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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娥眉有人妒(下)

薛琮见她神态异常,也不知是什么事,但他平日十分疼爱李萼,爱屋及乌,对颜丛雪也很是关爱。便笑道:“上来说便是。”

颜丛雪笑颜逐开,踏着轻快的脚步走上台阶,附在薛琮耳畔说着什么。许峙见二人这般举止,更是坚定了自己心里的想法。他将头低下不去看殿上二人,可想着二人在大殿之上这般不避嫌隙,一颗心竟无法安分地待在肚子里,只觉自己留也不是,走也不是。

“皇上。”他终于抬起头,想开口跟薛琮告退。可是却见薛琮眯着笑眼看着自己。

“哈哈哈。”听薛琮说道:“没问题,你说的事,朕准了。”

颜丛雪盈盈拜倒在地,“多谢皇上。”

“哎,起来起来。行了,你先回淑妃那去吧。”

颜丛雪起身告退,经过许峙身边时,抬起秋波向他盈盈一笑,便迅速离开。只留下一阵暗暗的清香,就像元宵节那晚她走过他身边一样。

刚出殿门的颜丛雪撞见徐安手中端着一个托盘匆匆而来。

“颜姑娘。”徐安招呼道。

颜丛雪回了一礼,不经意瞥见徐安手里那封上书赫然写着“北伐论”三个字,脸上的笑容忽然消失,她拦住徐安,问道:“徐公公,这是许大人写的吗?”

徐安道:“哟,这可不是姑娘该问的。朝政上的事,奴才也不敢多嘴。”说完,绕过颜丛雪进了大殿。

回绛云殿的一路,颜丛雪都未再露一个笑脸。

到了绛云殿外,早有小宫女远远的瞧见,一个回去禀报李萼,一个过来迎接。

“姑娘回来怎么也没派人知会一声?”

颜丛雪说:“我在宫外遇到了点意外,是临时回来的,没人知道。”

小宫女还以为皇上也不知道,吓得脸色也变了。

“放心,刚刚我已经见过皇上了。”颜丛雪安慰她,“皇上准我日后继续留在宫中。”

小宫女这才舒了口气,问道:“姑娘遇了什么意外?”

“进去再说吧。”

回到这里,颜丛雪不得不把她已说得厌烦的一套说辞再次重复一遍,也不得不看着李萼故意作出的关怀。所幸这一切,她都早已经适应。

过了这几个月,完颜景康的消息也传了回来,他的意思是,除掉许峙不如为我所用,至于用什么方法让他听话,就全看颜丛雪的了。有她和李萼控制祁国这一君一将,昌黎统一天下之日不远矣。

李萼强调道:“不过大汗特意嘱咐,不准你嫁给许峙。”

“大汗不是教我们,为了任务,可以采取任何手段,为何不许我嫁给许峙?”颜丛雪不明白完颜景康为什么要单单下这样一个命令。

李萼也不明白,“不知道,总之听命行事就对了。这次你跟许峙有机会认识,以后也就方便了许多。下一步你打算怎么做?”

颜丛雪一手横在胸前,一手支着下巴,细长的眼眸瞳孔放大,忽然凝聚的目光一散,巧笑盈眸,反问:“表姐有什么计划?我都听表姐的。”

李萼摸着耳垂,笑道:“你既不愿说,我只好当仁不让了。三件事,第一,离间他们君臣的关系。我接下来会极力鼓动皇上尽快北伐,许峙定会阻止,他们君臣的裂痕便会由此而起;第二,你不断接近许峙,让她对你产生好感,从而无所防备,你便可时常给他吹吹风,让他对南祁朝廷彻底失望。”

“还有第三呢?”

“第三就是……我要当皇后。”

颜丛雪摆弄着茶碗,悠悠笑道:“这三件事看起来似乎都不是很难。”

这句话虽是颜丛雪说的,可却是李萼的心里话。

晚膳过后,颜丛雪和李萼各自回房。颜丛雪叫人备了笔墨,独自坐在桌前不知在写些什么。零露看她在练字,也不敢打扰,就站在一旁候着。

“零露。”

听见颜丛雪叫自己的名字,零露赶紧上前伺候。又听颜丛雪问她:“你来看看,我这几个字写得好不好?”

零露却不上前,回道:“奴婢不懂这些,不如奴婢帮姑娘拿去问问娘娘。”

颜丛雪将笔搁下,拿起自己写的字反复端详,说:“我说这几个字挺好,你瞧瞧跟你那日拾的纸笺的像不像?你虽不懂字,但这个总看得出吧?”说着已把纸递了过去。

零露只好接过,见上面写了“北伐论”三个字,她仔细瞧了瞧,倒真与那首词的字迹颇为相像,于是回道:“倒是相似的很。”

颜丛雪笑道:“我瞧着也像。行了,我也累了,帮我收拾床铺,咱们都歇吧。”

零露也不明白她让自己看这字是什么意思,总觉得这位颜姑娘待人是很好的,可好像总是抓住那张纸笺的事不放,且因此对自己的态度也变了。

她心里诧异着,临去时便忍不住向屏风上那首词看去。看着看着便忘记了初衷,不再想为什么看,只觉得词中所描绘的景象自己一生也不曾见过,也不会见过。

灭了油灯之后,零露出了偏殿回到自己房中。可是心里却总是想着那首词,越是想词中的景象便越是感怀自己的身世,她自有记忆以来就是在宫中,从未出过郡安城皇宫半步,从来不知道那四堵围墙的外面是什么样子。

直到有一天,有一个人跟她说了一些关于外面的事,她便对宫外的世界充满了幻想,希望有生之年,也可以到外面去看看。思绪越飘越远,便辗转反侧不能入眠,只好披了衣服到外面走走。由于宫中有规矩,因此也不敢点灯。

不料信步而走,却偏偏走到了春信亭。此时梅花都已凋谢,只剩枯树摇曳,在黑夜里张牙舞爪,着实有些令人心悸。

零露也不敢久待,还未走近亭子,便慌忙转身欲走。谁知一回身见到对面好像有人影晃动,她大着胆子,问道:“是谁在那?”

却不见有人回答,她试探着向那里走了两步,看见那人影也正朝这边走来,吓得她娇呼一声,转身便逃。

“姑娘别怕。”一人已拦在她面前,“你是哪个宫的?”那人瞧她装束,知道是宫中女侍。

零露惊魂未定,听对方问自己是哪个宫的,便定了定神向对方瞧去。

“许大人。”

许峙奇道:“你认识我?”

零露见是许峙,这才放下心来。说道:“大人之前进宫,奴婢曾见过大人几次。”她抿了抿嘴唇,又用她那细不可闻的声音问道:“这么晚了,大人怎么会在这?”

“我跟皇上议事直到刚刚方才结束。徐公公送我出宫,可半路灯笼坏了,徐公公回去取,我便在这里等他。”他隐隐约约见对面这女子神情恍恍惚惚,便问道:“姑娘怎么又会深夜来此啊?”

“我……”零露嗫嚅道:“不瞒大人,奴婢是夜里睡不着,出来走走。这是犯了宫规的,还请大人不要告诉别人。”

许峙道:“如此姑娘就快回去吧,不然待会儿徐公公看见了,免不了要责罚你。”

“是,多谢大人。”她吞吞吐吐半晌,终于又开口说道:“我想跟大人打听一个人。大人最近……”

“嘘!”许峙摆手示意零露噤声。

零露这时也听见有人声。看许峙向她摇了摇手,让她离开,她咬了咬牙,只好赶快溜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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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硬雪

    温亚军,现为北京武警总部某文学杂志主编。著有长篇小说伪生活等六部,小说集硬雪、驮水的日子等七部。获第三届鲁迅文学奖,第十一届庄重文文学奖,《小说选刊》《中国作家》和《上海文学》等刊物奖,入选中国小说学会排行榜。中国作家协会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