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跟或不跟（四）

她目光有些呆滞，她有过太多的希望，每一次都失望而终，所以她知道希望越大失望越大，但她还是坚定地相信，只要到北京，经过专家的会诊，伯母的病就一定会好。是她太天真，还是命运太爱开玩笑？

看着雨晗眉眼间散不去的忧思，泽远有些心疼，“雨晗，不要太担心，伯母会好的。我们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相信医生。”

“泽远，我真的很担心，伯母待我比女儿还亲，上大学那会儿，她每次去看望苏夕，总是带一堆我喜欢的土特产去，给苏夕带的东西也从没忘记给我也带一份。每次我和苏夕回家去总是请我去做客……”雨晗说着说着声音哽咽了。

这时苏夕出现在他们面前，雨晗抬头看见苏夕消瘦了的脸颊，止住自己的哽咽，一时竟说不出话来，苏夕紧蹙的眉心虽已松开，但那布满哀伤的眼神却让雨晗心疼，泽远轻轻拍了两人的肩膀，“伯母会没事的。”

苏夕微垂的长睫轻颤几下，瞬间又抬起，重重地点点头，努力挤出一个大大的笑容，勾起雨晗的胳膊，“傻丫头，难过什么。我们进去看妈。”脸上分明是笑，却掩盖不了言语间流淌的悲伤。

雨晗对伯母嘘寒问暖之时，医生走了进来，一看是刚才那位面容慈祥的老人，身后跟随着两个护士，护士给苏夕母亲换完吊瓶后退到一旁，老医生接着照例给她做完检查后，对他们笑笑， “病人现在情况稳定，你们不必太担心。”转身之时，对一旁的泽远说：“阿远，你出来一下。”

苏夕和雨晗相视一眼，泽远已经跟着出去，老医生打发护士之后，行至走廊尽头，回头对泽远说：“你妈想请雨晗吃饭，你改天带她回去一趟。”

“爸，这个……”

“你小子犹豫什么，当初你是怎么向我们保证的？”

“……”

泽远在走廊里站了一会儿，走回病房时听见房间里传来笑声，“在谈什么谈得这么高兴？”泽远推门走进去坐到伯母对面的一张空床上，“他们在讲小时候的事情呢。”伯母呵呵笑着看向泽远，脸上的气色比先前好些。

见泽远很好奇，伯母发话了：“小夕，快给泽远讲讲。”见母亲难得高兴，苏夕便将刚才的笑谈娓娓道来：“大概是十一二岁，我和雨晗那时候没人陪着玩，成天跟着雨晗哥哥到处跑。有一次雨晗哥哥带我们去唱歌，雨晗还气走了他哥哥的一个朋友。”泽远有几分惊奇，像雨晗这样落落大方的女孩，还能把人气走？

察觉到泽远投过来的目光，雨晗不好意思地笑笑，“都是小时候的事情了。我也记不得当时是怎么把他气走的。只是说，以后别再来我家，似乎从那以后，我哥就很少带朋友回家了，我和苏夕也很少再跟着出去玩儿。”说到这儿，苏夕插话进来，“那时候大家都叫雨晗小刺猬，现在倒真的成了小刺猬了。”雨晗不想继续这个话题，打断道：“别开玩笑了。说到我哥，他最近倒也要来北京，过几天来看看伯母。”

泽远却还不罢休，“那那个被气走的人你们还记得吗？”

雨晗和苏夕都摇摇头，什么事都不记得了，怎么还会记得人，况且只见了一面而已。

思量着要如何和雨晗讲母亲要请她吃饭的这件事，在此之前，他没说过自己家在北京，雨晗也从没主动问过。

几天后雨晗在医院外的林**上散步，遇上了苏夕母亲的主治医生，忙笑着打招呼，“您好！”

老人笑笑，“见外了！见外了！叫我伯父吧。我对你可是熟悉得很呐，我们家阿远啊，常常提起你。”

看着老人亲切的面容，雨晗有点尴尬，她是极为敏感的，听得出老人话里有话，也瞬间明白了他话里的意思：“您是泽远的父亲？”

老人点点头，“阿远这孩子，我和他母亲一直希望他能回北京发展，雨晗你帮我们劝劝。”老人顿了顿，“我看得出来，阿远听你的话。”

雨晗怔了一下，笑道：“您别这么说，我可没那么大的本事，我会把您的意思告诉他的，不过这个还是要看他自己的决定。”

老人满意地笑笑。

千夏在K城逗留了几日，能玩的地方都玩了，自己一个人，也没什么好逛的，天天催刘心阳送她去乌镇，刘心阳征得自己的母亲同意后，抽出一日，订了机票，专程带千夏去，一来是带千夏看看曾经的老家，二来是看望自己的母亲，回国后也只与母亲见过一面，他本打算把母亲接过来一起住，母亲却受不了这样的喧哗，只愿每日在小镇过清静的日子。

乌镇的老房子是爷爷留下的，后来给了父亲，当年父母离婚后，母亲就带着他搬离了这里，他回国后，听说乌镇的房子房主要出卖，便高价买了回来，退休的母亲依旧搬到了那里住下。

自从旅游业发展后，原来安静的乌镇早已被繁华取代，千夏看着街上没见过的当地饰物，十分惊喜，拉着刘心阳到处看，买了一堆大大小小、有用没用的东西。母亲住的老宅还算安静，穿过几条繁华的街，出了街市的中心，又过了几座桥，走进一条窄窄的小巷，踏着湿漉漉的青石板，走过一扇扇油漆脱落的木门，在一间古旧的庭院门前停了下来。

刘心阳叩着门环，木门发出沉闷的响声，“妈，我们来了！”

很久没有回应，千夏也跟着喊：“妈妈，开门呀！我们来了！”

听到这一声“妈妈”，刘心阳有些诧异，这么些年，自己怎么也没对千夏的母亲喊出一句妈妈，千夏抬首看向自己的哥哥：“哥，我脸脏了？干嘛这么看着我？”千夏心里不是不难过，但是既然把刘心阳当做自己的哥哥，那么他的妈妈就是自己的妈妈，何必去计较呢？简单一点，大家都很快乐，有什么不好呢？

“心阳？”身后传来一声叫唤，声音并不算大，但在这安静悠长的小巷中却显得格外响亮，刘心阳和千夏一齐回头，看清慢慢走近的人影，千夏打量着眼前的男子，年纪应该与哥哥差不多，身材修长挺拔，高挺的鼻梁和那双灼灼闪光的眼睛，似有摄人心魄的力量，千夏不觉脸一红，低下头去。男子看清了刘心阳的面孔，拍拍他的肩，“好小子！真的是你！”眼里满是惊喜。

“这几年跑哪去了？一点消息也没有！要不是我看新闻，还真不知道你小子有那么大成就了！”

一席话说得刘心阳有愧，“我也天天记挂着兄弟你！只是当时去得匆忙，丢了你们的联系方式。”

顾宇轩打量着刘心阳身旁的女孩，眼神奇怪，刘心阳忙解释：“别误会。我妹妹，刘千夏。”

听哥哥介绍后，千夏抬头，大胆地看向他，伸出纤细的手，“你好，很高兴认识你！”

西装革履的男子也礼貌地伸出手，“很高兴认识你！顾宇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