尊者本姓朱氏,不知何许人。少年出家,止道林寺,从悟玄比丘修禅习定。悟玄比丘谓曰:“既入丛林,当知解脱。”问曰:“解脱有几?”比丘曰:“解脱有八。一是观内有色,外亦观色解脱;二是观内无色,外亦观色解脱;三是内外诸解脱;四是空无边文解脱;五是识无边处解脱;六是无所处解脱;七是非非想处解脱;八是灭受想定解脱。能知数者解脱,则修习有所持循矣。”尊者问曰:“何谓五戒?”比丘曰:“不淫,一也;不盗,二也;不杀,三也;不妄,四也;不欺,五也。弟子受此五戒,则周旋中规,折旋中矩,分毫不敢违犯。”有诗为证:
八解脱诗:
解脱修持戒妄机,色空内外想无非。能于数者知提醒,见性明心上乘师。
五受戒诗:
杀淫妄盗饮流连,五者如来有戒言。遵了沙门严约束,从容得道上西天。
尊者曰:“解脱受戒,则吾既得闻命矣,请问六根、六尘条目何在?”比丘曰:“眼根、耳根、鼻根、舌根、身根、意根六者谓之六根;色尘、声尘、香尘、味尘、触尘、法尘六者谓之六尘。子既问及于此,毋谓细故,先斩断其根,次脱去其尘,则修持证悟,无不了了矣。”尊者曰:“坐禅要术,可得闻欤?”比丘曰:“坐禅之法,须于闭(避)静处厚敷坐物,跏趺而坐。先以左足压右足,次以右足安(按)左足,左掌安(按)右掌。次以两手大拇指面相住(拄),正身端坐,不得左偏右侧,前躬后仰,令腰脊头项骨节相住(拄),杖,如浮居。又不得耸身太过,令人气急不安,务要耳与肩对,鼻与脐对,舌住(拄)上腭,唇齿相着,目须微开,免致昏朦,若得定气,其力最胜。”
领了尘根问坐禅,清规要术为君言。足安(按)左右身端坐,气息调和失妄缘。
尊者得了修持大要,即离师出外游方。居止无常,饮食无定,漂泊数年,发长数寸不肖修,履徒跣足而行。手中持一锡杖,杖头环或挂剪尺铜鉴,或挂数尺缯帛,声声不辍阿弥,念念劝人为善。虽旬日不食,亦面无饥容。或为长篇短篇歌,或为五言七言吟,歌吟中词语历历,皆未来谶记。士庶先以其跣足漂蓬不甚着意,及闻其歌吟古雅,谶记不诬,始敬事之,知其为笑傲烟霞、方外不羁之士。有诗为证:
徒跣而行锡杖持,鉴铜剪尺帛缯随。歌吟词内多遗谶,士庶寅恭异昔时。
士庶既翕然敬事尊者,维持世道君子,一则恐其叛正,一则恐其生非,极力排之,又上章疏弹劾之。梁武帝素称好佛,此时亦钳于正议,谓尊者邪说诬民,左道乱众,捕下建康狱中,尊者不为辩,服法受治,械狱中数年。有人见其时常在市提化,首词控有司,有司曰:“惑众僧予心痛恶,严拘锢禁,安有在市上之理。”试检狱中,尊者安坐如故。未几,市中人俱上执结云:“志公僧逐日街心劝缘提化。”有司亲行按验,止见尊者正在狱中坐禅习定,询问同拘囚犯,对云:“此僧自晨至夕,非诵经文,即跏趺坐禅,无时无息不在狱中居住。”有司曰:“人言误也,或相貌同也。”命狱卒械之,钳之。次日,卿士大夫来见,曰:“志公僧超悟性灵,证果得道僧也。公所拘者形也,非神也。日昨抵某等家,持疏提化。化施若干,化施若干,凿凿俱有证验,市人执结不诬也。”有司曰:“昨命狱卒严为械钳,今闻诸公复有是言,则无疑之衷,不得不投梭矣。今日携诸公同至狱中一检何如?”尊者见卿士大夫同来检狱,脱下械钳,不觉大言曰:“昨日承诸公提缘施予,容贫僧结缘日再来领受。”有司此时始信此僧修持得道,能幻形脱化,当为豁释。有诗为证:
梁武拘提下狱中,市心募化有形踪。械钳不足为身累,当为条陈疏一封。
尊者自建元中械狱,至武皇晏驾,拘禁亦自有年。及高帝继位,建康有司为彼条奏一本云:“志公得道,能幻形脱化,非平常一等僧人,合行豁释,请旨清裁。”高帝览表,即下诏曰:“志公迹拘尘垢,神通冥幽,水火不能焦濡,蛇虎不能侵害,岂以俗士常情空相拘制?仰建康有司,即为豁释。自今以后,听其自居止。”有司得了明诏,狱中取出尊者,赐以衣食,慰问再三,听其居止。有诗为证:
高帝承乾阅奏章,志公械禁受非殃。虎蛇水火无能害,释放须臾听主张。
高帝下诏,放了志公。复诏建康有司,送得道志公进京,备左右顾问。志公缘此得面君谢罪。高帝下阙接见志公,待为上宾赐坐,从容讲谈释道。自执弟子礼,左右侍臣以国师称之。
一日,帝问尊者曰:“弟子一日万机,方寸内不能无扰无疑。多扰则烦,多疑则惑。莫说明心内(向)佛,只此烦惑二字,何以治之?”尊者对曰:“陛下欲去烦惑,惟在十二。知此十二,则烦恼摇惑,举不足为圣衷累矣。”尊者但浑言十二,未曾析言十二之实,高帝又不知复请,此十二所以终未解也。后世有识者曰:“志公当年答高帝十二,乃释家十二因缘。治惑药也。”未知是否?有诗为证:
志公诣阙谢天恩,赐坐从容讲佛言。拜问国师烦惑药,浑言十二可安全。
尊者久从高帝左右,讲经问道。高帝欲另为尊者创建僧院,志公上表辞曰:“国家宜与民清静,不宜多事扰之。缮兴土木,则害民伤财矣。大凡为佛,只在新性新心,岂在新庵新寺?容臣居止仍旧贯足矣,毋劳另为创建。”高帝愈贤之。
一日,高帝问曰:“统观今日之域中,尽是我家之天下,四处名山,何者可国师之意?”尊者曰:“舒州潜山景色,最称奇绝,而山麓尤胜。”时高帝亦敬礼白鹤道人。道人闻志公欲居止潜山,即对帝奏曰:“此山臣图之久矣,但义在辇毂,不敢辞去耳。”帝笑曰:“一奇绝山,二卿所见皆同,异日朕当分处。”有诗为证:
毱山景色最称奇,可为高人驻足祠。僧道二家均有取,高皇大笑莫相持。
齐高帝天监六年,志公上表辞君,欲往潜山居止。白鹤道人亦上表辞君,欲往潜山修炼。高帝曰:“寡人山一,不能裁处二卿。今二卿见同,平日所具灵通皆同,寡人面前不必议论相持。今日各尽所长,但以物识其地,得者居之。”道人曰:“某以鹤止处为记。”志公曰:“某以锡卓处为记。”帝曰:“物所止即居所止,二人无异言,寡人自当画一也。”二人拜首曰:“诚如圣论。”本日,道人之鹤振羽而飞,将至山之麓,忽闻空中锡声真,鹤遂惊,止他所,而锡遂卓于山麓。二人始得遵先议,各从其所识之物筑室。有诗为证:
白鹤翱翔至宝山,一声飞锡鹤惊去。胜中惟卓禅师锡,先入之言建宅□。
志公在山麓,聚徒演教数年,高帝有诏,则一乘锡,一跨鹤,趋陪阙下。闲居无事,则一人明心见性,一人修心炼性,各在山中自精法术。齐高帝十三年冬,志公密谓门人曰:“菩萨住持多年,将舍此而去矣。”门人未之信,越旬日,志公果端坐山中而化,遍身香软如生。高帝诏厚葬之。
山麓明心已数年,灵通菩萨满修缘。来朝舍此西归去,不得从容与帝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