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节 血之街（下）
议事厅里的气氛有种剑拔弩张的味道。自从上次确定查理家族继承权争夺赛的日期后，家族里的长辈几乎没有再聚集在一处。
罗林环视四周，看到自己的外祖父坐在正中间。他旁边是几个祖父辈的兄弟。他们往下的两侧，是自己的舅父舅母、姨妈姨夫之类的人物。站在他们后面的则是跟自己同辈的人。这些人的眼中，有不屑，有怜悯，有幸灾乐祸，有怒不可遏，有无动于衷。
真是盛大的欢迎仪式。不就是杀了些人嘛？
罗林为这些家伙的小题大做感到好笑。他跟自己的外祖父躬身施礼后，把雷莉拽到了身旁，等着议事厅里的这些家伙开口。
“昨夜的事情，解释一下。”诺顿•；查理，查理家族的本代族长看着自己的外孙，表情并没有变化。好像两人之间没有任何血缘关系。
“我带她出去。回来路上被人袭击了。她保护了我。”罗林把雷莉拉到胸前，很“动情”地说：“如果没有她，我可能就葬身于那些人的手下了。感谢家族长老为我这样的人提供了庇佑。”
“警官已经告诉过我们，上百名中下级魔武士都是受了致命一击后当场死亡。她不过是个小女孩，怎么可能拥有那样的实力？就算一个中级魔法师都没有把握将那些人一举歼灭！”诺顿•；查理的一个兄弟，也就是族里的长老之一斥责着罗林。
他很讨厌罗林话中的讽刺。所有人都知道罗林一直被众人忽略着，如果不是声明一定会参加继承权争夺赛，恐怕查理家族的人会至死将罗林遗忘。
“家族为你们挑选的仆人都是贵族后裔。众所周知，没有一家贵族拥有如此的身手。”不然落魄的他们早就复兴了。威廉的父亲，诺顿•；查理的长子接着说。他现在是族里刑罚队的执行官。他并不在乎自己的妻子出轨跟别人生孩子。妻子的家族势力够强大，足以支持他和威廉联手，夺得查理家族的继承权。女人和金钱，都是紧跟在权势后面的东西，只要有了权势，人生还有什么可发愁的？
“你们不相信？”罗林很“吃惊”地倒退两步。他啧啧两声，拉过雷莉，很“认真”地问她：“他们都不相信你，你觉得怎么办比较好？”没有等她回答，他又拉着她的手高高举起：“不如这样吧，哪位有兴趣？过来跟我的小女仆比试一下。不过这孩子还年轻，恐怕无法控制出手的力度呢！”
挑衅的话出口，议事厅里顿时嗡嗡成一片。众人交头接耳起来，曾经跟雷莉关系很好的里纱也往角落里缩去。她不想让自己未来的主人威廉知道她和雷莉的关系。她看到雷莉投过来的目光，索性把头扭向了旁边。
“没有人？”罗林更加“吃惊”：“大家不是在质疑吗？为什么没人肯出来验证一下？哦，伟大的诸神，是谁在胆怯，把奉献给你们的那颗赤诚的心偷偷拿了回来，开始恐惧这个世界的真诚？”
“够了，你不要再表演了。查理家族跟官方有协议，无故引起那么大的麻烦。现在的你只有一个选择，把她交出来，留给家族议会调查她的来历。”查理家族议会的另外一个长老，也是族长诺顿的弟弟厉声命令道。
雷莉听到这句话，下意识地往后一退，整个人靠在了纹丝不动的罗林身上。
“交出她？长老您在说笑话吗？很好笑，符合今年说冷笑话的流行趋势。”罗林揉了揉雷莉的头发，戏谑的声音变成了嘲弄：“调查不早就进行过了吗？挑选仆人进门的时候，那些调查难道都是弄虚作假。我翻遍了家族历史，也找不出来弄走仆人的先例。在我的身上破例，我是否该感谢你们？”
“虽然没有先例。但家族规定，只要你拒绝她的陪伴。她的驱使权会自动归回到家族内部。警方说你遭到袭击的同时，也指证身上染血的只有她。你身上半点血迹都没有。”诺顿终于开口了。他说出了这句话，下面的人倒吸了口冷气。
罗林的母亲死了，代表罗林长辈出面的只能是最直系的诺顿大老爷。其他人听说个大概，但没有了解到很详细的地步。议事厅里的嗡嗡声再度大了起来。怀疑罗林也会强大魔法的声音声越来越大。
“只要巧妙地使用小小的风系魔法，就可以把那些飞来的血迹弹开。至于安全，我躲在她身后就很安全了。这个解释是否合理呢？”罗林索性把话挑明了。他知道这些人想知道自己的底细很多年了。大家知道他很“弱”，但毕竟没人相信他一点魔法都不会。那样就太侮辱查理家族的血统了。
小小的风系魔法？
这个解释的确合理。就算入门级的学徒，只要会驱动风系魔法，待风速达到一定程度，是可以把飞溅来的液体弹开。
那么罗林真的不强大？一切只是小女孩干的？她究竟从哪里得到如此强大的力量？为什么她会在选择主人的时候直接选择了罗林？这跟死去的罗林母亲有什么联系吗？
各异的目光射在了罗林身上。罗林云淡风轻地拉着雷莉的手，凝视着自己的外祖父。在这个健壮老人的眼中，他看到了不可见底的深渊。
面前的是胜利者。他像个国王一样统治着他的领地。那些失败的人在他身旁叫嚣、喧哗，他岿然不动，如山岳般思考着自己的事情。
罗林微微一笑，把试图露出的挑衅心态压回心底。他懒洋洋地问着其他长老——家族继承权争夺的失败者们：“我已经解释完了。诸位还有什么疑问吗？”
“你们受到袭击——这只是你们的一面之词。警方去的时候，所有的人都死光了。没人知道是否是她主动挑衅那些雇佣兵，给家族惹麻烦。”另一位长老发话了，“你要做的有两个：第一，拒绝她对你的效忠。把她交给族里。第二，放弃你的继承权争夺赛资格，被诸神诅咒的女人的孩子，没有权力参加比赛。查理家族代表着泰西大陆上最光荣的魔法血统。争夺这种荣耀的权力，不应该属于你这样的人。”
有人这么骂他女儿，这个老家伙的表情还是纹丝不变呢。
罗林好整以暇地看着外祖父诺顿的表情，对那个长老的发话置若罔闻。几个家族执法者以为他是默许了，想要过来拉雷莉，不料雷莉手中忽然冒出淡黄色的半月斩，在他们和自己之间的地面上劈出了一道裂纹。
雷莉逼退对方，扭头看看罗林。见罗林朝自己笑笑，才放下心来。她不知道自己的实力，面对一屋子的魔法师免不了心里发怵。
“罗林，这就是你手下的态度吗？”看到雷莉竟然反抗，屋里的喧哗声大了起来。很多人都开始怂恿诺顿惩罚罗林，取消他的参赛资格，他们数落着罗林母亲的被诅咒的名声。还有更多人要求他把雷莉交出来。
“她是我的，所以别人来动她，有什么后果我不会保证。”罗林拉起雷莉的手，很优雅地跟外祖父诺顿鞠躬，“大老爷。身为荣耀的查理家族的后裔，我不会抛弃自己的尊严撒谎。那些人的确是想要我的命。但身为光荣的魔法家族后代，我宁愿自己死在赛场上，而不是死在诽谤中。”
“罗林少爷，没人敢诽谤你。”站在前排的威廉开口了。这个阳光般被人簇拥的大少爷甩手朝罗林发出了一个中级魔法师程度的火系魔法波。他派去游说各路少爷小姐的手下，有不少人成功归来，就算不成功，也只是灰头土脸而已。唯有派去说服罗林的那个人，消失得踪影全无。
查理家族的人，世世代代修习得都是光明的魔法系炼气手段。只有罗林的母亲坠入魔道，修炼了暗黑系的气息。他还记得小时候，那女人跟幽灵一样在院子中路过，发丝间都带着死亡的黑气。而幼小的罗林跟在那女人的身旁，笑得天真无邪，仿佛身旁的黑暗并不存在，和他的母亲形成了恐怖而鲜明的对比。
之所以派出人去游说，就是想刺探下罗林的底细。可罗林没有给他任何的机会，他让他的手下彻底消失了。
消失，那是一种比失败更让人害怕的结局。
魔法波飞速靠近罗林，没有任何族人阻止。甚至族长诺顿也冷眼旁观。罗林猜想他可能也想知道自己的女儿生出了什么“东西”。他察觉到，除了威廉以外，很多人都开始蠢蠢欲动，试图对自己进行远距离攻击。
“破——”
在众目睽睽之下，雷莉出手了。她以手撑地，瞬间调动土系元素，形成了一道厚厚的土墙，土墙在阻挡住魔法波的瞬间轰然碎裂，但却奇怪的没有倒塌，而是顺着魔法波袭来的方向将魔法波包住，凝固成了一种奇怪的攻击姿势。
“不要反击。”罗林微笑着说。
“好。”雷莉点头，把调动起的土元素归回原位，让它们重新散落在地上。她也明白威廉的这招只是试探，并没有使出更大型的招数。既然如此，双方点到为止就好。
“……”整个大厅的人只沉默了一瞬间，便立刻沸腾起来。威廉少爷的那些“伙伴”属下甚至惨白了脸，不明白自己的队伍中怎么有这样等级的女孩。尤其是里纱，她躲向了更偏僻的角落。其他少爷小姐，有的人吹着口哨讽刺威廉，有的人看族长诺顿没有表态，甚至跳出来要跟罗林比划下。
“罗林，不要让你的手下出手，我们来比试吧。”法罗尔，罗林小姨母的儿子从人群里站出来。虽然知道自己没有希望，但他也有争夺继承权、历练自己的念头。跟别人一样，他对罗林真正的水平很感兴趣。
“我不喜欢打架。”罗林貌似尴尬地在衣服兜里摸来摸去，最后掏出了根简陋的魔法杖。看到这根粗糙，一望便知是等级低劣的魔法杖，厅里的很多人都笑了。
“雷莉～”罗林看着雷莉，把头低成了纯洁的四十五度角。
“罗林，少爷，我会保护你的。”雷莉面对罗林“绝美”外加“凄美”的面孔，小心脏一阵悸动，内心免不了有拯救美男罗林的英雄壮举憧憬喷涌而出。
“我说罗林，你好歹也是男人，不要躲在女人后面。就算打输也不要紧，我不过是想跟你切磋一下。我很好奇你有什么水平。”法罗尔看着身穿粉红色洋装裙的雷莉，实在不想对这个闪动着湿润眼眸的纯洁小女孩下手。
“要跟罗林少爷动手，先得过了我这关。”雷莉左手亮出日轮，惹出众人再次惊呼。
这样厉害的小女孩为什么落在了这小子的手上？粉红色的洋装，超短的裙子，可爱的长袜和鞋，坠着黑珍珠的发辫在尚未发育的胸前跳动……
在场的部分“怪叔叔”已经别开头去，不想让自己对罗林的憎恨再增长数个百分点。
不是吧？真要和小女孩打？虽然刚才她挡住了威廉的攻击，但那只是个普通的中级魔法火焰波啊。法罗尔犹豫片刻，决定用个水系的攻击方式。起码这种方式不会让小罗莉受到实质性的伤害，就算有个万一，也能够瞬间分解水元素，让它们还原，淋漓尽致地打湿雷莉的衣裙……
真是不纯洁的念头啊。
法罗尔心中抱怨着自己，口中咒语却不停念动。空气中的水元素被他召唤，凝结成冰状，结成数道细线后飞刺向雷莉。
“留点情面吧。”罗林大声“提醒”雷莉。
雷莉点头。几个华丽的火球从她手中放出，击碎了法罗尔的水线后，在对方的肩头呼啸飞过，把他的衣服烧焦后消散在空中。
“啪啪。”
罗林鼓掌。他见到其他一些“义愤填膺”的兄弟姐妹们纷纷怒骂着，要他们的手下过来教训自己。
“雷莉，他们是都我最亲爱的兄弟姐妹。凭着仁慈的神明起誓，虽然他们屡次挑衅我，可你千万不要杀掉他们的伙伴。”
罗林玩火上浇油玩得很爽。雷莉听了也不吭声，见有人出手就发动土墙壁挡住，如果有试图冲上来肉搏的，就祭出半月斩。
“狗啃屎！”
“猴上墙！”
“猪拱圈！”
“羊癫疯！”
……
把挑战者打成了各种富有乡村风格的雕塑后，雷莉拍拍手站在罗林的身边，思绪万千：自从进了查理家，生活始终像是在大海里面浮沉。好不容易抓住了一块名为“罗林”的木板，可却有人想将自己和木板一起拍死在浪涛底下。
亚平宁是无法回去了，可人生还漫长着。在小丫头的年纪死去，可不是件美好的事情啊。
××这些人的@@啊，竟然敢冲罗林少爷和自己下黑手，杀无赦！！！
雷莉脚跟往后挪挪，站到罗林身边等着自己这位少爷再次发话。
“大家对我的小女仆这么有信心，我很感谢。伟大的外祖父，请问我可以带着她参加选拔赛吗？查理家族在选拔赛上向来不拘一格。带领家族成为大陆上最强盛的魔法家族，这才是我们选拔的目标，不是吗？”
罗林笑眯眯地替雷莉擦掉粉红色裙边上的泥点，跟族长诺顿如是说。他话音刚落，反对声再度膨胀开。只不过，这次没人敢上前了。看过小雷莉的手段，大家可以肯定，就算罗林连基本的魔法都不会，他面前的小罗莉也可以一个人摆平昨夜那些佣兵。
“就这样吧。”诺顿双手平摊，压制了屋内众人的反对声。他深深地看了眼罗林，表示罗林可以继续参赛后就率先退场。众人愕然，在诺顿离去后，开始了对罗林的谩骂。
“罗林少爷，我原来以为贵族都是很有品位的人。”雷莉对两旁的人们视而不见，跟着罗林往屋外走。
“错了，他们是有品味的猪。”
“少爷……请不要侮辱猪。”雷莉感到受伤，在她心目中，猪是认真又憨厚的动物，个性绝对比身旁这些败类贵族好太多了。
“对不起。”罗林很认真地“道歉”。两人的举动激怒了旁边的某些人。
“太放肆了。”一个名为诺贝尔的少爷很火爆地上前要拉雷莉的手，可罗林在半路就捏住了他的手腕，从兜里掏出了牌子在他面前晃了下，又举到众人面前说：“刚才外祖父在，所以我不想跟你们撕破脸皮。这个，就是我从昨夜敌人身上搜到的东西。看啊，上面就是查理家族的族徽。真让人好奇啊，是哪位要置我于死地？”
腰牌！
眼睛尖的人看到了腰牌的上半部分刻着查理家的族徽。查理家的族徽正面分两部分，半部刻族徽，下半部刻代表个人的徽章。他们迫切地想看到是谁的徽章在上面，可罗林死死捂住那下半部分，不让任何人见到。
罗林环视周围的亲属，脸上的笑意更明显，但眼中却射出冰冷的目光。他知道在座的人都谁派人对付过自己。对方会心虚，会猜忌彼此。他看着他们的眼睛，最后纵声笑了起来，将腰牌向空中一丢，众人还没来得及去抢，腰牌就倏地自燃起来，霎时化为飞灰。
“我当这个事情没有发生过。”
罗林很潇洒地鞠躬，带着雷莉闪人，留给众人一个粉红色的背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