饶是四阿哥说话的速度很快,这些注意事项讲解完,时候也已经差不多了,讷敏再对他感激的笑笑,这才叫进了人。
李嬷嬷她们早已经等在外面了,听到里面有说话声,知道主子们已经起了,可没听叫又不得进,只能是在外面恭守,心里面不停盘算着,若时候真差不多了,该如何给里面提个醒,好在现下倒是用不着了,主子们叫进的时候,还是为接下来要做的一系列事情留出了富余时间的。
只是李嬷嬷放心得有些太早了,在进屋给两位主子行过礼之后,她方一抬头,就被自家姑娘现时的发式惊了一下,刚要想说什么,转眼间看到四阿哥,又把话咽了回去。
讷敏也没多做表示,只是柔声吩咐道,“先侍候洗漱吧。”
其实讷敏现时的发式也没什么,只不过不是两把头而已,这是讷敏自己梳的,睡觉时也就罢了,起来了自然是不能披头散发的,至于为什么不梳两把头,费时与否和能不能梳好的问题且不说,只说在以后自己多数时候都是要梳它,讷敏就觉得在这个短短的过渡时候里,不妨换一种发式,而她所换的这种发式,正是借鉴于前世四阿哥在圆明园“深柳读书堂”所设十二仕女围屏中“消夏赏蝶”的那幅。
当然,因受现时的客观条件所限,讷敏所梳的发式与那画中又不是完全的相同,原来那个已经够简捷了,讷敏在它的基础上,又更简略了几分,只是将头发拧旋再盘叠于头顶偏后的位置,用簪子固定就可以了,用时上是很迅速的,但样式与那画中的相比就仅只是粗具其形了,又因为讷敏的技术本来就不是很过硬,再加上多年不用也变得生疏了,从而让这个形已经不很规格的发式,又兼具了不够紧致牢固的毛病,但既有词云“宝髻松松挽就”,讷敏对此就不是很在意,她会梳这个头,要突出的本也不是发式,而是插在发上的簪子。
讷敏所选的簪,并不是华美繁复而又张扬的样式,除了她现时的年龄与那样的首饰并不是很相合之外,更主要还是因为现时皇贵妃正病着,在外面碍着规矩与体面也就罢了,在家里对着四阿哥的时候,就不适宜弄得太珠光宝气了,免得他认为自己对皇贵妃的病并不很在意,所以才会有闲心着意去打扮,但话又说回来了,太素了也不好,容易招忌讳。
既不能太华美,也不能太素,讷敏于是就决定用拙,她选的是一支粗长厚重的金簪,造型很是简洁,顶端也不象其他一些簪那样用金累丝和各色宝石做成非常醒目的大块装饰,乍眼看去,讷敏所戴的这一支似乎就只是在簪头处嵌着一颗宝石而已,可若是细细端详,它构思上的巧妙就显出来了,在簪头那里还有一只蝙蝠,是就着簪头的宽度錾雕出来的,而那颗嵌着的宝石,则是用粉红色碧玺做出来的一枚桃子,正被那只蝙蝠拥在怀中。
四阿哥当然看出了这簪上的巧思之处,自己福金头上什么都没有,只这一支簪,他的眼神又不是不好,怎么可能看不出来?正因为看出来了,他之前为喜烛的事儿本就不错的心情,又更好了一些,这支簪可说是厚重有之,美结合,能古拙与轻盈秀镇青花瓷器华兼而有之,与他的喜好正好相合,而蝙蝠与桃的图案中暗含着对皇贵妃的祝福之意,也让再次感受到了自己福金的细心。
从前世重生而来的讷敏,对四阿哥的喜好自然是知道的,否则她也不会在家人因着皇贵妃的病而为她准备的数支朴拙不华的簪中选取这一支了,现在四阿哥已经注意到了,而且看起来也有些欣赏的意思,这就可以了,不需要自己再用多余的话和动作来进行强调,那样只会是画蛇添足,她没在洗漱之后就马上进行梳妆,并不是为了要让这簪在自己的头上多做停留,而是因为不好让四阿哥就坐在一边等着,更不能让他一个人自去用膳。
对讷敏尚未梳妆就下令传膳,屋中的下人们虽有在心中微感惊讶的,但面上却是一概不显,更不会有提出异议的,没见福金是为了体贴爷才这么做的嘛,两个主子琴瑟相合了,对咱们以后办差也是有利的。
四阿哥和讷敏现时确实是很相合的,对着那看起来很是丰盛的早膳,两人有志一同的都只是略垫一垫,今天要去的地方可是不少呢,哪里都不适宜他们提出要传官房这样的要求,在路上就更不行了,你往哪去了,做了什么,人家可都是随时注意着,这要是报上去,“四阿哥和四福金奔咱们这边来了,只是半路上要传官房,所以还得稍等一会儿”,那他们俩可就要羞愧无地了。
早膳撤下了,讷敏这就要开始梳妆了,只是,讷敏看了看坐在一旁的四阿哥,见他把昨晚上的那本书又拿出来看了,这又是与前世的不同之处,那时的自己是在早膳前梳的妆,当时他可是避出去的,而现时的这个变化应该说是件好事,反正自己素颜的样子他都看了,上个妆就更没什么了,自己又没想着要弄出前后不同的两张脸来,正好现时没了女官在场,有些事儿也可以自主了,
“这我自己来。”讷敏对正要给自己上妆的李嬷嬷说道。
“是。”李嬷嬷答应一声,退过一边,倒也并不担心,这妆点面容的事儿,自家姑娘也是学过的,并不会差到哪里去。
讷敏这次的妆容还是走的清淡路线,本来她一个不到十岁的小女孩,就不适宜化浓妆,那非但显不出雍容,倒遮掩了纯真,但淡到与素容没多大区别也不好,那样会抬不起朝服,所以讷敏先在脸上薄薄的扑了一层香粉,提升了肤色的晶亮度,再用温水将胭脂化开,只蘸一点点在两颊上涂匀起些色就好,反正出去一热脸也会泛红的,眉眼间的描画也不需太多,只要显得干净分明就好。
李嬷嬷却觉得自家姑娘的妆有些浅了,尤其是那唇色,别的时候也就罢了,新嫁娘哪有一个不是殷红的啊?偏自家姑娘不习惯,早先从家走时就不让自己上得太重,现时居然又轻了些,当着四阿哥的面,自己又不好劝,好在看他那样子,对自家姑娘象是也有几分欣赏的意思,这倒是个好兆头了。
“李嬷嬷,”讷敏出声叫着李嬷嬷,“可以梳头了。”
“是。”李嬷嬷一醒神,心里暗骂着自己居然在当差的时候胡想,嘴上却是赶忙答应一声,走过去将装有各种梳头用具的盒子打开,至于桌子上摆着的那些从讷敏头上取下来的小细钗,她刚才已经注意到了,也明白自家姑娘的发式为什么会换了,但因为见四阿哥的情绪还不错,也就没有再去多想。
李嬷嬷的手艺还是不错的,这专业人士就是比只是客串的佛伦夫人要强得多了,昨天若是由她来为讷敏梳头的话,根本就用不到那么多的小细钗,也不太会有扎人的问题,而她现在用小细钗得也不多,大概也就是六七个左右,动作也很迅速,质量更是好,规规矩矩的发式,楞是让她梳得能显出些少女的清纯之气来。
再然后,四阿哥和讷敏就要又一次换上朝服了,这倒也不用她和四阿哥做什么,只配合着侍候的人、并抗起那些重量就行了,而每当这个时候,讷敏都很是羡慕四阿哥,因为皇子朝服成套穿下来的重量,比皇子福晋可是要轻省得多了。
四阿哥朝服的面料也基本是纱制的,色为金黄,两肩前后各绣有一条正龙,腰帷处有四条行龙,下裳则是八条,下幅是八宝平水,披领上绣有两条行龙,袖端各有正龙一条。与披领和袖端同为石青色的龙褂和配蟒袍时所穿的是一式,冠却是不同的,蟒袍是吉服,配它时要戴吉服冠,而配朝服则要戴朝冠,四阿哥的朝冠是以玉草织成的,外面裱着罗布,并用石青色做织金边饰,又以红纱为里,外层缀着朱纬,冠前面缀的是舍林,舍林的周围饰有东珠五颗,冠后面缀着的金花则饰有东珠四颗,顶部嵌着的是红宝石。
当然,在没戴朝冠之前,是要先挂上朝珠的,与讷敏要挂三盘朝珠不同,四阿哥只需戴一盘,按制,皇子的朝珠除东珠外,其他的随意,四阿哥的朝珠和讷敏正挂在胸前的那盘一样,也是珊瑚的,样式上就更没有分别,分别的只是戴法,男人是将有两串“记捻”的一侧戴在左边,女人则是戴在右边。
再然后的配饰,与讷敏又是耳坠,又是彩帨,又是领约、金约什么的比起来,四阿哥的就简单多了,只一条朝带就搞定了。
皇子的朝带也是金黄色的,上面配有方形的金衔玉版四具,每具上都有一颗猫睛石,周边又围有四颗东珠,在第二、第四两具金衔玉版的下面设有挂环,四阿哥要带的东西就挂在这上面,与吉服带下所挂下直而齐不同的是,朝带两边所挂的佩朌是下广而锐的,而朝服带与吉服带另一个不同之处是,吉服带是挂珠挂玉或是其他什么杂宝,均随你自己的意,朝服带上要挂的东西却是有定制的,囊(荷包)是左右两边都要有的,另外还要有燧(取火器)、觿(解绳结的锥子)、刀、削等带有满人民族本色等物品。
虽然说四阿哥身上零七八碎要挂的东西也不少,但比起讷敏身上那一大堆的份量自是肯定不如的,更何况这些东西还都是事先在带子上挂好了的,他只要把带子系上,就什么都有了,所以,两个人虽然是同时开始穿朝服,到最后,四阿哥还是又等了讷敏一会儿,这才算是能走出门去,开始他们行拜见礼的旅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