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节 血之街（上）
头顶上苍穹的颜色忽然深沉下来。皎洁的月亮不知道藏匿在何处，深厚的云层也遮挡住星光。风在呼啸，它们穿过安静的大街小巷，拍打在家家户户紧闭的门窗上。
整条长街都被魔法阵掩盖住了。两旁灯光熄灭的居民不会听到街上那些让人毛骨悚然的吼叫。他们更看不到，有数条黑影从城市的四面八方赶来，上百个穿黑褐色迷彩服的人快速地进入了隔绝普通人和炼气者的地带。他们更无法窥探到，一道红光以诡异的速度在黑褐色人群里移动，所到之处，身着迷彩服的人都喷溅出数尺高的鲜血。
手中气刃穿透对方的胸膛，内心便会生出一种又似恐惧又似快意的奇妙感觉。
“杀——”
雷莉在对手的气刃划开自己的额头时，才清楚地回想起那个夏天。火辣辣的伤口刺痛着她心里的某个地方，流淌的血也告诉她，这不再是亚平宁那个蔚蓝色的半岛，而是拥有浓雾和压抑天空的英伦。
她同时放出了双手的火系圆斩。一个如灼目日轮，另一个如盈缺中的弯月。日月双轮发出淡黄色的光芒，跳跃穿梭，划出无数优美的曲线，在敌人身上毫不留情地收割着。
杀、杀、杀！
杀光所有的东西！
罗林用简陋的魔法杖施展风系魔法，悄无声息地跟在雷莉身旁，微笑着看她把那些人的四肢砍掉，用火圆斩劈开那些人的胸膛，将内脏和肋骨挑上半空。他看到她面颊上伤口的血在凝固，红灿灿的一道让她天真的眼瞳中布满了恐怖。
鲜血喷溅，人体散碎，肉片和着血沫被切下，哀嚎是那样地动听。
挡你者死，阻你者杀。多么可爱的小家伙啊。
罗林禁不住要吹起口哨来了。他回头，看到身后的大半条街上都散落着尸体，他们泡在血泊里，显得特别安详。
挥动手臂，有触觉！杀！
还有触觉？再杀！
雷莉机械地穿过人群，扑向街道的另一端。她护住罗林，将右手月轮舞动进攻，左手日轮化成半球状防御罩抵挡敌人的攻击。对方阵营中不光有强化系的中级炼气士、元素系的中级魔法师，更有从军队退役的高级特种兵。那些人手持阵法和晶石引发的炮弹筒，如果没有防御罩，恐怕半条街都会塌陷在他们的进攻中……
挥舞！空？
雷莉手里的气刃斩空，她终于感到了自己似乎在大口喘着气。她呼吸着，发觉眼前那漫无止境的黑褐色迷彩服消失了，对方设置的魔法阵也因为魔法师的死亡而损坏掉。街道的墙壁、路灯重新出现，夜空也在头顶没有改变。那些云层轻薄起来，迷蒙的月光射在地面上，给脚下流淌的鲜血蒙上了阴冷光辉。
“啪啪——”
雷莉听到掌声响起。她回头，看到微笑的罗林少爷在鼓掌。这个男人表情无害地站在自己身后半米处，身上半点鲜血皆无。而整条长街上，都是敌人残缺的尸体，和流淌满地的血。街那头的血，开始凝固了，刚刚杀掉的人，血还是殷红色的。
“很棒。”
罗林伸出手揉了揉雷莉的头，他把雷莉因为战斗而弄散的头发重新系好。他察觉到了另外两股人马停止了行动，他还知道有新的控气高手朝自己这边靠近，从波动上看，应该是官方的人。
泰西的能源系统是由阵法、晶石驱动组成的。为了日常生活，每个公民都会进入学校学习基本的炼气、控气方法。但这并不代表每个人都会变成魔法师、武道家、炼金士、傀儡操控者。事实上，各国政府都在避免普通百姓知道这些人的存在，巴不得这些“危害国家安全”的人越少越好。可事实上，这种情况无法避免，官方只好从压制变成了利用妥协，在；流中，利用本国的炼气高手，保持和其他国家的某种平衡。
炼气者们大多数也希望和国家机器保持一定的距离，他们力求在国家秩序外，建立一种属于各自体系的秩序和法规。其中一点就是内部的争斗不可以涉及平民。如果惊动官方，那么必须有人出来调停，弥补官方封锁消息、掩盖现场的一切费用。同样，官方也会给肇事者所属的团体发出警告，避免情况再度发生。
今夜，这条街的元素波动力实在很大。位于城郊的炼气者管控中心甚至不用太多使用魔法监听，就能察觉出无数炼气者的平衡点消失——死亡的征兆。人数也够得上小规模的屠戮了。他们派了三个高手飞奔过来，但看到的并不是一个团伙。他们看到的只是个微笑的长发青年，和浑身染血，靠在青年怀里被他***头发的小女孩。
两人站在长街的一端，身后是上百具破碎的死尸。骨骼、肌肉、脂肪、脑浆……能够拆解的东西都洒落满地，开膛破肚的死法触目皆是。尸身上流淌的血把整条街都染成了红色，让它变成了血之街道。
“三位有何贵干？”
罗林从服饰上判断出了来者身份，在看过对方的证件后，表示会配合回答他们提出的所有问题，并且帮助清理现场。
“罗林•；查理……您是查理家族的人？”警官们对查理家族的历史熟悉得很，也清楚每次继承权争夺赛时，会有很多龌龊、卑鄙的手段。但这样血腥的开端，在整个家族争斗史上是很罕见的。而且面前这位罗林似乎在家族内部很低调，从来没有听说他做过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情。
“是的。我和我的小女仆去夜店吃东西，回来的路上遭到了袭击……为了保护我，她只好……”罗林抬手，做了个斩杀的手势。他拥抱住怀里有些颤抖的雷莉，拿不准她是被血腥刺激得兴奋，还是有些后悔。
听到罗林的供词，三个警官看了眼雷莉。其中的一个试图询问雷莉事情的经过，但雷莉的回答让他们很无语。
“他们都是怪叔叔！”
雷莉摸着自己那沾满血迹的可爱超短裙，天真纯洁的眼眸湿润了。右手淡黄色半月斩也不由自主地现形，蠢蠢欲动着，似乎会随时挥起。
罗林抱住还在“害怕”的雷莉，跟三个警官说：“这实在是太可怕了。你们看，我的小女仆吓坏了。为了避免我们受到伤害，我希望你们能够护送我们回查理老宅。”
“……”
“……”
“……”
无语的三个警官同时点头，一致认为这实在太可怕了：一个小丫头杀掉了足以铺满一条街的对手，她的主人还口口声声说两人会受到伤害，希望得到保护。
不过公民的要求是会得到许可的。三个警官中的一个留下来清理现场，另外的两人送罗林、雷莉回家，顺便把这个恶劣的事件通知查理本族。希望他们注重内部的防范，不要再在本城发生类似的事件。
坐在警车上，罗林能察觉到潜伏在附近的其他两股势力已经走远，不需要担心他们会返回来突袭自己。他拉着小雷莉有些冰冷的手，感觉这小家伙的潜力蛮高。刚才那些佣兵都是中下级之间的水平，雷莉一个人把他们打至全灭，根据这个战斗力，至少可以暂时认为她有高级强化系斗士的水准。
如果教她些魔法或者是内气系的东西，是否可以把她调教成魔武士或者高级元素师呢？
不过，对于一个十五岁的可爱小女生来说，最重要的，应该是“那里”的培育才对吧？
罗林瞅了眼雷莉的胸前，决定每天喂雷莉喝一公升的牛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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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中午了。
正午的阳光照在地面上，花圃里的鲜花在骄阳下散发出旺盛的生命力。罗林穿着柔软的白色丝质衣裤从房间里走出来，看到雷莉蹲在花圃里，用抹布努力擦洗着一片大叶兰的叶子，把那叶子擦得绿油油的，从里到外散发出闪亮的光泽。他知道这是她最喜欢的植物，虽然它不曾开过花。
她的鼻尖沁出了汗珠，她的脸蛋也被晒得红彤彤的，但她的表情显得很快乐。他甚至听到了她在哼着一首亚平宁的古老歌谣，歌颂在海上漂泊的男子遇到了风浪，依然没有放弃生存的***。
“罗林少爷，你醒了？你今天想吃什么？我去做。”雷莉注意到罗林的存在，就站起身，冲他很灿烂地微笑着。
“睡好了？你很喜欢大叶兰？”罗林揉揉雷莉的头发。昨夜回来后，小雷莉就显得非常疲倦。
“本来有些累，睡了一夜就好了。头一次知道自己那么厉害……从前打架都没输过，所以不知道自己有多厉害。”雷莉有些不好意思地挠头，“少爷的花圃里，我最喜欢的就是大叶兰呢。它们很坚强哦，就算土壤状况很糟糕，也努力地存活着。它们陪着我每天晒太阳，让我觉得活下来比死去更温暖。少爷，要不要一起来？”
“我不喜欢阳光。”罗林看到院门口外人影晃动，就告诉雷莉：“换身衣服吧，我们要被族里的人请去喝茶了。”
喝茶？
雷莉扭头，看到大老爷的管家已经站在了门口，冲罗林鞠躬。罗林站在门口的阴影中微微点头致意，嘴角又浮现出那种嘲讽的笑容。
跟着老管家绕过很多幢房屋，一路上能看到英伦半岛的各类植物，也能看到一些下人和亲属的奇怪目光。
罗林毫不介意这种场面。很多年前也有过似曾相识的一幕。他跟在母亲的身后，被老管家带领着，穿过查理家族众人如针的目光，去见外祖父。那天是个阴雨天，绵绵的细雨打在路面上，把天空和房屋都染成了灰色的。不像是今天，所有的一切都在阳光下闪耀着鲜亮的颜色，看得人心生厌烦。
不过，雷莉站在阳光下很合适。粉红色连衣裙完全衬托出了她少女的肤色。镶满蕾丝花边的裙摆随着她走路的姿态晃动，四颗黑珍珠在她两个发辫上闪耀，和她黑色的清澈眼眸彼此呼应。
这样一个小丫头也是杀手。
美妙的鲜血，华丽的杀人技巧，整条街的尸体。这样的报告该让家族中的那些亲眷多么兴奋啊。自己甚至能够想象出他们的表情。
罗林笑了起来。他拉过诧异的雷莉的手，笑声从细不可闻，变成了纵声大笑。他看着查理家议事厅门口那些下人的奇怪目光，笑得更加肆无忌惮。
他拉着她的手，走了进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