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后的夜晚,些许凉意。城市绚丽的霓虹倒映在湿漉漉的地面,破碎,凌乱。
黎安柏的每一句话都在文静的脑子里翻腾,她一句一句温习,犹如一针一针扎着自己的心。
“那时七娘娘都住在他家里,有这么难舍难离吗?”
“他每天至少还要打十几个电话,发几十条短信给她,短信的内容,我看了连隔天的晚饭都能恶心出来……”
“回家的路上他陪她看电影、逛街、玩电玩、听音乐会……”
这样的男人是沈言吗?他会这么幼稚,这么有热情?为何在她的印象里,他永远是风轻云淡的呢?不会因为某件事而大笑,不会因为她做砸的事而发怒,鲜少生气,说话总是轻言细语的,温柔而和蔼。
在她面前,他是个工作狂,一周七天都在努力工作,没有娱乐,充其量也就是饭后和她散散步。她一直以为,他就是这样的人了,这才是成熟稳重的男人……
真没想到,他也有属于他的年少轻狂……
是岁月沉淀了他的激情和张扬,还是,他的活力只属于那个叫初七的魔力女郎?
她不知道……
不知何时,天空又开始倾洒雨滴,如豆,打在树叶上、来往车辆的车顶上,噼啪作响,也打在她身上,她却浑然不觉……
浑身湿漉漉的,把手机拿出来,打开收件箱。沈言发给她的短信,她都舍不得删除,里面的每一个字她都读过了无数遍,仿佛读着这些文字,便可以看见沈言在黑夜的寂寞里对她温润地笑着,只有这样,她才可以确信,沈言是爱她的。
雨水滴在手机屏幕上,模糊了字迹,她用手指拭去,重新温习那些平淡的文字。没错,他的短信都是些平淡无奇的话语,如同两个人客气地拉家常。
“在干嘛呢?”
“吃饭了吗?没吃一起吧!”
“这么晚还没睡?有心事?”
“明天公司开会,我就不过来了。”
……
她把每一条短信又读了一遍,找不到一个字如黎安柏所说的那样会让人把隔天的晚饭恶心出来。
她的心凉凉的,泛着点酸,究竟哪样的文字会让人恶心至呕吐呢?她没有恋爱过,真的不知道……
不过她读过小说,也曾梦想过自己挚爱的男子如小说里的男主宠女主一样宠着自己,连叫自己的时候也是一些千奇百怪的名字,直到和沈言在一起,她便认为,小说里的都是假的吧?是作者虚构的……
她现在真的很好奇,像沈言那么一个看起来严谨而淡漠的人会给初七发怎样的短信?两个人独处时会叫初七什么名字?小宝贝?小心肝?小猪猪?还是其它更恶心的字眼?她想起沈言手机里存的初七的号码,名字就是宝贝猪……他平时是这么叫她吗?他会吗?她无论如何也无法想象这些词能从沈言的嘴里蹦出来……
也许是自己多疑了……
黎安柏也说过了,通常情况下是这样。可沈言不是普通人,也就不属于通常情况?他对初七的热情是因为他那时年轻,自然疯狂些,现在成熟了,是公司总裁了,怎么还可以向个小男生一样?
女人总是这样,潜意识地维护自己的男人,给男人对自己的疏忽找借口,并且宁愿相信自己假设的子虚乌有的借口,也不愿意去面对那些残酷的事实,似乎这样,便安心了,男人在自己的幻想里也是爱自己的了。
这样想,让她飘忽不定的心稍稍归位,但心里总是悬着的,想给他打电话求证一下,又怕打扰他,如此在雨里徘徊,想着她和他似乎好几天没见面了,这几天他也没来公司,听慕助理说是在家休息,她便在前天晚上发了信息给他,问他是不是病了。他当时回答得很简单:没有,有点累,睡觉了。
于是,她便再也没打扰他。
她又想起黎安柏所说的,他每天都会给初七打十几个电话,那她隔几天给他打一个电话不为过吧?
思来想去,鼓起勇气拨了他的号码。
铃声响了许久他才接,轻轻的一个“喂”字。
“言,是我……”好像很久没听见他的声音了,他低柔的声音一响起,她喉咙就热热的。
“我知道是你,有事吗?”
“没事就不可以给你打电话了吗?”她有些幽怨。
“我不是这个意思……”他笑得尴尬。
“你在干什么呢?这几天都没来公司?”
“我……在家休息,现在在家里处理公司的文件呢!”他不想说生病,免得她牵挂。
“休息还处理文件?累不累?”善良的女人马上就把对男人的幽怨变成了关心。
“呵呵,不累,还好!你在哪?”
“我……在回家的路上……”她撒着谎,没有说自己在雨中漫无目的的闲逛。
“好像下雨呢,带伞了吗?”
“带了……”她心底升起点点欣喜,他不是不关心她呢……
“嗯,你让他们慢点开车,雨天注意安全。”他以为是保镖们去接的她。
她也没解释,应了声,“好……”
“那我继续工作了,拜拜!”
“拜拜……”她听见耳边传来嘟嘟嘟的声音。她记得,每一次打完电话,都是他先挂,而她总是舍不得放下……
不知哪里传来情歌,爱呀爱的唱得凄迷,她忽想起,沈言从来就没对她说过这个“爱”字,最多只说过“喜欢”。
她曾经问过他,是不是不爱她?
他否认。而且还不无讽刺地说,一个大男人怎么会成天把爱字挂在嘴边?
于是,她再度信了。
可是,他也没对初七说过“爱”字吗?
不,她怎么也不相信……
心湖彻底地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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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家。
沈言接完电话回到卧室,迎接他的是初七没有表情的侧脸和她浏览网页的认真模样。
他心虚,且理亏,和她并排坐一起。
他一坐下,初七就站起来了,把位置让给他。
“去哪?”他拉住她的手。
“电脑让你啊!你不是在工作吗?”她的语气听不出高兴还是生气,平淡淡的。
没错,文静打电话来的时候他确实是在工作,可是,他更怀念从前,他在工作的时候,初七嬉皮笑脸挤到他大腿上坐着,撒娇要他陪的情形。
“你想上网的话我把书房的笔记本搬下来。”他握着她细腻白皙的手,掌心相贴,温暖传递,他舍不得放开。
她抽了抽手,没有抽出来,不再努力,只看着别处说,“不用!我想上的话不会自己去书房吗?”那话语,淡得如白开水。
沈言知道为什么会这样。
在文静的电话打来之前,她都还不是这样的,虽然总没好脸色给他,但比现在这样的淡漠好。
两个人之间最无可挽救的状态就是淡如止水,那是心死的表现。
他坚信,他和她不会走到这一步。
握着她手用力一拉,她便跌坐在他怀里。
“你干嘛!?”她挣扎着要起来。
他抱紧了,下巴磨蹭着她的头发,“我要你陪我。”
他感觉到她身体的骤然僵硬,旋即,她淡漠的声音响起,“找你世上最值钱的宝贝陪你去!”
女人,是世上最记仇的动物。
一个不小心得罪了女人,她会记仇一辈子。所以,不要轻易得罪女人。
他联想到那日办公室里他和文静的对话,当时他就怀疑初七听见了,果真,不但听见了,居然还一直记着。
他有些头痛,不过这怪谁呢?自己种的恶果。
怕她从怀里逃走,他抱着她,掌心按着她的背,轻轻摩挲,“听我解释好吗?那句话是安慰她的。她总是很自卑,患得患失,把自己贬得一文不值,而且,她确实是一个心地善良的女孩,现在这社会,像她那样的女孩不多了……”
当着一个女人的面夸另一个女人,恁这女人再大度,再宽容,也是难以想通的,初七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所以,你让她来陪你啊!拉着我干什么?她那么好,还是你的宝贝……”她自己都没发觉,明显的醋意已写在脸上。
他低头,用拇指和食指捏住她的下巴,忽笑,“吃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