爽爽秋风,狂扫着落叶,整个太原——这座古老的府城,破旧不堪,毫无一点儿生气。
冷冷寒夜,笼罩着全城,清清静静的省府大街更显得森严。即或有个乞丐也开始穿起棉衣,蜷曲在那黑暗的角落。
而地火却在运行,每个人的胸中正酝酿着一团愤懑之火。张培梅从保定军官学堂毕业后,回到太原,在阎锡山的八十六标任了先锋排排长,并加入了同盟会。这些天,许多事情激荡着他:十月十日武昌起义,十月二十二日西安起义……满清政府已经土崩瓦解。然而一向闭关自守的山西仍然不见动静,莫非真得等待一场更大的风暴吗?
这一天终于来了,这一夜终于来了。整个军队骚动不安,他们先锋排的战士们已经一夜未合眼了。官兵们有的擦枪,有的暗暗议论……
黎明,南门外一声枪响,划破了整个夜空,这时一直仓皇不安的大兵贺应喜吓坏了,口里喊着:“这是造反,造反哪”,急着就扑向水井,准备跳井。作为同乡人的张培梅一个健步跨上去,揪着贺的耳朵吼道:“你要干什么?”
“我,我,打死协统,谁管咱们呀?”
“哈哈,胆小鬼,怕什么,打死协统,有统带管咱们,统带死了,有我们自己!”
这时,已经到了拂晓时分,东方的天空由黑变白,外面枪声大作,飘过一丝丝火药味儿,早已等得不耐烦了的张培梅急急跑进统带阎锡山的屋中质问:“怎么还不动手?”
阎锡山在地下来回踱着,看着部下都来请战,嘟囔着说:“蒙(我)不可作灭旗之事,蒙(我)还是保护府台衙门为好。”
“听说85标姚以价大人已经带兵去抚台衙门了,我们若保护,莫非要与姚大人对仗么?”曾为姚以价部下的第三营官兵,立刻大哗,声势汹涌。阎知事不妙,就向官兵说:“我与姚大人本是同学同事,当然要一致行动。”于是宣布八十六标也为首义军。随后下令,二营前队排长张培梅、右队排长金殿元,带队从抚署西围攻,左队队官王缵绪、后队队官吴信芳,带队从抚署东围攻,并派员保护军械库。
二十七岁,正在血气方刚之年的张培梅即刻率领本排士兵,身先士卒,直向抚署扑去。
抚署门外已满是官兵,张培梅侧身进入抚署,直奔抚台大堂。大堂上早已围了一圈人,大堂东面的檐台上横躺了两个人。他见一个抚署人员正从院中仓促走过,便持枪相逼,大声呵问:“抚台何在?”那人答道:“台阶上躺的即是。”张培梅上前一看,正是巡抚陆钟琦的尸体,身下流着一滩黑血。“短命鬼!”张培梅踢了尸体一脚,将未出膛的子弹退了下来,心中寻思道:“狗日的,这曾为江苏藩司的清家奴才,升任山西巡抚还不到五个月,便一命呜呼,实在是个短命鬼呀!”
中午,山西同盟会的主要人员和参加太原起义的各路要人集合在省咨议局,决定成立山西军政府,张培梅也乘机挤进会议大厅里。整个大厅气氛紧张,十分严肃。姚以价、阎锡山、温寿泉、张瑜、张汉捷等军界起义要人,坐列上方,姚鸿法、梁善济、杜上化、徐一清等原来山西的军政要人也被请来。
姚以价首先演说:“我素非革命,固专制已久,不得不改革弊政,光复祖国,时令可乘,故有此举。”
阎锡山用一口五台话演讲:“蒙(我)有革命思想已非朝夕,特无机可乘,不敢大举……”
之后,起义要人主张研究推举都督办法,咨议局议长、曾为立宪派代表的梁善济极力反对,说:“官厅不可推倒。”张培梅一听话音,也是本县人,心中十分愤慨,暗说:“此人实在不识时务。”
这时,只见又一个崞县人张汉捷从一个军官手中夺过一支手枪,直逼梁善济,梁吓得退到副议长杜上化身后,阎锡山出面阻拦后,才未开枪。
张汉捷猛然跃上桌子,举枪高叫:“时到今日,组织军政府,以我之见,担此重任者,非有阎百川大人不可。不同意见者,当面提出。”
在场的各界人士,一看张汉捷手枪在握,杀气腾腾,无人再敢异议,一致推举阎锡山为山西都督。
后又一致推举温寿泉为副都督,姚以价为总司令官,大家拍手祝贺。
就这样,没用半天时间,山西的清家政权宣告结束,以阎锡山为首的民国政权开始诞生。
张培梅按着自己腰间的枪和刀,十分沮丧,便走出咨议局大门。他看到太原街上还是十分混乱,一些营中士兵和市区无赖成群结伙,大肆抢掠,杀人放火,把柳巷、东西羊市街、桥头街的房屋全都点着了。
张培梅立即带领全排士兵维持治安。经过他和学生军的维持,市面秩序渐渐安定下来,张培梅这才微喘一口气,从一名报童手中抢过一份《山西民报》,只见上面赫然写着:
春雷动地,千年之醉梦惊回;旭日当空,万里之妖氛尽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