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他背着小药篓,跟在父亲萧振南身后采药,他认知里记得的所有药草都是父亲手把手教他认识的。后来父亲死了,换成他一个人背着父亲的那个药篓漫山遍野的跑,饿了就啃些干粮,累了就大咧咧摊在草地上晒晒太阳。现在好不容易有了个伴儿,萧逸书会让琴奏呆着才怪。
于是,萧逸书开始教琴奏,哪些草药有什么功用,哪种草药同哪种草药合一起会有毒,但用另外一种草药就能解毒了……诸如此类的话语,琴奏被萧逸书唠叨得多了,每次出去也会有意无意地留意起那些药草来。
当有一天萧逸书替琴奏也准备了一只青竹篾编成的药篓给琴奏后,琴奏才明白自己这是挑上贼船了。
琴奏背着药篓,看一眼满山坡开始乱窜的萧逸书,就好像一只叼着骨头的狗儿一般欢快。琴奏今天没心情去找那些花花草草,于是找了块还算干净的石头坐下。
寐宇阁在江湖上的地位超然,但并不直接插手江湖事务,这一点,让寐宇阁拥有极高的江湖地位。不过琴奏也知道,越是这样,寐宇阁就越是容易得罪一些大人物,比如说盛名之下的武林盟主。
现今的武林盟主正是沈门门主沈钟铉,江湖上的人知道他有一把离魄刀,嗜杀成性。琴奏跟着萧逸书走过这么些地方,多少还是听说过一些关于沈门的事。
沈门起初不过是个小门派罢了。沈门建在太湖上,起初不过是个小帮派罢了,但直到上一代沈门门主沈雄接手后,他开始不断吞并太湖上的其他帮派。等到沈雄死后,他的儿子沈钟铉接手沈门后,他的手段愈发血腥残忍。
也就是那个时候,沈钟铉的离魄刀开始名扬天下。沈钟铉比起他的父亲,要更加残忍许多。但凡不愿被沈门吞并的帮派,那便绝对不可能在太湖上存活下去,当然,沈钟铉的刀从不滥杀百姓。这也就是为什么后来他能在舞林大会上摘取武林盟主称号的一个很重要的原因。
沈钟铉称霸太湖,比起别的武林门派,沈门比它们更像是一个商家。尤其当沈钟铉当上武林盟主后,沈门几乎富可敌国。
只是一个人的权利与野心总是无限膨胀的。沈钟铉起初去争那个武林盟主,不过是为了夸张沈门的商路,但真当他坐上盟主的位置后,沈钟铉就不得不重视起寐宇阁来。
相比较半路发迹的沈门来说,寐宇阁则显得超然太多。没有人知道寐宇阁是从什么时候起开始有的,但寐宇阁对整个江湖了如指掌这是毋庸置疑的。寐宇阁从不直接插手江湖事务,甚至有几代的阁主,江湖上的人只知其名,从未见过他的人。这就足够证明寐宇阁有多么超尘脱俗了。
但琴奏知道,这世上若真有清心寡欲的人,寐宇阁真的不问俗世的话,风起云涌的江湖,或许早就没有寐宇阁的存在了。寐宇阁的阁主谨遵上一任阁主的吩咐,暗地里培植自己的势力,但琴奏却想不透寐宇阁这样的存在,究竟是为了什么。
当然,寐宇阁的存在的确打扰到了有野心,想要称霸天下的沈钟铉了。就沈钟铉掌管沈门的魄力,他扫平了太湖上的几股势力,将他父亲沈雄没有完成的事完成了之后,他更是将沈门的势力扑到整个江南。
在江南,对沈门,几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但如果只是这样,对沈钟铉来说还是不够的,他要的是独步天下,而在这之前,他必须清理掉一些势力,比如说寐宇阁。而寐宇阁的阁主正好是欷离。
如果寐宇阁真的无欲无求,对沈钟铉的做大不闻不问的话,那么欷离老阁主就不会死得这么莫名其妙了。琴奏不知道他们之间究竟过节是怎样的,但她可以肯定,这件事既然传得人尽皆知了,那么依老夫人同欷华公子的脾性,绝不会坐视不理的。
也就是说,这之间肯定有阴谋。琴奏不晓得自己早早地从寐宇阁脱身而出,算好还是不好。
“琴奏,你看,这山头竟生了一株碧草,真是太意外了。”萧逸书也不知道从哪个角落里冒了出来,手上捧着一株在琴奏看来没什么好奇怪的野草,眉眼上满是欢喜振奋。
琴奏不想往他头上淋冷水,于是点点头,“你运气真不错。”
萧逸书将碧草小心翼翼地用帕子包好后放进药篓,然后捡了琴奏边上的空地坐了下来。或许也是因为萧逸书自小就满山采药,倒也不嫌地上脏。坐好后,从篓子里拿出用荷叶包着的点心,递给琴奏一块后,萧逸书自己却没有吃,“琴奏,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如果不介意的话,你可以同我说说。”
琴奏忍不住瞥了一眼萧逸书。乍看就是个没脾气的书生,可真接触下来,琴奏觉得这人真的很聪明,只不过大多时候他都是糊涂的,也不知道是不是假装的。
“女孩家的心事,怎好告诉你一个大男人?”琴奏没吃那点心,只是摊在手心里。没被爹爹丢弃在雪地之前,琴奏从没吃过什么点心,能够吃饱一顿就足够开心上一阵子了。被琴姑娘和欷华公子带回寐宇阁后,琴姑娘总会把好吃的点心留给她,琴奏起先不肯吃,但后来渐渐地肯了,不为别的,只因为那些点心都是欷华找人特意做好了给琴姑娘尝的。
她知道自己这一辈子都不可能得到他的心,那么只现在分一点点心,总可以吧?可琴奏不知道,这么一星半点的放纵让她一而再再而三地沉沦下来,直到现如今万劫不复了。如果爹爹没有死,如果爹爹有心想要来找她,可现如今的她再站到爹爹面前,他还认自己这个女儿吗?
琴奏无法抑制自己心底的哀伤。萧逸书一偏头,见到的就是这样的琴奏。对萧逸书来说,琴奏是他全新的认识,小时候遇见的那些人都已经化作模模糊糊的记忆,只除了一个小小的粉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