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素气得哭笑不得,低头看着鞋上的脚印,乌黑黑的刺眼无比。洛小琪嘿嘿一笑,冲她挥挥手,立即转身往南边冲去。
宁素见她走远,脸上的笑慢慢敛了起来,面色凝重。若此人非良人,师妹能否快乐如常?
洛小琪心情很好,在大街上东摸摸,西看看。看看日头,快要到傍晚时分,不知地老鼠是不是在别院等她?
一想到夜市,洛小琪就忍不住笑起来。听说汴京夜市里,有很多好玩的东西,还有东角楼附近的瓦子,探博、令曲诸如此类精彩无比。
只是,对面那座高楼上,包厢里那个一身黑衣服的男人是谁?
洛小琪手里握着风车,双目紧盯着街对面一座茶楼的包厢,方才她隐约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在窗边晃过。没过多久,她果然看见韩彰在包厢里走动,身边还跟着一个服色浓丽的女子。
若不是在大白天,洛小琪早飞身而上,直接闯了进去。她直愣愣的站在街边,看见包厢里的两人状似亲昵的靠在窗边低语,心里不断泛着说不出的酸味。
不知过了多久,身边的小贩还提醒她有什么需要买的,洛小琪才发现她几乎把小贩的风车捏碎。忙忙的付过钱,再抬头一看,包厢里什么人也没有,似乎只是自己的幻觉。
也许是谈生意吧。师父说,汴京城里的商人都喜欢在茶楼里谈事,叫上几个**陪酒助兴也是常见的。
方才雀跃的心情瞬间冷了下来,她一边说服自己,一边闷闷的走回别院。刚迈进大门,别院管事就迎了上来:“洛娘子,二爷有事外出,吩咐小的伺候好娘子,还请娘子无须客气。”
洛小琪心里顿时更加失落。她勉强笑笑:“那就多谢你了。”
“娘子客气。”管事谦让,“娘子在何处用饭?”
“就在客苑吧,麻烦你了。”洛小琪说。
一个人在屋子了用饭孤独得很,晚风拍打的竹帘,吹得烛光在风中飘零。洛小琪这才想起,过去十天,都是她与韩彰、韩天成一道用饭,韩天成叽叽喳喳老顾着说话不吃饭,她一边吃饭一边哄着他吃,热闹无比。反观现在,真是食不下咽。
吃饭晚饭,洛小琪在别院里晃荡。听得院墙外阵阵欢声笑语,洛小琪心里的郁闷更甚,于是找了棵树跃上,靠着树干望向北面。
州桥大街还是那么繁华,洛小琪心想。韩彰到底做什么去了,是谈事,还是……
走廊上传来一阵脚步声,还有几个女孩子说话的声音。洛小琪知道,别院里的仆役使女大多是在汴京雇的,陷空岛家养的仆役只有几个,所以规矩也没那么严苛。
“你们知道吗,二爷就要成亲了,和住在客苑的洛娘子。”一个使女轻快的说。
另一个声音接上:“我听我娘说了,二爷还吩咐准备定亲的东西。还有,大爷、四爷都要来呢。”
卢方和蒋平要来?洛小琪心想,这倒是没听韩彰说起过。
第三个使女说:“我还是喜欢五爷。他那双眼一看我,我的心就砰砰直跳。”
白玉堂,那个花心种子!洛小琪不以为然,也只有他的皮相能骗骗这些小丫头。白五爷冷情得很,在江湖上声名在外的,没哪个人敢把女儿妹妹嫁给他。
“那日,二爷和五爷在后院,你怎么不去伺候?”第一个使女嘲笑她,“莫不是怕了吧?”
三人调笑一阵,第一个使女方才说:“我听二爷说,他对洛娘子很满意的,所以才决定定下她。”
“什么叫满意?”第二个使女问,“难不成还有不满意不成?”
“你们懂什么。”第一个使女不屑的说,“二爷说,要不是看在洛娘子对小郎君好,小郎君又喜欢她的份上,才不会定下她呢!”
洛小琪登时大怒。这叫什么话,把小爷当奶妈子用?小爷哪里长得像奶妈? 你才是奶妈,你全家都是奶妈!
“啊,原来二爷吩咐总管准备大礼也不是为了她啊。”第三个使女恍然大悟。
第一个使女“哼”了一声:“那当然,二爷一直和百芳楼的方莺莺交好。说不定啊,等有了正室,就要把方莺莺抬进门。”
原来,那座茶楼就是百芳楼。洛小琪又想起下午在街头看到的那一幕,两人的神色看起来像是熟识已久,女子眼中分明是爱慕,又有投怀送抱之举,韩彰不是也没拒绝吗?
“不对。二爷看中了洛娘子,不是送了最珍视的竹节钗么?”第二个使女反驳道。第三个使女挥挥手:“送钗子算什么?定了亲,还能退亲呢。那钗子是二爷去了的妻子最珍爱的,给洛娘子也相宜。”
原来,自己不光是个奶妈,还是个填房!
洛小琪再也听不下去,顺手往角落里扔了几根树枝,弄出点声响把三个使女吓跑,自己也赌气回屋睡觉。
卸下钗环时,她抚着竹节钗,忽然想起韩天成的话:“大伯娘说,我娘是个大美人。”
那自己,在韩彰心里,到底算什么?
次日,洛小琪顶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晃晃悠悠地踏进韩彰的书房。她刚起身梳洗,使女就来传话,说二爷在书房等着洛娘子。
洛小琪一点也不想见到韩彰。她做了一夜的梦,苦的悲的伤感的,就是没好的。
她踏进书房,就看见韩彰放下手里一张红色的帖子,向自己望来。双眼平静,隐隐有些捉摸不定的意味。
洛小琪别过脸,不想与他对视,书房沉浸在一片诡异的安静中。
过了一会,韩彰道:“琪娘,这几日我有些忙,你就在别院里好好休息。等得了空,我再陪你四处逛逛。”
“不必了。”洛小琪也没料到自己一开口的语气就那么冲,“二爷且忙去,不用屈就小爷。我自有地方去,不劳韩二爷费心。”
韩彰瞳孔一缩,负着手向她走来:“你说什么?”
一字一顿,如磐石压来。洛小琪抬头,一脸倔然。
“我说的,韩二爷听不懂么?”搞什么,穿得黑就可以假装包黑子么,小爷才不怕你。洛小琪嘴犟道,“初八那日,小爷有事要出去,韩二爷就不用在小爷身上多加费心了。”
韩彰的目光忽地冷下来,瞥了一眼躺在书桌上的红色贴子,上面明明白白写着“柴氏荣恩郡王初八日赏春宴”,邀请洛氏娘子赴宴。
连名字都告诉了别人,韩彰顺手把贴子揉成一团扔出去,盯着洛小琪。洛小琪还在为昨天看到的、听到的气愤,根本不知还有这一茬,也不甘示弱的回瞪回去。
“你那里都不要去,汴京城近日不太平。”韩彰不想让洛小琪赴宴。柴云办的宴会,能有什么好?刻意放柔了嗓音,想劝洛小琪待在别院不要乱走。
洛小琪想的是,连亲都未定,就管起人来,韩彰你还真当小爷非你不嫁!脸色一冷:“小爷还非要出去不可,你管我?”
韩彰的脸色也沉了下来,冷冷的盯着洛小琪,只说了三个字:“不许去!”
各有各的心思,各有各的误会。洛小琪一想到昨日在街头看到的、在庭院里听到的,气不打一处来:“那你去了何处我也不知道,小爷我凭什么听你的?”
“琪娘!”韩彰怒意上头,不自觉的拍了一下桌子:“你昨天允诺了什么?”
洛小琪满眼无辜:“昨天?我忘了。”
韩彰被气得乱了心绪。站在洛小琪身前,刚好高她一个头,他居高临下的望着洛小琪:“你是不是反悔了?”
这又是唱的哪一出?洛小琪虽不明白,可也是憋着一肚子气,也不可能开口问。她也嘴硬:“小爷就是反悔了怎么样?你咬我一口,你咬啊!”
韩彰被她一句话气昏了头,当真一口咬到洛小琪肩头,痛得洛小琪尖叫出声。她没想到韩彰在江湖上成名已久,居然如此幼稚。
“你你……”洛小琪满心委屈,捂着肩头气得双手发抖,“你何苦来?你想抬谁进门,何苦借成亲?小爷不是任由你摆布的!”说完,从怀中摸出竹节钗,狠狠拍在桌上:“还给你!别人戴过的东西小爷我不稀罕!”
说完,洛小琪转身往外冲去,迎头碰上正要进门的白玉堂。白玉堂见洛小琪气鼓鼓的冲出门,韩彰也是一副怒火中烧的模样,愣了一会才问:“二哥,你不是说带二嫂去西山跑马,怎么吵架了?”
“我怎么知道!”韩彰坐在桌旁,气得直喘气。他的手掌忽触到一物,低头一看是洛小琪放在桌上的竹节钗,心中大惑不解,她到底在生什么气,值得她把发钗都还了?
没过一会,洛小琪抱着一堆东西又冲了进来,冲着韩彰扔去。还好白玉堂闪得快,不然也淹没在一堆衣服中。
“地老鼠,这是你派人给我做的衣服,小爷现在还给你!”洛小琪恶狠狠道,手一挥,同时抛出几张纸:“还有,做衣服的钱也还你,小爷不欠你什么!”
洛小琪说罢,径直往外冲去。白玉堂眼尖,一眼看见那是几张银票。可见这两人真是吵得狠了,亲兄弟明算账都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