果就看见刚才的那一个叫做云舒的小姑娘正十分愤怒的看着她。眼睛里面几乎要冒出火来。
她又是怎么她了?
念长安有些莫名其妙,但是随即她就看见那个小姑娘向她做了一个嘴型:不要脸!
念长安有些好笑,然后她就故意向着完颜烈靠近了一点儿,做出亲密的模样,果真看见那个小姑娘更加愤怒了。
真是单纯。
念长安瞬间就是被她给逗乐了,面上都浮现出了淡淡的笑意。
估摸着那小丫头看见她笑,还以为是在嘲笑着自己呢,顿时柳眉直竖,若不是宴会快要开始了,她就要直接冲过来了,那样子,倒是可爱的紧。
逗她还真是有趣啊,念长安在这个晚上终于露出了第一个不是冷笑假笑的笑脸,在灯光下,显得温暖无比。
完颜烈看到她脸上柔和的笑意,微微怔了一下,随即转头顺着她的目光向着那处看去,待他看清了是谁人之后,便是笑笑道:“云家世代皆为将领,就算是女子,也是比平常女子更加倔一些。更不要说云家的男子个个皆是良勇之人了。只可惜,云家世代单传,就算是孕育多少个孩子,也只会有一个是男丁。”
念长安怔了一下:“那若是在战场之上……”
完颜烈知道她要说什么,面上微微带上了一点儿自豪:“我朝人才济济,云家之人更是世代都得到重用。直云家之人上战场起,便是没有一场是失败的。”
念长安这下才是真的怔住了,她有些赞叹的看向顾自饮酒的云瑾,眼中尽是赞许。
“不要那么看着他。”完颜烈轻附在她的耳边低声道:“我会吃醋的。”
念长安有些冷淡的说道:“是吗?”
完颜烈看着念长安的眼睛,然后像是迷惑她一般的轻声道:“当真。”
念长安看着完颜烈的眼睛一动也不动,他的眼睛极为好看,极浓的一层睫毛密布在两眼之际,在眼尾之处还微微上勾着,为他狂傲不羁的面上添上了一丝魅惑之意,就像是一口神秘的古井一般,诱人探望。
就在这时,年长安轻轻问道:“这几日,你去哪儿了?”
她在初见那个无色公子之时就将他错认成了完颜烈,只因他们两个的气息太过相似,就连背影也是一模一样。只是那面容和那气质有些差入而已。念长安开始以为只是偶然而已,但是只是细细的那么一琢磨,便是立刻就觉得有些不对劲了。完颜烈此人,权掌天下,哪还有什么会瞒得过他,但是她在逐风面前消失了两天,理因来说,他应该是早已知晓了才对,但是他非但没有派人来找她,还对她失踪一事缄口不语。
念长安想着无色给她的那种熟悉的感觉,立刻就将这几件事情联系在了一起,顿时疑虑层生。
明明她根本就是没有见过那个无色公子,他却是不分青红皂白的把她给绑了,还差点把她给……她可不相信自己有那种魅丽,可以让那个家伙一见钟情的。而且在那个家伙的眼睛里面,她找不到半丝的陌生,反而熟悉的可怕,就好像是以前就见过似的。
但是她找寻了脑海中所有的记忆,并没有说明空白或者是断层,自然也是消除了狗血的失忆一说。
而且晚歌不是曾经说过的吗,在这个世界上还有着易容之术。如果是完颜烈换了一张皮,再把她给绑来,这么戏弄于她。那么她……她绝对不会放过他的!
完颜烈却当真是完全不知情的模样,还带着一脸促狭的笑意:“怎么,才几日不见,你就如此的想我了吗?”
念长安虽然此时的表情很是严肃,但是在听见这一句话的时候,还是忍不住抽搐了一下嘴角。
完颜烈像是完全不知道她满脸无语的表情的样子,只轻笑道:“我还能去哪里,当然是去司洲了。”
念长安微微一愣,然后下意识便是问道:“司洲?你去司洲干什么?”
完颜烈轻声答道:“司洲出现大水,我自是亲自去派放粮食,体恤民情了。”
念长安皱眉道:“什么时候的事情?”
完颜烈叹了一口气,像是纵容她一般用宠溺的语气说道:“就是那晚去了你那里之后。本来我是想是就看你一眼就走的,只是没想到你竟是那么热情,还紧紧吸着我不放,我当然不能就这么快就离开。不然你还以为我不行可怎么办?”
念长安听完他的话后脸都青了,她立刻放低了声音低吼道:“你倒是轻点声说啊!”
要是被人给听见了她还怎么做人啊!
完颜烈却是丝毫没有在意的模样,只笑笑道:“你可是想念我了吗?不如今晚便是去我那儿吧?”
念长安只得一把把他的手给抓住,然后无奈道:“你够了,这是在晚宴之上呢。你就不能安分一点儿?”
完颜烈只是看着她,然那眼中的情愫却是如此浓重,不加掩饰。念长安被他的目光激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然后便是有些狼狈的躲开了他的视线。
这么一躲不要紧,要紧的是她正好就对上了云舒的眼睛。那小姑娘的眼里已经将怒火转换为鄙夷了。她见念长安看着自己,还有些不屑的嘟了嘟嘴,然后便是轻轻拉了拉旁边的云瑾的衣服,然后待云瑾低下头之时便是附耳上去,讲了些什么,就见云瑾立刻便是眯了眼看了过来,那眸中有些微微的惊诧。
念长安此时当真是有些无奈了。
有什么好惊讶的,没看过未婚夫妻吗……不对,她还没有问完呢。
念长安于是又是转回头,然后道:“那逐风呢,他莫不是没有与你说些什么吗?”
“逐风?”完颜烈的表情也有些惊讶:“他不是就在你的身边吗?”
“什么?”念长安瞪着眼睛摇了摇头,然后道:“没有啊,他不是……”
然而她的话却是被被一声尖锐的“皇上驾到!”给打断了。
皇上来了。
晚宴,终于开始了。
念长安在此时也不好再说话了,于是便是匆匆说了一句:“待会儿再和你说。”便是重新将目光集中在了坐在最上面的那个在这个国家最为尊贵的人之上。
那个少年看起来和那天她在太后娘娘那里看到的很不一样,这里的少年不再表现的像个是个正处于暗恋之中的孩子,而是一个真正的皇帝……高高在上的孤家寡人。
若不是有完颜烈在上面压着他,那在这个时代,怕是也没有人能够压制的了他了吧?而且,念长安眯着眼睛看着少年眸中已经形成的威严,暗思道:就算是现在压制着,以后,也是压制不了多久了吧?他也不是一个随意可欺的人啊。
毕竟是先皇的直系血脉,他的血液里全是桀骜不羁的味道。
念长安下意识的看了看一旁也眯着眼睛看着上面青年皇帝的完颜烈,他的睫毛落在眼睑之上化作一片浓重的阴影,让人看不清他眼里究竟有着什么。
如果到时候这一个少年的翅膀终于长硬了要自己飞翔了,那完颜烈,你的选择究竟会是什么呢?是选择折断他的羽翼将他禁锢,还是打开笼子任他自由飞翔。
她倒是真的很期待那天的到临呢。
念长安看向上边,只见到皇上的旁边坐了两位姿容秀丽的女子。
太后娘娘并没有没有来。也对,像是她那般冷清的性子想是也不会来到这种场合的。
皇后是一个明媚端庄的女子,脸上是大体得当的笑容。只是她的年纪也不过是十几岁,这样子穿着一身厚重的坐在上面,扮装着成熟。念长安看了不自觉便是有些好笑。
不过这个时代的女子普遍是早熟,能当上皇后的女子全部都是由位高权重的大臣从小培养起来的,被教导了许多的计谋与算计人心的手段。
面前的女子面上明媚无比,却不知内心早已被腐蚀到溃烂了。
而在皇上旁边肆意笑得妖娆的那个女子……念长安眯了眯眼,不知为何竟是有些眼熟。
那妖娆的女子娇声道:“皇上,原来这便是大名鼎鼎的‘战神’啊,今日一见,果然不同一般。”
皇后都还没有说话呢,她倒是先开口了,但是皇上却是连一点儿责怪的意思都没有,反而看着她的眼中带了一点儿纵容的意味:“贞儿,那你还真是要好好看看了,这可是我朝的一名大将啊!”
云瑾便是低头道:“皇上谬赞了。”
那唤作贞儿的女子便是当真探了头去看,笑起来眼角微勾,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韵色融在其中。
念长安心头一跳,终于明白了自己为什么会觉得这一个女子会是如此的眼熟了。那贞儿笑起来时候的眼睛余味当真是像极了深藏在后宫里面的那位,虽然只是一点儿的相似,但是……
皇后的面色依旧温和如常,只是那眼中已经慢慢积累了狂风暴雨。
皇上却是仍是纵容的看着她,那眼神有些迷离,竟像是透过她看向另外一个人。
难怪会是如此盛宠。
对于他来说,太后是可望而不可即的高岭之花,只能在下面偷偷仰慕着,面上却是不好露出一丝的疑端来。
而他便是只好找了一个替代品,偷偷的将自己满心的爱慕都献给自己的面前的这一个替代品。
那个女子……怕是也是知道的吧?
所以才会明目张胆的昭示着自己身上的宠爱的吧?
真是悲哀。
念长安最后看了一眼那个艳丽的女子,便是不再关注于她。只是她一偏头,却是看见了一个她永远都不想要看见的人,凤倾阳。
凤倾阳似笑非笑的看着她,眸子里面却是没有一点儿的笑意,寒冷入骨。
他向她张了张嘴,然后便是举杯一饮而尽。
念长安努力压下心中喷薄欲发的怒火,面上兀自笑得开怀,然后也向他做了一个口势。凤倾阳眯了眯眼,冷笑了一声。
他向她说的是:算你命大。
而她回他的是:晚歌。
看来凤倾阳当真是对着晚歌有那么点的意思,否则的话,也不会几次三番会如此让步。
念长安在心里不禁也冷笑了一声:他以为上次的事情她就会这么算了吗?只是时候未到罢了,早晚有一天,她会一笔一笔的,全部都算回来!
念长安收回了与凤倾阳对视的目光,无意间便是又对上了那云舒小姑娘的眼睛,这下子可好,那小丫头的眼里可不止鄙夷了,连厌弃都快慢慢的溢出来了。
念长安只好无语的装作没有看见。
这个小丫头要不要这么执着啊,从刚才开始就一直盯着她。不就是和她的哥哥多说了几句话么,用得着像是对着仇人一样吗?
念长安继续无视云舒小丫头快要喷火的眼睛。
就在这时,曼妙的歌声缓缓传来,念长安定睛一看,却是晚宴终于开始了。
宫廷的舞蹈比起现代的舞蹈自是有着不一样的美妙之处。那些个穿着粉色广绣长裙的舞装女子纷纷在那面前空闲之处轻轻旋转舞动了起来,那腰肢纤细,步履轻盈,粉色的裙摆慢慢绽放开来,像是一朵朵娇俏的桃花在刹那间绽放出绝美的姿容。
而在那里,却是有着一朵更为烂漫的红色花朵。那名唤贞儿的女子穿着火红的舞衣,长长的绣花长袖在空中翻飞舞动着,像是一条条艳丽的花瀑,散发出绝丽的芬芳。她点着轻盈的舞步,在地上踏出一个个妙曼的舞步,腰肢轻颤,一头如瀑般的墨发也轻轻摇曳着。那一袭绯色舞衣衬得她的肌肤似雪般白皙剔透,雪白的手臂在空中舞动之时,也化作了一道诱人的风景线。
简直美妙至极。
念长安静静地欣赏着这艳丽的舞蹈,便是在看着她最后以一个大步的跳跃旋转之后结尾,那绯红的裙摆散了满地,像是最为华丽的谢幕。
皇上自是不会吝啬于对她的赞扬,便是笑着击掌道:“贞儿跳得果真是极好,连朕都是看呆了呢。”
周围自是想起了那赞同叫好之声。
完颜烈转过头,便是轻声说道:“我什么时候才能看你为我舞一曲呢?想必你舞起来便是也有一番风情的吧。”
他想让她跳得是艳舞吧!
念长安一看他眼中的促狭就知道他的脑子里在想些什么了,顿时有一些无语,她宁愿没有读懂好吗?
可是没想到机会很快就来到了。
就在念长安刚想对完颜烈说些什么的时候,就听见一个清脆的女声快速的响了起来:“听闻朝阳郡主才艺高超,这才被先皇御封。云舒今日总算是荣幸见到了真人,不知道郡主可否为云舒跳上一曲,让我开开眼界。”
念长安听见自己的名字被点到,不禁有些诧异,抬起头时,却看见云舒那个小丫头正是十分挑衅的看着自己。
一旁的云瑾立刻就将她拉住了,脸上也皱起了眉,然后便是对着皇上说道:“还请皇上恕罪,家妹被臣等溺爱管了,便是不知道礼节为何物了。朝阳郡主,还真是抱歉了。”
皇上便是哈哈大笑起来,然后说道:“你的妹妹倒是率真可爱,若是想看看郡主的技艺,倒也不是什么难事。郡主,你不如便是随了众人的意思,献舞一首?”
他都已经说话了,她难道还能够拒绝吗?
念长安轻叹了一口气,然后撇过头不去看完颜烈有些幸灾乐祸的眼神,低声道:“长安遵命。”
语毕,她对上云舒看着自己的眼睛,笑得一脸冷意昂然:“那还请云小姐看好了。”
云舒立刻就不服输的瞪大了眼睛看向她,然后道:“那是自然,还请郡主姐姐好好跳呢。”
语毕,两人皆是偏过头轻轻哼了一下,不去看对方了。
云舒不愧出生在谋划战事的地方,这一步棋倒是走的极好。
若是她跳的没有方才那位妃子般好,便会显得这先皇御封只是徒有虚名罢了:但是若是跳得比那妃子好的话,恐怕就会被记恨的吧……念长安苦笑一声,想:女子之间便是如此的莫名其妙,只是一些小小的事情,就可以让两个互不相识的人在第一次见面的人变成宿世仇敌一般的关系。
譬如云舒和她。
不过她的眼睛当真是干净,竟是一眼就看出了她的阴暗和腐烂。然后便是叫着自己的哥哥不要和她在一起。
她当她是稀罕和那个长得比她还要好看的男人在一起吗?
念长安深吸了一口气,告诉自己千万不要和一个黄毛小丫头计较着什么,反复告诉自己即几遍之后,那一腔怒火终于慢慢停息了。
若不是原来的这具身子的主人确是学过舞蹈的,她怕是自己会忍不住冲过去与那个老是找她茬的丫头同归于尽。
念长安便是告别了皇上,然后随着宫女去房间里面换舞衣。
在换衣服的时候,她左右想了一想,终于决定要跳哪一曲曲子了。念长安便是叫来了小太监,细细的嘱咐了那么几句。
小太监点点头,这才应了一声,然后走了。
念长安看着桌子上那件如同冰雪沉淀一般的舞衣,唇角也露出了一抹略为挑衅的笑。
既是她想要看她出丑,那她也绝不会让她如意!
一边,云瑾低下头轻轻呵斥道:“云舒,你若是再这般,哥哥就真的要生气了。”
云舒一下子就瞪大了眼睛,然后有些惊诧的说:“哥哥,你竟是要为了那个坏女人要与我生气吗?”
云瑾听完顿时更加头疼了。
他叹了口气,甚是无语道:“你们今日也才刚刚见面。怎么就这么死磕上了呢?她也没有对你怎么样……”
云舒一听,简直上火。她的那双大眼睛里面满是熊熊燃烧的怒火,然后便是飞快的打断了云瑾的话,声音都略微提高了一点儿:“还不是哥哥你对那个坏女人有那种心思!我都说了,哥哥,她不适合你!”
云瑾已经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只好道:“如此,你究竟是从哪里看出来我对她有……有那种意思的?”
云舒只是撅着嘴将头扭到一边儿,不再说话,然后有些忿忿的想:哥哥一直以为她还是小孩子吗?自小她就对人的情绪之类的特别敏感。哥哥看着那个女人眼里比看其她姑娘家明显多了其它什么东西。哥哥自小便时与军营之中的那些个男人们厮混在一处,思想简单着呢。那个女人,她看了一眼就知道,她的心里面全是阴郁和暴戾,这般阴冷的可怕。哥哥应该是只有那种明媚的女子才能般配的上的好吗?
想着,云舒就更加来气了。
还有那个女人明显和很多男人牵扯不清啊,虽然摄政王是她的未婚夫,却是公然在这般地方拉拉扯扯。她还没有嫁给他吧?还有那个晋安王爷,也不是什么好东西,笑得像是时刻在算计的狐狸一样,那个女人竟是和他也是眼神缠绵,真是……云舒忍耐了许久,才没有将那个词骂出口,只是心中更加愤慨了:她绝对不会让那个坏女人将她冰清玉洁的哥哥夺走!
云舒终于下定了决心,就看见隔壁桌子上有一个十分俊俏的公子正是兴趣盎然的看着她,公子长得白白净净,那眼睛竟是还是一对销魂的凤眸,在灯光下,简直就像是一只魅惑人心的狐仙。
可是云舒对于这种小白脸最为痛恨了,哥哥虽然长得很小白脸,但是骨子里却是一个铁血男子汉,比这般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弱鸡真真好太多了,再加上方才一事,她还上火着呢,就看见那人这般看着自己,心中顿时老大不痛快,于是便是狠狠的瞪他一眼。
谁知那个小白脸非但没有退缩,反而在愣了一下之后更加灼热的看着她,眸子里满是笑意。
云舒更加火大了,被瞪还笑,这人是有天残吗?云舒低声警告道:“喂,你看什么看啊!”
一旁的云瑾顿时一个头两个大,这个小丫头究竟是怎么回事,怎么一时不察,便是到处点火呢?她是他唯一的妹妹,自小便也是习武的,因为一家人都是上战场打仗的,母亲虽是看起来文雅,却是父亲从山贼打下来的山贼头头,骨子里面还有着凛然的匪气,云舒从小就想要随着他一起出门打仗,说是什么男子能做到的为何女子就不可以?
且若是云舒不生为女儿身,那对于战场谋略的天分,的确是让人赞叹有加。
可信虽是将门虎女,却是错投女儿身那。
云瑾轻叹一声,便是赶紧拉住挽起袖子差点就要冲上去的云舒,有些无奈道:“云舒你给我安分一点儿可以吗?”
“哥哥是他先挑衅我……”
可是云舒的话还没有说完,就忽然感觉灯灭了。众人纷纷惊讶出声,便见着最中间的舞台之上被光照出了一个小小舞台。周围放着两盆被束在半空之中的篝火,正燃烧着艳丽的火焰,吞吐着火舌。
众人不知所云,纷纷发出议论之声,就在这时,一阵悠远的笛声慢慢顺着晚风传入众人的耳畔,就像是冬日里面的冰雪一般,带着孤苍寂寂的味道,就这般慢慢流淌着。众人渐渐安静下来,侧耳倾听着这悠然的笛声。
然后便是看见那被光照出的舞台之上,不知何时,竟是出现了一个窈窕的身影,她穿着一袭冰揉成的雪色舞衣,上面还缀着点点晶莹的水晶,在灯光之下,流转着晶莹剔透的光芒。只那女子抬起头,真真眉眼如画,瑰姿艳容。她的眸色清冷,像是九玄之上的月宫仙子,踏月而来。只是她的额间却是添着一朵用宝石雕琢而成的绯色艳丽梅花,在光芒之中,流光溢彩,极美极艳。这一反差,简直就是将这两种互相衬托到了极致,一时之间,竟是所有人都被这般的艳色所吸引,无人再说话。
笛声似流水一般静静流淌,就听见那笛声在某处像是流水被一块大石给挡住了一般,骤然一顿,然后便是一片令人难耐的寂静。众人都情不自禁的屏住了呼吸。就忽然听见笛声忽然再起,但是却是不像是刚才那样子和缓,而是骤然拔高,就像是要突破高空耸入云霄一般,令人不觉精神一振。
就在此时她轻轻动了。雪白的裙摆在旋转间展开零碎的小花,那绣上的晶石反射出耀眼的光芒,只远远看去,却是看见她好像是在一片光芒之上跳跃舞动一般。她的手臂妩媚的做出各种姿势,脚步跳跃出无数优美的步伐,令人不觉眼花缭乱。绣花的长袖在空中翻滚出一道道绝美的弧线。她的眉眼也在此柔和了起来,笛声轻悠,她和着节拍妖娆的舞动着,天上一轮明月高挂于空,散发出清冷的光芒。她脚踩在那片晶莹之中,就好似是天宫仙子月下起舞一般,那般令人羡往。
而在此时,又有一阵琴声加入其中,似是流水潺潺,又落下了桃花朵朵惊扰了行人,扩散出层层涟漪。她的腰肢在琴声之中柔软到不可思议。
完颜烈看着那妖娆舞动的腰肢,眼眸不自觉幽黑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