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小城,初七把它叫做风港。因为临海,夜晚站在礁石上聆听海风吹过的时候,就像听着爱尔兰风笛奏响的一首曲子,美丽,而空蒙。
她总是喜欢给她喜欢的事物取一个特别的名字,就像她把家里窗台上不知名的植物叫做爱情果一样,一个专属于她和沈言的名字。
这会让她感觉,这个世界独特地为她和沈言而存在。
为此,深海说,她是生活在爱情真空里的女子,浪漫,却不切实际。这样的女子,容易缺氧。
从前她不懂,现在她懂了,生活在沈言为她隔离的真空里的她,完全依靠着沈言给她输氧而活,一旦失去了他,她就无法呼吸。
坐了四个小时大巴,她再一次站在小城泛着潮湿水汽的空气里。她和沈言曾经偶尔来这里度周末,最后一次来是离婚前了。
小城里的一切都那么熟悉,她沿着并不繁忙的街道找寻着她要去的目的地。想着该带点什么东西去,思来想去不知买什么,最终决定,还是买点水果算了。
在街边的水果店挑了些新鲜水果,让老板娘扎成果篮,付钱的时候发现钱包里多了厚厚一叠现金,是谁放的?沈言吗?不,不可能!她昨晚一直醒着,沈言始终在卧室里没出去,早上他则直接出门了。包包是妈妈递给她的,那这钱是妈妈放的?她鼻尖瞬时酸酸的,世界上只有妈妈不会抛弃自己的孩子……
“小姐,包好了,还要点什么吗?”笑容可掬的老板娘把果篮推到她面前。
她从沉思中醒来,“不好意思,可以给我重新包一下吗?”她找老板娘要了个信封,把钱装进信封里,再把信封放在果篮底部,上面用水果盖住,请老板娘重新扎。
按照深海哥给她的地址,她找到了那个地方,不难找,很漂亮的小区,就在一楼,带个独立的私家小花园。
她在门外徘徊了很久才鼓起勇气去敲门,等待开门的时间里,一颗心紧张得“砰砰”直跳。
“来了!”随着一个女人的声音,门开了,露出一张女子的脸,三十多岁年纪,看着初七,流露狐疑的神色,“你找谁?”
初七尴尬地笑了笑,“我找一位……姓黄的先生,是住这里吗?”
“你是……”那女子上上下下打量她。
“我就是那个……”初七真不知道怎么介绍自己,用手拢了拢耳边的头发,“你是黄太太吧?我姓米,你还记得吗?”
黄太太盯着她,脸色渐渐变得难看,“原来是你啊!”说完就要把门关上。
“哎!等等!”初七伸手一挡,门没关上,留了一道缝,她急急地道,“我没别的意思,就来看看,另外……对不起……”
她感觉里面压着门的力道渐渐松了,她轻轻一推,门开了,黄太太站在门口,泪流满面。
似乎,人家还是没有邀请她进屋的打算,她低着头,把果篮放在地上,轻轻说,“对不起……”
黄太太没有说话,只默默抹着泪,初七自觉没脸再站下去,鞠了一躬后匆匆跑开。
听见身后关门的声音,她回头,见果篮已不在门口,算是收下了……她心里稍稍安定。
时间尚早,不想那么快回去,她便沿着街道,慢慢感受风港的风,吹在脸上,柔柔的,润润的,携着淡淡的暖意。
嗯……这家珍珠奶茶店的奶茶不错,她曾和沈言因为抢着喝同一杯奶茶而在大街上嘻嘻哈哈追打;这个火锅店的老板娘可热情了,每次她和沈言来吃夜宵,都会给他们多送好几份配菜;沈言说他喜欢对面那家店纯手工研磨的芝麻糊,有怀旧的味道……
她唇角微扬,唇边浅浅的酒窝里沉淀了回忆的甜蜜,走过去买了一些,打算带回家。
沿着这条路一直走下去,就是海滩了。
脱了鞋,拎在手里,感觉细软的沙漫进每一个脚趾缝之间,回头,她小小的脚印旁已没有了他的大脚印,心中空落落的,却感觉手上多了什么东西,仔细一想,原来是她的鞋。
她喜欢光着脚在沙滩上奔跑,但提鞋的那个人一定会是沈言……
将鞋子随手一扔,仰天躺倒在沙滩上,闭上眼,用心去寻找如风笛吹响的风声。
沈言说,只要用心,就一定能听见风唱的歌。
她真的很用心很用心了,心都用疼了呀……
可是她怎么也听不到风唱的歌了……
她记得那一次,是沈言从身后拥抱着她,让她闭上眼睛,去听风的声音,他在风里对着她的耳朵轻言细语,“七,我爱你,我爱你……”
她忽然明白,其实不是风在唱歌,是沈言在唱歌……
就这么躺在柔软的沙滩上,风在她皮肤上缓缓爬行,那种感觉很奇特,就好像……好像是沈言的手在她皮肤上游走一样。
她想起那样一个夜里,就在这沙滩上,月光如水,空无一人,沈言吻着她,很热烈地吻着她,还骂她是小妖精,害他沾上就欲罢不能,然后,他竟然……竟然就在沙滩上要了她……
那个夜晚多么狂热啊,海风,明月,潮涨潮落……
现在想起来她还能感觉到他炙热的温度刺穿她身体时的战栗……
“言……”她咬着嘴唇,强压着身体里不安的因素,痛苦地叫出他的名字。
手机闹钟突然响了,那是她设置的,回去的班车要到点了……
她给了自己三十秒的时间平复情绪,三十秒之后,她必须是活蹦乱跳的初七,她必须保证,爸妈面前的初七永远是快乐的小公主!
“一、二、三……三十!”她数到三十,立刻站起,穿上鞋,往车站跑去。
又是四个小时的旅途,下车的时候已是傍晚了,打了个电话给妈妈,说马上回来,煮她的饭,她肚子饿得可以吞下一头牛呢!
妈妈喜滋滋地回答,“好好好!你快点回来!沈言今天也在家吃饭呢!”
她听见这个名字,忽然不想回去了……
在风港的时候,念着他,念到心疼,回来要面对他了,却无端了生了厌,是厌?还是怕?
她不知道了……
只是,回家的脚步却慢了下来……
一辆车缓缓在她身边停下,车窗打开,探出一个帅气的脑袋,一脸谄媚的笑,“奴才小安子叩见娘娘……”
初七看了眼这个从来就不正经说话的家伙,直接打开车门上了车,免费的司机,不用白不用吧!
“呃……娘娘要去哪里?小安子当效犬马之劳!”黎安柏好看的薄唇扬起。
“请我吃饭吧!我好饿!你那有饭吃吗?”初七潜在的恶魔种子萌芽,想放一次鸽子。放鸽子这回事,不是你放他,就是他放你,被放的人总是痛苦些,她不计后果地任性了,而且关了手机。
黎安柏深知她和沈言的现状,在沈言失意的一年里,他没少扮演OK绷的角色,现在初七回来,沈言身边却多了个人,他这块万能牌OK绷该贴在初七的伤口上了。
他装作什么也不知道,大大咧咧一笑,“当然有!娘娘要用膳,奴才马上传!”
黎安柏把她带到自己夜店,本来他是不经营饮食的,为了她,从外面餐厅叫了来。鉴于她一直是沈言臂膀下的乖乖女,他本意是想让她去他办公室吃,但是倔强的初七却非要在吧台上吃,没办法,只能顺了她。
“有酒吗?”初七的问话把黎安柏吓了一大跳。
她要喝酒?她会喝酒?沈言准她喝酒?他记得从初中时沈言就干预她每一项活动,喝酒泡吧这些不良活动是不准她参与的,就连她交的朋友,他都要过问,这样的结果是,初七几乎一个朋友也没有!因为男性是绝对不可以交的,女性嘛,估计没几个喜欢初七,沈言是大部分女生心中的梦中情人,梦中情人的宝贝自然是遭人嫉恨的了,再加上凡是沾了不良嗜好的人都不准结交这一条,米初七的孤单可想而知。
对了,沈言是怎么说的?米伯父把监护初七这么重的任务交给他,他要负责!那,他现在不用对初七的行为负责了?也就是可以喝酒了?
“拿酒来啊!小安子?还愣着干什么?”初七手一伸,不满地瞪着黎安柏。
“呵呵……”黎安柏笑了笑,“嫂子……我这都是烈酒,还是……”
“小看我?”初七柳眉一竖,对服务生道,“把你们最烈的酒拿来!”
服务生不敢,看着黎安柏,等他示下,黎安柏知道她性格的倔强,不给她只怕连他的店都给砸了,点了点头,心想大不了他一直守在她身边就好了。
初七真是鲜少喝酒,搞不清这样的酒劲又多大,只觉得是一种难喝的饮料,火辣辣地穿过她咽喉的时候,那种灼痛感会让周身有痛苦的快意。难怪都喜欢借酒浇愁,感觉真的不错……
几杯下肚,她有点点眩晕,夜店慢慢来了些客人,音乐强度大了不少,酒精加重金属感的音乐,会让人受刺激。
初七看着那些狂舞的人,有些鄙夷,这也叫跳舞?看本宫的!
她脱去外套,往台上走去。
她今天穿的是吊带的黑色洋装,长度只到大腿,因为穿了外套,才没显得过分。但外套一脱,加上她迷醉的双眼,黑色的丝袜,披散的头发,就有说不清的妖媚和性/感,尤其,她裸露的手臂和肩背还有浅浅被沈言绑过的痕迹,就更引起人遐思了。
黎安柏看着她,暗道糟糕,闯祸了!上前去拉她的手,“嫂子……”
“你放开!”初七一甩,将他甩开,人已经上了舞台,随着音乐,狂乱地扭动起来。
她从来不曾涉足过夜店酒吧这些“不良”场所,但并不表示她不会跳舞。她是米家的掌上明珠,从小琴棋书画件件都尝试过,舞蹈,更是她这样的女孩必修的功课,无论什么种类的舞,就算没跳过,也见识过,她米初七跳起来,不会比任何人逊色。
原本在跳舞的那些人,发现了这个精灵般美丽妖艳的舞后,纷纷让开,当起了观众,给她鼓掌,掌声让她更投入了……
有自持舞技高的男人走到她对面,配着她,和她一起扭动摇摆,场内掀起高/潮。
着急的是黎安柏,闯祸了,怎么办?怎么办?
此时的沈家却乱了套。初七给妈妈打电话时是说马上就回来,但是天黑透了也不见人影,再打她电话,却关机了。
联系今天早上偷看到的情形,米妈妈急得差点当着米爸爸的面掉眼泪。
沈言一进来就发现情况不对。
今天上午,米妈妈给他打了给电话,问他是否回家吃饭。他才想起,两位长辈回来后他还没陪他们吃过一顿饭,确实不应该,马上承诺一定会回家吃饭的。
可是到了家里,却看见米爸爸焦急地不停拨着电话,一见他回来,马上问,“言言,你看见七宝没有?”
“没有啊!”他心里有点虚,初七现在根本就不可能和他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