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的确是一桩咄咄怪事。”宁奕说着不由又夹起一块拌问政山笋,顿觉甘甜无比,不由得大叫一声好吃。
“二位客官,觉得菜是否可口?”小二忽然凑近,讨好地笑着。
宁奕颔首笑道:“菜是不错,这酒嘛,也很可口,但就不知道为何你们这店里的生意看起来那么冷淡?”
“这个。”小二不由得神情一黯,顿了顿说道:“这位客官,您是不知道啊,原先我们这店里生意是如火如荼,每天宾客满座,那是要多火爆就有多火爆。我们掌柜的索性就把这酒楼名字一改,嘿,便改成了这‘宾客满堂楼’。”
“嗯。”宁奕不由得点了点头,笑道:“不错,你门这店里菜色可口,酒也喜人,若说这宾客满堂,倒也不太难办到。”
“唉。”说到这里,那店小二不由得重重的叹了口气,然后说道:“可是就在那前几天,突然有人在我们店的‘清炖王八’里,竟然在菜里吃到了一枚金元宝!”
“哦?”宁奕与云儿不由的对望一眼,然后不由得奇道:“吃出金元宝?这可是好事一桩啊。”
“好什么呀,唉!”那店小二一脸的颓丧,“若是可以选择,我们掌柜宁愿不要那客官在那只该死的王八里吃出金元宝来。”
说到这里,那小二忽然压低声音,神神秘秘地对宁奕和正一脸全神贯注听故事的云儿低声说道:“那枚金元宝,可不是我们家掌柜吩咐放进去的。”
听到这里,宁奕的好奇心立刻被勾了上来,不由得皱眉道:“难不成那王八里还会自己长出金元宝来?”
“嘿,若是真的金元宝,我们掌柜的笑都来不及呢,怎么还会落到今天这地步。”店小二摇头笑道。
宁奕和云儿不由得面面相觑,云儿不由得插嘴问道:“怎么,那金元宝还是假的不成?”
店小二立即一拍大腿,叫道:“可不是!自从那客官在那王八里吃到金元宝后,我门这店里便发生了一桩怪事!但凡只要是客人点了“清炖王八”,必然能从它的肚子里发现一枚金灿灿的大元宝!”
店小二叹了口气,摇了摇头,继续说道:“一开始,我们掌柜的还以为仙人赐福什么的,我们那掌柜的信道,每天必在那三清像面前磕头祈福,还以为是三清下凡,给我们这店里施了福源。若不是仙人赐福,就算是巧合,也不能那么巧合,两位客官,我说的不是么?”
“没错!”宁奕点了点头,表情愈发凝重起来:“小二,你继续说,说说接下来是怎么回事。”
小二叹了口气,继续说道:“只是王八里发现金元宝的事,没过几天便传遍了整个庐州城的大街小巷,每天都会有着无数的宾客挤进咱们这店里,来客必点一只“清炖王八”,而不巧的是,竟然每个客人都能在王八肚里发现一只大大的金元宝。如此一来,就连官府老爷都知道了,咱们这店里有仙人护法,王八里必有金元宝。”
“王八肚生金元宝,倒还真是稀奇的很。”宁奕斟了一杯百老泉,喝了下去。前些天一直闷在宁府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竟然对近在咫尺的事一点不清楚,宁奕不由得想起了前世的新闻媒体,可惜这个时代没有这个条件。
那小二说到兴头上,索性一把就坐在了宁奕和云儿的身边,连宁奕递过来的酒都一口闷掉,眨巴眨巴嘴唇,然后笑道:“说起咱们这庐州府里的这位县令,嘿嘿,那可是一位大大的名人呐,若是要与客官你说明白整个事的来龙去脉,还真不得不提一提咱们这庐州府里赫赫有名的‘刁氏大老爷’。”
小二一说起庐州府的这位县官,不由得眉飞色舞,吐沫星子吐个不停,宁奕越听越奇,这才点了点头,明白了事情的原委。
庐州城这位县官姓刁,名然,字长石,泽宗绍圣年间戊辰科殿试乙榜第五十六名的进士,虽家境贫寒,却扔长的奇胖无比,肥头大耳,一直到老也是这一副肥胖的体格。五十岁那年才高中进士,却也已是两鬓斑白,老眼昏花。这位刁大人早年读书家境贫寒,妻子又劳累过度,与十几年前便与世长辞了。刁长石膝下无子,高中进士后,刁长石才终于又续了弦,竟给这长的肥头大耳如同大肥猪般的刁然刁长石娶了个如花似玉,模样可人的黄花大闺女续做了妻室。这让外人看得不由得纷纷摇头为这女子表示惋惜,这刁长石在翰林院里熬了五年的翰林学士后,不知是傍上了哪路神仙,最后竟被吏部一纸批文分配来到了这庐州城做了这一任的县令。
可不想这刁长石,早年丧偶之后续得的这一弦,竟然几年了肚子里也还没个动静。那刁长石竟依然是百般的爱护,千般的宠爱,活活的把这刁氏养的泼辣无比,性情乖张,才不过二十出头的年纪,天天打扮的花枝招展,对那刁长石不是打就是骂,活生生的一个泼妇,对外却是无比端庄,逢人便笑,却也少不得那招蜂引蝶的嫌疑。
这刁氏开始对刁长石任打任骂,后来渐渐开始管起了刁县令的公事。但凡公事,无论大事小事,不管刑名或是田赋,刁县令必然得先报到刁氏那里去,由刁氏拍板后在对外宣布,被庐州城的百姓把这庐州城的衙门口戏称为内衙门。
无比惧内的刁大人,本是进士出身,来了这庐州城当县官后政绩没什么起色,却也没有做那劳民伤财的举动,且脾气极好,整天一副笑呵呵的模样,加之一副肥头大耳的臃肿身材,刁大人整个人就便如那弥勒佛一般,连底下的差班们有时也笑话一下,刁大人也只是呵呵一笑,一笑了之,从没有当成过一回事,一时间成为了庐州百姓们茶余饭后的闲谈之资。
可那刁氏不乐意了,渐渐的已不满足‘内衙门’,而是要求直接代替刁县令上那大堂办公。刁县令一听不由直摇头,死活不同意,自古哪里有女人上大堂审案办公的道理?从上古洪荒开始,一直至今自古以来也只有那唐朝女皇武则天一人宝登大典而已。这刁氏若是上了大堂代替自己办公,传出去那岂不是笑话一件?若是传进了巡游各地的风察御史的耳朵里,定办自己一个玩忽职守,亵渎皇恩之罪!轻则免去一身功名贬官回家继续种田,重则会被押卸进京抄家问斩。
一开始刁县令是死活不同意,任由那刁氏如何吵闹如何撒泼上吊也是心如磐石,大耳直甩,丝毫不曾动摇。吵闹了一段时间之后,奇迹的是,那刁氏后来不知用了个什么法子,竟让那刁长石乖乖的交出大印,往后堂的院子里一躺,整天不是喝茶遛鸟,就是听戏唱曲,好不自在。
那刁氏就此拿着那刁县令的大印,往大堂上一坐,发出的第一道施令,竟然是让那庐州城县衙里大大小小的功曹、推官、主薄、市掾、少府等差头各自放假回家,月钱按时照发,那些各班差头虽然各有怨言,但枪打出头鸟,谁也不愿意得罪这位刁夫人,索性一个个暂时隐忍了下来,等待机会翻身。
刁氏一个女流之辈一个人管起了庐州府上上下下的一切大事小事,由于缺少差头,治安、民政、河道、市集、刑名等一切事宜也具由刁氏一人包办,民间倒无任何怨言,反而是议论纷纷,当成了一则笑话看待。
在大宋朝,御史有‘风闻奏事’之权,全国各地又设巡风御史,专门在各地勘察各地官员的政绩情况。闲置在家的差头们本欲去请那邻近庐州不远处,正在寿州的一位巡风御史。可令人意向不到的是,那些差头们前脚刚出寿州城,那名巡风御史后脚便出了寿州城的大门,一路南下往江宁府的方向逃了,气的几位几位差头不由得七窍生烟,火冒三丈,把那巡风御史从上骂了祖宗十八代。等清醒下来时,不由的开始暗暗揣测,这位刁氏夫人究竟是什么来历,竟然能让巡风御史望风而逃!
只是这一下子,再也没人可以管住刁夫人了,刁夫人每日衔着县官大印,端坐公堂,没日没夜的处理着公务,每日面对着理不完的公务刁夫人依然孜孜不倦,乐在其中,不论大事小事都要审上一审,活如一名县官一样,百姓觉得稀奇,一直都听说书的里面说唐朝的女皇女则天,唱戏的说女驸马,只要出了一例,那就是天下大奇了,老百姓哪里见过女人坐衙门的,但凡老百姓拜见刁氏,都直称呼刁氏为‘刁氏大老爷’,反而把那位深居后堂的刁然刁长石给忘了!
‘宾客满堂楼’所做的清炖王八里突然能吃出金元宝的蹊跷事传入了刁氏大老爷的耳中,刁氏不由欣喜,认为是上天赐下的一个好兆头,于是立即施令,赐了宾客满堂楼一块大大的牌匾,上面还写着八个金灿灿的大字“广结善缘,乐善好施”。
一时间各种喜事忽然频频而发,乐的掌柜的整天嘴巴都合不拢,夜里睡觉都能被笑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