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芷拿小葱叶将萝卜肉包卷捆好,加好调料放入蒸笼,就听到后面有声音传了过来。
瑞芷回头,见齐宋揣着讨好的笑容走进来:“瑞芷在忙呢,咱们晚上吃什么呀?”
“打住啊,宋王爷。”瑞芷做了个手势,“你是你,我是我,没有咱们。”
要是这种说法去了外面,万一叫太后给知道了,她元瑞芷不死也得脱层皮。
“哦。”齐宋无所谓地应了一声,“那瑞芷,你会不会给狗狗做饭呀?乐乐这几天进了京水土不服,很少吃东西了,你能帮我这个忙么?”
瑞芷一向觉得爱狗人士都不是什么坏人,看着齐宋提起乐乐那隐在眉间的温柔,不由也是心软下来:“成,我们先去看看它吧。”
乐乐是一只全身雪白的西洋狗,跟现代知名犬种萨摩耶有些相像,见了瑞芷之后抬起爪子憨憨地笑,简直要把瑞芷的心都给萌化了。
瑞芷走上前去同乐乐握握手,发现它的白毛都有些出现灰色的趋势,便对着齐宋责怪道:“多久没给它洗澡了?”
齐宋无奈:“它的专用小厮在南方耽搁了,预计两三天之后就会过来,只能先委屈它一段时候了。”
“去拿木盆和皂角粉,再找个宽大的棉布过来,这时候就算洗了澡也不好吹风的。”
齐宋眼睛亮亮的:“你会给狗狗洗澡?”
“嗯,会一点。”
瑞芷上辈子家里也养小动物,不过不是这种类型的狗狗,但这并不妨碍她去宠物店时也观摩过一些,算半个专业人士。
时辰渐渐奔至傍晚,夕阳柔和洒下在古韵庭院里,少女蹲着身子在木盆前面,水花伴着金色的夕光跳跃在空气之中。乐乐对瑞芷的动作似乎很是习惯,乖乖地任着她摆弄,只是偶尔会出现一点小小挣扎。
齐宋默默出神片刻,就见得瑞芷回头冲他笑,那一刻整个世界仿佛都失了色彩,他只觉得说不出的好看。
她声音明朗而泠丽,仿佛秋日里吹拂桂花的清风:“喂,宋王爷,毛巾给我。”
见齐宋有些愣住了,胡杨没办法扯扯主子衣衫:“王爷,元大人同您要布巾呢。”
“知道了,这等小事还用得到你提醒爷?”
齐宋不耐烦地应着,大步走过去同瑞芷一起包起乐乐,交给了另一个小厮胡桃。
长舒一口气后,瑞芷突然惊呼起来:“糟了,我的菜!”
果不其然,伍媚站在厨房那边黑着脸看奔过来的两人。伍媚自然不敢对着齐宋怎样,一腔怒气便都发泄在了瑞芷身上:“我是过来教导礼仪统管下人的,结果下面人没出什么事的,你一个女官弄得厨房跟烧了一般乌烟瘴气,我还是听到丫头来报才知道这边出了事情。你自己说说你自己,究竟是过来帮忙的,还是给我拆台的?”
瑞芷自认理亏,拉着伍媚的手摇啊摇:“女史大人息怒,瑞芷真的是无心之失,您就大人不记小人过,饶了我吧。”
而一旁不仗义的齐宋看到厨房窗户冒出的黑烟,已经彻底笑弯了腰,顺带不忘落井下石:“元大人脑子不好记忆力自然也差劲,伍大人一向是知道的。咱们是正常人,就别跟她计较了,欺负傻子伤天理。”
伍媚见这两个小冤家越说越是不靠谱,便对着齐宋行礼道:“下官告退了,明儿再来叨扰。”
“别介啊,都来忙活了一天了,好歹吃个饭再走呀。”齐宋挽留道。
“不了。”伍媚只想快快离开这是非之地,“宫里还有事情,王爷也莫要强人所难了。”
据齐宋观测,伍媚这人一板一眼堪比老学究,反正跟自己不是一国的,便挥手道:“去吧去吧,胡杨带人送女史大人。”
等胡杨和伍媚离去,齐宋才开始眼巴巴地看着瑞芷:“一锅的饭都糊了,咱们吃什么呢?”
“随便吃点吧,乐乐不是也没吃么?咱们吃了好给它送去。”
齐宋听到这话瞬时就震惊了,乐乐和瑞芷不过就刚刚见了一面,地位就已经在自己的前面了?
不要啊……齐宋皱皱眉头,可怜巴巴地望向瑞芷。
瑞芷收到信号,摸了摸齐宋耷拉下去的脑袋:“一会儿就吃饭了,你赶快吃了后,我好给乐乐弄点东西喂它。”
齐宋此时真的炸毛了:“为什么你句句不离乐乐?爷我这么大的一个人站你前面看不到么?”
“看见了。”
瑞芷无语,这宋王爷估计少年离京太久所以缺爱,他才是连狗的醋都吃才好么?
瑞芷手指上下翻飞,灵巧地捏出一只只虾仁馄饨,扔在沸腾的锅子里,看得齐宋又是一愣一愣。
“瑞芷,咱们晚饭只吃馄饨哦?”
“再有几日也是中秋了,我带过来好些御膳房那边做的月饼,若是你吃了馄饨不够,再吃些月饼点心下也就成了。”
两人在厨房里边说边闹间,一锅馄饨已经煮了出来。齐宋饿到不行,不等将饭装盒带回去,直接就在旁边拿着勺子吃起来。青瓷大海碗中装着飘有紫菜和油花的馄饨,偶尔还可以吃到一点细碎的榨菜芯儿。
瑞芷看齐宋这般不拘小节,也懒得挪窝,两个人就在厨房下人所用的稍间里吃完了晚饭。
等用萝卜西红柿鸡蛋牛肉做好了蛋心牛肉丸,彻底喂完了宋王和宋王家的宠物,瑞芷的第一天工作也算是完成。正当她打算放松精神泡个澡休息休息时,却被齐宋拖到院子凉亭里“赏月”。
瑞芷默默地看着那个残了的月亮,心里腹诽缺半个的月亮有啥好看的。
瑞芷刚要说自己想回屋休息,就见齐宋特别兴致高昂地拿出一只白玉壶,对着瑞芷兴奋道:“这个是琥珀光,我去江南第一年酿好了埋在桂花树下的,足足也有四五年了呢,是我特意带给母后的礼物。只有一坛哦,要不要尝尝?”
“这不是你特地带过来给太后的么?”
“呃……方才进宫的时候忘了带了。”
瑞芷:……,特地啊,这家伙最后还是给忘了。
“没事儿。”齐宋安慰她,“反正母后也不知道,只要你不说我不说,这酒就全当是咱俩的。”
“说吧。”瑞芷豪气地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一直缠着我说话,你究竟是想要说什么呢?”
“没什么,就是想说说话,”齐宋的声音突然变得有些低落,“原本以为进了京,就会变成之前还未离开的样子。谁知物是人非,母后不再是当年的母后,哥哥们也不是当年的兄弟,本来好好的一家人,尽整这些个没劲。”
瑞芷懂齐宋这番话的意思,这次齐宋回京,必然是太后和皇上交涉好了的。然则皇上明理太后也聪慧,齐秦待齐宋必然要比别的兄弟更好几分,却更容易叫齐宋觉得有些客气过头;而太后则不能像以往那样宠爱齐宋,应当同其他几位王爷一般一视同仁。
虽然齐宋年纪最小,但终究说来还是嫡长子。嫡长子一向是上位庶子心中的一根刺,这事情搁在天家也无法例外。
“别这样,齐宋。”瑞芷不自觉地叫了男人的名字,“说起来几年前汉王也是离京游历了,大家各自都有各自的难处,你也不必太过心伤。”
原本有些“凄凄惨惨戚戚”的齐宋听得齐汉的名字,眼睛瞬时间就锃光瓦亮起来。
“哈哈哈哈我跟你说瑞芷,小爷我离京是因为了以大局为重,那是牺牲个人成全众人。四哥则是为了女人神伤,我们本质是不一样的。”
瑞芷:“……,还是你比较伟大。”
“对了,那姑娘也行元,是不是你本家啊?”
“……,很不巧,那人估计是我姐姐。”
两人说完这番话,莫名其妙地同时笑了起来。
“不过瘾啊。”齐宋晃了晃手中的酒盏,“要是有下酒菜就好了。”
瑞芷点头,说着说着终于说到了兴奋点上,八卦这东西一向是挽回人类失落情绪的催化剂,自然不能这么干喝了。
齐宋目送瑞芷进厨房,看她纤细的身影在月光下拉出好看的阴影,心里突然涌上来一种奇特的满足感——这才是他齐宋要的女人,下得厨房技艺超群、上得厅堂艳压群芳。
清爽的凉拌金针海蜇丝,带着盐花新炸出的花生米,圆圆鼓鼓顶盖儿肥的小酥炸蟹,另装了两碟腌好的鹅信、鹅掌,还有瑞芷从御膳厨房带过来的月饼。
两人边吃边回忆指正,总算东拼西凑地总算把事情给梳理了出来。
当年瑞芷养父元良的弟弟元慎被查处贪了30万两银子,那时候元岚还不是皇妃,元良也没有现在这般牛叉。先帝这人虽然不喜欢搞牵连,但总体来说也属于严正执法一型的,依照律例,元慎的命十有八九是保不住了。
当年汉王母亲王昭仪同元家有些亲戚关系,齐汉同元岚也算是一同长大的青梅竹马。齐汉为着元家奔走,并说好了等事情完结之后就成亲。
谁知那时大乱方过,齐秦入主东宫,需要选一名侧妃,而先帝则是在万花丛中一眼相中了蕙质兰心的元岚姑娘。
那时的元岚已经没有了选择,以出嫁的代价换得了自己叔叔一命,元慎最终流放宁古塔。其实说起来,即便没有元慎的事情,先帝指婚,元岚也不能有半分推脱,总之就是造化弄人。
而元岚和齐汉的最后一次见面,也是那次为了庆祝立储的举行西郊秋射。把话同元岚说明白的齐汉当夜大醉一番,还是齐宋把他从外头给背回去的。
从此兄弟两人一个远下江南,一个游历山川,真是各有各的苦。
瑞芷叹气,一个楚王这样,一个汉王也这样,皇帝家里还真是出情圣啊。
聊完八卦的瑞芷同齐宋都是一阵儿唏嘘,之后便自己回窝睡觉去了。原以为要在齐宋这里度过艰难的三天,谁知第二日御膳厨房另一位典膳就同伍媚一道儿来了,说是宫里另有安排,把瑞芷换回宣辰殿当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