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张莹的精心医治,独孤凤华的病一天天好起来。
终于,这个七旬老人又走上朝堂亲政。在她身染重病之时,一些原来依附她的大臣怕她驾崩,纷纷开始投靠太子东方楣。当他们看到独孤凤华无恙时,又再度向这位女皇表示愿誓死效忠她的决心。
独孤凤华一生中听惯了大臣那些所谓的誓死效忠誓言。当大病初愈的她再次听到大臣口中感天动地的承诺时,只是淡淡一笑。
张莹见女皇身体大好,觉得自己再也没用留在皇宫的必要。于是,就找机会向独孤凤华辞行。
走进御书房,张莹还没来得及说出什么,心思机敏的独孤凤华已经猜出她在想什么。
“莹莹一定是来向朕辞行的。可是,你知道吗?朕身旁除了婉儿之外,你是朕另外一个可以依赖的人,朕不想再放你离开神都。如果你思念家人,朕可以命人把他们接回神都,再赐一处豪华的宅邸做你的郡主府。在朕眼里,你一直都是朕的女儿,你前世的生命虽然很短暂。可是,上天把你再度归还给朕。”独孤凤华心中暗自思索。
张莹幼年时就做出惊人的成就,从创制拼音,到印制字书,再到女童课本的编纂,曾被大乾人称为“神童”。
她的年龄刚好比独孤凤华夭折的女儿小一岁,在独孤凤华的潜意识里,一直把张莹当成她那个夭折女儿的再度转世,在张莹创制拼音入宫觐见后,她就想:“这个小女孩还是我的女儿,只是借助别的母体出生而已,否则小小年纪的她又怎么能做出如此惊人的成绩?”
看着张莹,独孤凤华眼睛里充满慈爱之色,没等张莹说话,她就开口说道:“莹莹,这些天为了照顾朕,辛苦你了。你现在是知天命的年纪,好容易回神都一趟,何不见一见故人,重游一下故地?”
“故人?听婉儿说,我的那些幼时的要好伙伴除了刘菲和李谦夫妇外,剩下的人或是在海外做封疆大吏,或是作为节度使镇守边陲。我能见到的故人怕是少之又少。不知道分别二十年,菲儿现在是一副什么样子?”想起刘菲,张莹眼前很自然地浮现出一张白胖胖、粉嘟嘟的娃娃脸。心中一暖,她嘴角边不由得现出微笑。
见张莹的神情一变,独孤凤华知道自己刚才的话奏效,她的眼中不由掠过一抹得意之色。女皇心中说道:“莹莹,你虽然聪明绝顶,可是,朕似乎是最能看懂你心思的人。只要你现在不离去,朕就一定能说服你回到朕的身边。”
而此时,张莹心中却想:“义母,如果我想离去,这皇宫、乃至整个朝阳城是困不在我的。我现在是五十岁的人,上有年迈的父母、下有幼小的子孙,我现在最想做的事情是保护他们不受到任何伤害。我决不能让自己和家人踏进你们母子之间皇权的争夺中。”
“陛下说的极是。莹是该去故地重游一番。”虽然思潮起伏,可,张莹脸上依然是安之若素的表情。
“好,明日朕就替你安排这件事。”
这一刻,独孤凤华仿佛又回到她年轻的时光里,那个时候不知为什么,她觉得窥视张莹的心理、或者是和张莹斗智是一种很有趣的事情。
“莹莹,姜是老的辣!你是斗不过朕的!”独孤凤华满面笑容。
刘菲与李谦成婚多年。到现在,他们两个人也是子孙绕膝之人。
李谦现在是太史令①。
就在独孤凤华答应替张莹安排去见故人的夜里,她命林婉仪去李府传旨。
圣旨大致的意思是说,圣上体恤太史令年事已高,特赐珍珠一斛,准他休假一年。
李谦夫妇不明其中之意,林婉仪则笑着说道:“大人不必惊慌,陛下听闻大人的次子在湖州做刺史,已经很久没回来与父母见面,她不忍大人夫妇长期骨肉分离,想借此机会让李大人与夫人去湖州骨肉团聚一番。”
就这样,李谦与刘菲去了湖州。张莹见不到他们二人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其实,独孤凤华如此安排无非想拖延张莹与故人见面的时间,这样一来,自然延长张莹留在神都的时间。
刘菲是张莹最好的朋友,见不到她,张莹很是失望。当陪同她的人问起,郡主还想去哪里时,她想起自己幼时居所——翠华居。
住在翠华居的时候她父亲张稹还只是个富豪,并没有入朝为官。
这翠华居虽然是几十年前的旧宅,可是,张家的下人每年定期来这里清洁、打扫、修缮。
因此,从外表看,它依然一如当年的雍容典雅。张莹让陪同她的人留在外面,她一个人走进翠华居的大门。
这里是她这一生最留恋的地方。随着缓缓前行,翠华居里的雕梁画栋、玉阶秀栏一一展现在她面前。
那个时候她才六岁,那个时候,她无忧无虑,那个时候父母视她为掌上明珠、乳娘待她视若己出,那个时候,有可爱的弟弟,还有许多亲密无间的小伙伴整天为着她这个“万事通”打转。而她也乐此不疲地带着弟弟和那些小伙伴玩耍、调皮捣蛋。
想起这些,张莹脸上露出暖暖的笑容。
不知不觉,她走进自己童年时居住的房间。
精美的雕花窗棂下放着一张大理石书案,案上摆放着各种明人法帖,一方端砚,一只喜鹊登梅的夜光瓷笔筒,里面毛笔林立。镇纸下面放着一摞发黄的写满字的宣纸。
机缘巧合,张莹幼时有过一个失落文明的存储器。正巧,另一个时空的她为了研究史前那段失落的文明,也在寻找这个存储器。为了能够和大乾的张莹更好地沟通,另一个时空的张莹想办法把超时空的知识传输给大乾的张莹。
这些知识存储在在大脑后,张莹根本不用在去蒙学读书。她当时不想让人知道她识字是无师自通,于是照常去书院读书。因为脑子里面有纵横几千年的知识,蒙学的课程学得再优秀,她也觉得没什么成就感。
为了找到学习的成就感,对于象书法、骑术、武功、音律等需要通过自己刻苦努力才能提高的技能,她都非常勤奋地去学习。
这书案上的名人法帖和笔墨纸砚,就是她当年习练书法的鉴证。
书案的紫檀架上摆放着一个雕工精美的白玉熏炉,另一边的镂空鎏金花瓶里放着一束颜色极淡的粉色月季绢花。
张莹很自然地走到书案旁,她点燃熏炉里的御香,顿时,一缕沁人心脾的幽香飘散在房间里。
她坐在书案旁,拿起镇纸底下写满字的宣纸。
那字迹看上去很稚嫩,可是,却有一种凌厉、非凡的气势。她一页一页看下去,最后她发现一张纸上,有一些缭乱的,近似于涂鸦的字迹。
“这是嘉儿小时候的字。好难看哪!这应该是我当年教他写字时留下来的。”
这一刻,仿佛时光倒流,那些远去的记忆变成一幅幅生动的画面,慢慢浮现在眼前。
她看到一大一小两个孩子坐在书案旁。
大一些的穿着一件淡绿色的绫袄的小女孩是六岁时的她,那张粉雕玉琢的脸蛋上带着一丝不苟的神情。
而小一些的穿着绛红色锦袍的小男孩是三岁的张嘉,那时的他胖胖的脸蛋上满是认真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