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放晴的天空不知何时又下起了雪,远处山峦起伏,大雪掩去了山脉原有的锋利,白雪皑皑的外形,看上去如一个个蒸好的白馒头。
洁白无瑕的雪花将一切黑暗掩盖,仿佛这样就能自欺欺人的向世人传达着世界是如此的纯洁、美好。
想到某人畏寒的体质,也该是时候回去了。
把木板床的事儿拜托给了李二,又给李大娘留了几包风湿药,阿丑看了一眼灰暗的天空,跟丸丸告了别,便背着药箱往回走。
还没走远,纷纷扬扬的雪花便洒满了肩头,不一会儿就消散在青色的衣衫上。看着好好的一件衣服此刻东一处,西一块的水渍,阿丑暗道一声倒霉。早知道出门的时候就该带把油纸伞。
将身上还未融化的雪拍掉,阿丑在原地跺了跺脚,加快步子往家里赶。
眼睛因为长时间的盯着雪地,开始出现了眩晕。揉了揉酸疼的眼睛,阿丑将视线从地面挪开看向远处。却见一人撑着一把白色的油纸伞从远处闲庭散步而来。
白衣黑发,却是天地间最美的风景。
看似慢实则快,只一眨眼,那人便站到了阿丑跟前。
来人的身量很高,站在他身前的阿丑抬头只能看到一个坚毅光洁,线条优美的下巴。
飘散的雪花打落在白色的油纸伞面上,靠得太近,阿丑隐隐约约闻到一股若有若无的血腥味。仔细一看才发现,白色衣衫上沾染着淡淡的血迹。
“你受伤了?”
行动快过于思考,阿丑的手已经抓上白景的手腕。暗骂一声职业病,阿丑还是没有松开手,收起散漫的注意力给眼前的人把着脉。
阿丑的举动让男子为之一怔,片刻后,才放松下来,看着阿丑的视线却越发的炽热。从来,没有人会关心他会不会受伤。
在一次又一次的受伤后,得到的不是想象中的担忧,而是一次次的落井下石,趁火打劫。即使受了再重的伤,他也从不在外人面前显露。
只是原来,被人关心的感觉这般美好。
看到阿丑脸上的眉头越皱越紧,白景才忍不住开口解释“我没事。这血不是我的。”
“跟我来。”
知道不说清楚某人会一直纠结下去,白景索性将抓着他手腕的手转而抓在手心里,带着阿丑往家里走去。
乍然看到自家院子里立着个只露出两只眼珠子的大“雪人”,阿丑吓得倒退一步,被白景眼疾手快的搂住腰,才没倒霉的摔倒。
“这这是个什么东西?”
“咳!”看到眼前的人形“雪人”,白景也不知道该如何形容。他只是让阿大待在这儿等着,但并没有说不准动啊。
“娘子,这是来找我的家仆。”
娘子?主子居然叫这个丑女人娘子?深受重伤而无法动弹的“雪人”怀疑自己是不是流血过多出现幻听了。他那比神仙还要纤尘不染的主子,居然会说出这么接地气儿的两个字。
阿二、阿三,你们在哪儿?
还没从惊吓中缓过来的阿丑没有听出这话有什么不对,只是下意识的点头,然后说了一句让人绝倒的话。
“哦,原来不是个东西。”
咳咳!
考虑到现在救人要紧,白景憋笑憋得内伤。他家娘子的思维果然与常人不一样。
一股比冰雪还要阴寒的气息突然冲着阿丑的面门而来,强烈抑制住颤抖的身子,阿丑似笑非笑的挑了挑眉,“有意思。中了唐门的三日断魂散居然还有胆子动手。不怕告诉你,只要你轻轻一发力,我保证,你会立刻死得很惨。”
切!别以为会武功了不起。
想杀她,她有上百种法子让他立马变成个东西。
说完再不看眼前的“雪人”一眼,阿丑绕过“雪人”进了屋。
主子没发话,阿大也不敢随意行动。
方才的女子虽然貌不惊人,好吧,说的不好听点叫丑。不过跟着主子这些年,他们什么美人儿没见过,也知道江湖上藏龙卧虎,不能一味的以貌取人。更何况,他就没见过有比主子还好看的人。
只是,连江湖神医决明子唯一的关门弟子灵芸都没办法救他。刚才这女子居然一眼就被看出他所中何毒,而且听那口气完全就是小儿科?
明明没有半点武功,却不畏惧他的杀气。
就连那江湖第一美人白芊芊自愿续弦非要嫁给主子,都不曾得到主子半个正眼。可是方才主子看那女子的眼神分明透着宠溺和纵容。
原本就重伤的阿大觉得自己更晕了。
欢迎来阅读阁!两人各占一方静静的吃着午饭。气氛安静而柔和,仿佛这样的场景已经上演了无数次。
阿丑低着头看着碗里的白米饭才突然想起来,这两天的饭菜都是白景做的。
而因为某些原因,比如说懒,她彻底的将一日三餐的权利给了白景。谁叫人家做的饭好吃。但是白景并不知道她平日里吃的大杂烩里有药草,自然也就不会在平日里做的汤菜里加入药草。
看了一眼对面的人身上那件新换的白色衣袍,撇开这人天生的衣架子身材不提,想到今早在床上发现的那件衣袍
“你昨晚在哪儿睡的?”
完了,不小心把心里的疑问说出来了。
“床上。”
似乎很不能理解阿丑怎么会问这么没水准的问题,白景给她夹了一筷子菜,继续用着可以将阿丑的吃相甩出几条街的优雅餐桌礼仪吃着饭。
床床上?
看着屋子里唯一的一张木板床,阿丑在心里哀嚎,不会是她想的那样吧!
时刻注意着阿丑的白景,自然没有错过她眼中的垂死挣扎,似乎还怕她不甚明白,又补充道:
“你是我娘子,为夫怎么可以做出分床睡这种委屈娘子的事。”
某人精神上的最后一根稻草也断了。
不,不委屈,她一点也不委屈。
几番口舌交战败北后,阿丑也不再白费力气,直接出击要害。反正这人说的再好听又不可能一辈子待在这里。总是要走的。
“你打算什么时候走?”
“原本打算就这几天,不过现在阿大受了伤,还得耽误些日子。”
白景的话里透着无奈,神情却没有半点焦急。反倒把皮球踢给了阿丑。
一边是希望过回以前的生活,一边是救治外面那个讨厌的“雪人”。
虽然可以立刻甩手走人,可这个时候起身去建州有诸多不便。权衡利弊之后,阿丑决定长痛不如短痛,反正看不顺眼也就这几天,将外面的“雪人”治好,然后让所以的麻烦事滚蛋。
“我可以帮你医治他,不过我有条件。”
一点也不惊讶于阿丑的决定,白景神色平静的点了点头,示意继续。
“第一,怎么医是我的事,你们不准出手干预。”
点头,没问题。
“第二,治好之后,你们立刻离开这里。”
点头。
他确实该回去了。
见白景答应得如此爽快,阿丑反而没有半点如释重负的感觉,心口那儿空空的。果然,漂亮话谁都会说,能放在心上付诸实际的,却不见得能有几人。
刻意忽略内心的失落,吃完饭,阿丑抢着洗了碗,便开始着手准备。
“刚才的话你也听到的,如果没意见,那就点个头。”
“哦,我忘了你现在动不了。”
完全无视阿大抗议的眼神,阿丑让白景把人挪进来。
看着“雪人”一身的雪,阿丑完全没有一点把人放在床上的意思。
开玩笑,她就这么个窝。在她的地盘就得听她的,否则一切免谈。
伸出两指搭上阿大的脉搏,就在阿大开始在心里怀疑眼前这人行不行的时候,就见阿丑从怀里掏出个白色的小瓶子,然后倒出一颗泛着莹润光泽的丹药,满脸肉痛的塞进他嘴里让他吞下。
“便宜你了。”
语气臭的仿佛自己吃进去的不是一颗药,而是千两黄金。
丹药入口即化,还带着淡淡的香味。只一会儿,阿大便觉得早已被冻僵再加上失血过多的身体开始有了知觉。
这玩意儿,有这么神奇?
还没来得及高兴,就听见身旁冷飕飕的飘来一个声音,“别高兴的太早,刚才给你吃的只是暂时保住你的命,若是不解了你身上的毒,三日期限一到你还是得死。”
“我现在要给他放毒,你帮我准备一锅热水,越烫越好。”
听着阿丑明目张胆的指使他们主子做事,刚恢复了一点知觉的阿大恨不得跳起来自己去。
只是才一动,便感觉全身像被车碾过,四肢如同被蚂蚁啃噬般的疼。只能在心里默默的埋怨自己,若不是那日他大意了,主子今日也不会为了他受这般委屈。
这种粗活,哪里是主子能做的?
心里在淌血的阿大,若是知道他一向奉为神明的主子,不久前还蹲在外面的水井边洗碗,不知又该作何感想。
低头忙活着的阿丑自然不知道阿大内心的挣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