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七胸口一团火,只嫌弃空调冷气不够,用文件夹呼呼扇着风,也没打算在慕凌晨面前隐瞒,“气死我了,慕凌晨我告诉你,文静在这里呆下去,我工作效率低一半,迟早会被她弄疯!”
慕凌晨一笑,简单地把这划为吃醋现象,替文静说着好话,“别这样,文静确实不够精明,但做事还是很认真的!”
“行!那你把她调去做你的秘书,给我换个!”初七求之不得。气呼呼地道。
“这样不太好。你们俩身份特殊,这么做的话别人会说你容不下她。”慕凌晨劝着她。
初七俏脸一板,“我可不在乎别人怎么说,总之忙完这段时间,我就走人了,管你沈氏是死是活!”
慕凌晨便笑了,“说什么呢?沈氏是你的,不是我的!”
初七红着一张俏脸,不说话了。慕凌晨见她终于不再纠结文静的问题,便提出另一个问题,“怎么样?想好没?去见见总裁吧,公司很多事情你真的必须向他了解!”
初七沉默了几分钟,将手中文件一摔,狠狠瞪着他,“慕凌晨!我告诉你,我真的后悔答应你回沈氏来了!”
慕凌晨愕然。
初七却已经背上了包包,换上高跟鞋,风风火火往前冲,见他居然没有跟上来,回头朝他大喊一声,“还不快走啊!”
“去……去哪?”慕凌晨有点傻。
初七憋红了脸,“去见我命里的克星啊!”
“哦!”慕凌晨喜形于色,拔腿跟上。
经过文静的办公桌时,她仍然在抹眼泪,见初七出来,赶紧站起,似乎想和初七说话,但又不敢的样子。
初七便当做没看见,她自己已经够痛苦,够焦头烂额的了,真的还没善良到去安慰情敌的地步。
慕凌晨出于对沈言的尊敬,给了文静一个面子,在她面前稍作停留,“文秘书,现在公司在非常时期,大家都克服一下,全心全意工作吧,就当是为了总裁。”
文静低着头,十分歉意的样子,“对不起,慕助理,我总是不能让人满意。”
慕凌晨点点头,“没人责怪你,我知道你的心是好的,好好把手上的工作做好就行了!”
初七心中焦躁,见慕凌晨还没跟来,忍不住叫了声,“慕助理,还在干什么呢?去不去?”
“来了!”慕凌晨对文静笑了笑,算是对她的安抚,跟着初七进了电梯。
电梯门一关,便从其它办公室出来几个秘书,围在文静身边问长问短,“文静,她怎么你了?你怎么哭了?”
文静慌得连连摇头,“没什么啊!她很好的,工作也很辛苦,都以办公室为家了,你们别瞎猜!”
“得了文静!你就傻吧!人家是以办公室为家,只怕是以沈家为家,要把你老公抢回去呢!”有人说着风凉话。
文静泪蒙蒙的眼睛瞪得大大的,勉强笑了笑,“怎么算是抢呢?她本来就是总裁的夫人……”
一秘书看不下去了,揪住她耳朵急得跺脚,“我说你怎么就是个死脑筋呢?他们已经离婚了,现在你是总裁未来的夫人!人善被人欺,你就等着她给你穿小鞋吧!”
此话在这些酷爱搬弄是非的女人圈里激起了共鸣,一时附和声不断,“就是!你看她刚才那样,连慕助理都不放在眼里,总裁对慕助理都是客客气气的!”
“是啊!像她那样的女人最有心计,听说总裁离婚就是因为她嫌弃总裁事业受挫没钱了,跟个有钱的男人跑了!现在眼见总裁又风生水起,屁颠屁颠地回来,据说还住在总裁家里呢!”
文静愣愣的,听完最后一句笑了,“你们别瞎说,她住沈言家里我都知道,是有原因的,行了,你们做事去吧,我觉得她不是你们说的那样,否则她现在来公司干什么?公司不也正面临苦难吗?”
这群女人便对文静又敲又掐的,整个恨铁不成钢的样子,“你啊你啊!文静,我说你被人卖了还会帮人数钱!你知道吗?她现在手上有总裁一半的股份,把股份卖了都可以换钱的,谁知道她来公司会不会有目的?说不定把公司拆开了卖都难说!”
另一人随之附和,“是啊!你们觉得巧吗?公司好好的,为什么她一回来就出了问题呢?会不会和她有关啊?”
其它人面面相觑,不敢乱说,胡乱搪塞了几句,“哎!管它呢!我们是做秘书的,在哪都是一样的打工,这家做不成换那家就是!只是文静你啊,未来的沈氏夫人,这沈氏可名正言顺是你的,别最后变成一场空!”
说完,她们便慌忙散开,边走还边议论,“你说总裁为什么把股份给她?这男人啊就是德行,受不了诱/惑,吃着碗里看着锅里……”
虽是窃窃私语,这些话还是一字不漏地传进文静耳里……
这是沈言被捕后,初七第一次来看他,在会见室里等候的她,有点莫名地紧张,思考着等下他来,该用怎样的态度来面对。冷漠?假笑?还是发怒?却没有一种能使她满意……
“来了!”随着慕凌晨欣喜的一声,沈言的身影果然映在了窗边。
初七横了慕凌晨一眼,来了就来了,有必要这么兴奋吗?难不成你们是gay?
慕凌晨觉察到初七的目光,嘿嘿一笑,他承认,他是因为初七和沈言难得的面对面而兴奋……
听见门开的声音,初七赶紧低下头,直觉告诉她,他的阴影已经笼罩着她,她的头皮渐渐发麻……
轻微椅子的响声过后,她对面多了鲜活的熟悉的呼吸,还有她无法躲避的,穿了嫌犯衣服的他的身影……
很不争气的,她的手开始微微颤抖,呼吸略显短促。
她怕自己失态,手指紧紧按住她手里的文件夹,让它们看起来不抖得那么厉害,寻思着怎么开始这段对话。
慕凌晨略带笑意的声音在头顶响起,“总裁,嫂子说有些不懂的地方,我毕竟不是你,觉得还是你亲自给嫂子解释比较好。”
“什么意思?”
只四个字。
他只说了四个字。
带着轻微的鼻音,淳厚,低沉。
初七忽然觉得被大提琴的调子重重撞在了心口上一样,沉闷低婉得心口发疼……
她好像很久没有听到他的声音了……
“总裁,嫂子回公司了,在你的位置,带领我们度过难关!”
慕凌晨在替她回答,她仍不敢抬头,却明显感觉到热/辣辣的目光电流一样灼烧着她的皮肤,她的脸不由自主渐渐泛红。
真热!她手心里有了汗意……
慕凌晨很识趣,这小小会见室里的空气含氧量比较低,他该自动退出才是……
“总裁,那你就给嫂子好好讲讲吧,我在外面等!”
初七心中一紧,有抓住慕凌晨衣摆的冲动。她怎么就觉得,这是一个陷阱?绝对的陷阱!
会见室里还站了警察,初七知道,他们的对话是不能牵涉案子的,必须有人在旁边监听。
她想着,是不是先说声“你好”?
开没开口,便听见他低沉悠长的声音在空气里缓缓流淌,“时隔三日当刮目相看……”
他在笑……
初七可以百分之百地肯定,虽然她低着头,看不见他的表情,但从他的话语里可以判断,她完全可以想象他唇角噙笑,带着玩味的色彩凝视她是怎样一种表情,这让她觉得自己很窝囊,不是赌咒发誓要他消失在自己视线范围内吗?不是咬牙切齿地说过她恨他吗?现在却主动送上门?OMG!真是上了慕凌晨的当……
沈言!你就笑吧!她命令自己绷紧脸,低头看着文件,用十足公事公办的语气说,“我是不希望沈伯父一生的心血付诸东流才答应慕凌晨回公司的。”
她没有听见他的回音。
他居然和她玩沉默是金?
她诧异而恼怒,骤然抬头,遇见他含笑的眸子,柔光洋洋洒洒,如同很多年以前,他还是个穿校服的小男生的时候,每天早晨坐在他家的汽车里,在她家门口放落车窗,看着她蹦蹦跳跳背着小书包从家里出来一样……
“小七,书包给我!”
她总是在这样的目光下把书包交给他,他替她背着,一直送她到教室。什么时候,穿校服的男生就变成了大男孩,再变成男人,再也不用司机开着车在她家门口等,每天早上,汽笛声准时响起,驾驶室里的他眸子里的柔光即使在雨天也是如此明朗……
她眼眶渐渐湿了,眼前全是沈言的幻影,那个让她不敢爱,拼命恨,却总是在不经意之间便钻进她脑子里,扰乱她思维的男人……
“看傻了?难道我又帅了吗?”他薄唇咧开好看的弧度,露出点点牙白色。
她慌乱地收回自己凌乱的目光,设想过无数次再见他时会是怎样的模样,却不曾有过眼前这样,笑得一如昨日的阳光……
她咳了两声,清了清嗓子,掩饰自己的失神,并毫不留情地想要扼杀他的笑容,“我们来谈谈正事吧!关于和连天雨的合作,你想过问题出在哪里吗?”
她以为,她不笑,她绷紧了脸,他恬淡的笑容便是自讨没趣,那么,他就可以收敛了,谁知,他眼里的笑意却更浓了,还混着一丝赞许。
她怒了!不,确切地说,是用愤怒来掩盖她的慌乱,“沈言!你到底什么意思?不想说话的话就不用浪费彼此的时间了!”
其实,她真的很怕沈言这样的目光,如汇集了太阳的温度,会把她好不容易垒砌的冰堡烤化……
所以,她愤怒着合上文件夹,在她准备转身走人的瞬间,他手心的温暖覆盖在她手背上,旋即,包裹,握紧。
她居然全身颤抖,往后缩了缩手,没能成功从他的温暖里逃脱。
“宝贝,谢谢你!”他的手变粗了,手心略微粗糙的纹路摩擦着她细嫩的手背,麻麻的,如他的声音,摩擦着她的心尖一样,麻麻的,瞬间传遍每一根神经末梢。
她怕,怕在他这样的声音里软化,怕对不起父亲临去时苍白的脸色,别扭地在他手心里挣扎着,硬着嗓音,“谢我什么?我有什么好谢的!小心我把你公司彻底玩完!”
她以为,他的道谢是因为她回来挽救他的公司。
她的手越来越热,脸也越来越热,她想逃了,奈何被他抓得紧紧的,旁边还有警察,她又不能动作太激烈,只能任他揉搓着自己的手背,可他明明揉的是手背,她的脸却越来越烫……
隔着一张桌子,她几乎都能感觉,他的每一次呼吸里都喷着笑意。
“谢谢你,还是小七。”他温柔淳厚的声音说着她不懂的话语。
她本来就是小七啊……
她讶然,终是抬起眸子,去他瞳孔里寻找答案。
他乌瞳深处,花开似锦,“只有我的傻小七,才会牺牲自己来保护我;只有我的傻小七,才会受尽委屈却不说;只有我的傻小七,才会嘴上说着恨我,实际却舍不得我的一切毁于一旦;只有我的傻小七,上学时什么都不懂,却为了帮我从头开始学起……原来我的小七一直都没走,笨的人是我……我总是忘记回头看一看你,对不起……”
“等等!我不是为了帮你,别自作多情!我说过,我是为了沈伯父和沈伯母!”她坚硬地冷着脸,转开头,免得被他瞳孔里绚丽的颜色迷乱了眼。
“那前年呢?是为了谁?”
他的轻言细语如和风拂面,她怕这风拂动她的泪腺,逼自己用嘲讽来应对,“是,前年我是为了沈言,为了那个爱我的沈言,如果我的沈言知道我为了做了这么多事,一定会心疼懊悔歉疚,而不是像你这样,心不在了,一切都淡了,我也淡了……”
她眼前飘动着床上拾到的那根长发,飘动着文静在他办公室如在自己家里一样的身影,还有文静的眼泪,流在文静脸上,疼痛却她心上……
他依然在笑,淡淡的,朦胧的微笑,像梦里的他,“宝贝,你怎知我不心疼不懊悔不歉疚?”
“等等!”初七赶紧叫停,她不想从他嘴里听到那些懊悔得痛哭流涕捶胸顿足的废话,“我不需要你的心疼懊悔和歉疚!留着施舍给你的文静宝贝吧!对了,也别再叫我宝贝,我恶心!”
他忽然便拉着她的手,上上下下打量她。
这样的眼神让她心里发毛,“你……看什么看?”
“你恶心?想吐吗?难道……”他盯着她的腹部,唇角浮起暧/昧的笑。
初七立即明白了,在黎安柏夜店包间里的那一幕在眼前浮现,她红透了脸,忘情地咆哮,“别做梦了!我吃药了!”
“我知道!”他笑着说,黑眸里一抹光亮沉落。
初七竟然情不自禁地觉得她的心也跟着这光亮猛然沉了下去……
这个反应太不应该了……
她恼怒自己总是容易被他影响心绪……
“七,听我的话,去找一个人,把股份卖给他吧!”他凝视着她绾得纹丝不乱的髻,谁说她不疼?此刻他的心就在疼痛着,那个傻乎乎笑嘻嘻的笨丫头,居然被慕凌晨拔苗助长,瞬间成长为女强人了!想到这个,他就歉疚,他的宝贝,只能在他翼下享受温暖的,怎么可以独自去迎接风雨?
“找谁?”初七以为他在给她指点迷津,倾耳听着。
“巫宇山。”他说出这个他不愿意提及的名字。
“他是谁?”她敏感地把这个名字和那次找她的老人联系起来。
“巫梓刚的父亲。”
“什么?!为什么要卖给他?我不!死也不!”她脑中深刻地烙着沈言刀划手臂满身是血跪在巫梓刚面前的画面。
“七……可不可以乖一次?”他凝视她因愤怒而嘟起的唇,想笑,这样的表情才更像他的七……
“我不啊!”初七激动之余,忘了伪装,半是娇嗔,半是真怒,“我在股东叔叔们面前发了重誓的,谁想要拿走沈氏,就等我从沈氏大楼跳下来,踏着我的尸体过去吧!”
这是沈言说过的原话,他不会忘记,此时,亲耳听到初七说出来,他一口热气堵在心里,如果不是警察在旁边,他一定把她拉进怀里狠狠地亲吻了……
他的七,真是他的七啊……
感动之余,却说着违心的话,“米初七,你这只笨猪!怎么总是自作主张?前年是这样,现在又是这样!惹我生气是你最大的本事!”
初七凝视他愤怒的脸,愣住了,这个人还真奇怪,原来她作出这么大的牺牲,他非但不感激,还生气?那对不起,她也要生气了!
“沈言!你简直冷血!我……好!我算是领教你了!我米初七做事从来只求对得起自己的心,不曾期待过你的感恩,可你也不至于还要骂我吧?”她忽然觉得自己站在沈言面前的时候就像文静站在她面前的时候,无论做什么都是错的,搞不清究竟要怎样才会取悦他,或许,文静那种方式他喜欢……
想起文静,她心里就酸涩得痛,不顾警察还在旁边,使劲挣扎着想拜托他的手。
他紧握着,眸中狡黠闪过,“没错!你就是讨骂的!谁让你擅自做主去替我顶罪?你难道不明白,你受了苦,对我的煎熬比我自己受苦严重的多吗?这一次又是这样,你以为你一个女人有多大本事?能把公司救活?把沈氏卖给姓巫的你还能过几年好日子,照你这样折腾下去,最后只会完蛋的!”
初七气头上也不去分析他话里的意思,凭着一股子傲气,倔强地把他的话顶撞回去,“沈言,就冲你这句话!我米初七也要争口气!你等着看吧!等你出来的时候,我要给你好看!我要让沈氏比你在的时候还风光!我要把我前二十年的仇都给报了!你不是养了我的前半生吗?好,我养你后半生!就当养个小白脸好了!告诉你,本宫还要养几十个,不,三千男宠!每天一个侍寝,三年都不带重复的!”
她此话一出,沈言瞠目结舌,连旁边的警察也忍不住喷笑出声了。初七方知自己又犯了个错误……
羞恼之余,她趁着沈言愣得像呆瓜之际,终于成功从他手里挣脱,气呼呼地冲出会见室!
出门却发现黎安柏和慕凌晨都在门口等着,见她出来,都面带揶揄地笑挤眉弄眼,她怒火没处发泄,朝着慕凌晨一吼,“还不走!想被解雇吗?”
慕凌晨和黎安柏对视一眼,耸耸肩,示意完蛋,又搞砸了!
黎安柏双眉一扬,闪身进入会见室,沈言正要被警察带回去,他赶紧求情,让警察再多给几分钟时间。
警察眼里还荡漾着笑意,看了看钟,“好吧,时间本来也还没到。”
“怎么回事啊?好不容易把嫂子骗来的,你又给弄砸!”黎安柏质问沈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