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炎夏日,街道两旁的花草树木都怏怏的,树叶耷拉着,早晨才开放的花朵也提前枯萎了。为了工作奔走的蔡贞行色匆匆,脸颊晒得通红,额上不时有汗珠往下滴落,汗珠落地的瞬间就被干涸许久的大地吸收了。
蔡贞觉得自己就快被蒸发了。在这个满目高楼大厦的城市,绿色植物显得那么稀少,若是多一些枝繁叶茂的树木,少一些钢筋混凝土的建筑就好了,只可惜这些暂时都无法实现。或者,下一场大雨,冲刷暑气,似乎更有效。对于长时间在户外工作的蔡贞来说,只有下雨全面降温,她才会凉快些。
蔡贞是一家建筑公司的经理助理,因此经常往返于办公室和工地之间,通常都是送资料什么的,就比如现在。
原本是打车的,可这该死的城市像是怕不堵车就突出不了它的特色似的,走路都要比坐车快。在经理的一通电话之后,蔡贞终于得以用双腿PK车轮了。
站在烈日下的蔡贞欲哭无泪,其实,还是坐在开着冷气的出租车里强些。可是那气死人的经理说了,“堵车?那你就下来走路,不就十几二十分钟的路程吗?这对小蔡你来说是小菜一碟啊,好了,二十分钟之前我要看到我要的资料。”
“碟你的头啊碟,有本事你来走走看。”挂了电话的蔡贞十分愤懑。
刚刚从学校摆脱了挥了十几年都挥不去的“蔡贞咸蔡贞淡蔡贞苦蔡贞好吃……”工作之后却换上一个让她忙得脚不沾地的称谓——小蔡。公司里个个欺负她一个刚毕业的,不管大事小事她会的她不会的,逮到机会就差遣她去做,还总爱加上一句“对小蔡来说是小菜一碟嘛。”一点感激之情都没有,不知他们为什么可以活得那么理直气壮。他们的职位对她来说也是小菜一碟,有本事让她去担任啊。
怨气虽满腹,却也只能憋着,对于一个初出茅庐的应届毕业生,能得到一份工作已经很不错,多做些就当做学习知识积累经验了。憋屈,只是暂时的。
可是憋闷是持久的,这个鬼天气,已经多久没下雨了?十个手指头数完之后蔡贞已经不敢期盼了。
她不知,她所希冀的种种,很快就会实现,只是代价有点大。
刚走进工地的蔡贞,还没来得及戴安全帽,就被刚刚起吊的钢筋拍倒在地,而地上是随处可见砖头石块。蔡贞的头狠狠地撞在石块上,鲜血血潺潺流出。
另一个时空,也是盛夏,天空却是暗沉阴霾的,想来又一场大雨要来了。
“哎……”望了天空之后,大多人会发出这声叹息。
去年是干旱,今年是洪涝,而且如此反复已经好几年。如今庄稼几乎全被淹没,房屋大多被冲垮,不幸溺亡的人最后还有一杯黄土做归宿,活着的却是忍饥挨饿,无片瓦遮头。
可是活着,就要努力地活。虽然天公不作美,但是天无绝人之路。
受灾的是南瑞国的西南地区和西北地区,只不过西南是洪涝,西北是干旱。西北干旱是常态,西南这几年不是干旱就是洪水泛滥,也不知是得罪了哪个神灵。
不管得罪的是哪个神灵,该拜的拜了,该祭的也祭了,听说皇帝还为此举行了盛大的祭天活动,只是……没用。还听说皇帝指派他的儿子来抗洪赈灾,安抚难民。不过没几人对此抱希望,养尊处优的皇子来到这种地方,照样有人好吃好喝地伺候着,混过一些时日就会回去,反正抗不抗的,洪水总有消的一天,只是死的人多些而已。
茵城所受水患最为严重,所属辖地或轻或重都受了灾,因而凡是茵城的官员都忙得焦头烂额,有家难归。
沅县县令肖振成到重灾村镇视察指导已有十日,虽然离家不远,但还是没有时间回家,今日更是派人回家报信,说要再过几日才能回去。他不知,再回去时,家已不是原来的家。
茵城的主要河流是沅水河,沅县位于沅水河上游。连日的瓢泼大雨并没有淹没县城,但河流沿岸的村落被冲毁,大部分庄稼被淹,今年又将没什么收成了。
沅县的上空乌云密布,街道上人迹罕至,这种天气,谁愿意出门呢?但是很多时候由不得愿与不愿,地位不如人,心机不如人,手段不如人,那么,别人就有能力让你做你不愿意的事。
沅县县衙后院,此时正进行着一场没有刀光剑影的战斗,胜负一点悬念都没有。
“二娘你怎能如此?我娘与我爹是结发夫妻,你不过是我爹后来娶的,若不是利益关系,我爹才不会娶你,若不是你们威逼利诱,我爹也不会让你做什么平妻!就算如今你是平妻的身份,但在大家眼里你就是一个抢别人相公的坏女人,连妾都不如!”一个瘦弱的女孩激动又愤恨,即使泪水早已模糊了眼睛,却还是用力地瞪视着眼前妆扮得体却心如蛇蝎的女人。
这个女孩是县令千金——肖瑶,而她口中的二娘是县令肖振成五年前娶的平妻——沅县最大木材商江家的女儿江艳丹。
此时的江艳丹也异常气愤,肖瑶的话句句戳到她的痛处。想她一个从小锦衣玉食养尊处优的富家小姐,却当不成正妻,这简直是她人生的污点,是她所有不快的根源。她再也忍受不了自己的相公有另一个妻子。五年了,曾经她也单纯地爱慕着她的相公,即使他不愿意休妻,只要能嫁给他,什么她都甘愿。可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她再也受不了他对另一个女人的关心,受不了他眼里有别的女人,即使那个女人什么都不如她。
江艳丹恨恨地看着肖瑶和扯着肖瑶袖子的干瘦面黄的女人,手紧紧地拽起,尖利的指甲陷进肉里,她却不觉得痛。她的眼中满是狠意,咬牙道:“今日之后,相公的妻子只有我一个。”
肖瑶和她的母亲陈芳华惊恐地望着她,一向怯懦的陈芳华惶恐地走到江艳丹身前,用颤抖的双手紧紧地抓着她的衣袖,哀求道:“妹妹你不要伤害瑶儿,你不愿看见我我可以离开,我发誓再也不会出现在你的面前,不,再也不出现在相公面前!”
江艳丹抓着陈芳华的手腕,使劲扯开,“我最恨你叫我妹妹。”
“夫人……”
“娘!你怎可以向这个抢了爹的女人低头?就算她人多势众今日杀了我们,等爹回来一定会替我们找回公道的,爹知道真相之后铁定不会饶了这个毒妇!”
江艳丹被刺激得一把推开仍旧扯着她的陈芳华,对身边等着她发话的下人说道:“动手!”
肖瑶眼看着自己的母亲被陈芳华推倒在地,又看到拿着棍棒的家丁向她们走来,她绝然地冲向江艳丹,口中喊道:“我跟你拼了!”
江艳丹心惊,情急之下用力一推,只听“啊”的一声惨叫,肖瑶仰倒在地,后脑撞在台阶上,而后,一动未动。
蔡贞是被一声声绝望的哭声吵醒的。她一时还睁不开眼睛,只觉得后脑勺好疼,疼得她连意识都不想有。她觉得这个哭得撕心裂肺的女人好吵,听内容好像是她女儿快不行了或者已经不行了,虽然很同情她,但是她也是病人,病人需要清静,医生护士怎么都不管一下呢?没错,蔡贞认为她现在在医院。
“瑶儿啊,我的瑶儿,你不能丢下娘一个人啊,没有你娘还怎么活下去……”
这句话蔡贞已经听了好多次了,随着意识渐渐清晰,她感觉自己正被人抱着,身下坚硬冰冷,而那声音,就在自己头顶。
蔡贞感觉不对,于是猛地睁开眼睛,许是用力过猛,头更疼了,不由得呻吟了一声。
“瑶儿,瑶儿……”这是个略带惊喜的声音。
待看清眼前之人,蔡贞一脸惊讶,“这是……什么状况?”话说出口之时,蔡贞被自己的声音吓了一跳,这个略显稚嫩的声音,是她发出来的?她低头看看自己的身子,瘦瘦小小的,衣服……古装!难道医院也在玩cosplay?不对,都不对。
蔡贞没有得到答案,眼前的女人就是抱着自己的人,确切的说是她坐在地上,中年妇女抱着她的肩膀,只是她为什么对着自己哭呢?还有她也是穿着古装。
蔡贞不确定地眨眨眼,又眨眨眼,直到确定自己没看错,才艰辛地转头看周围的环境。
“瑶儿你感觉如何,?可有哪里不舒服?瑶儿你告诉娘……”
蔡贞看到妇人身后的建筑很古典,围着她们的人的打扮都与妇人的一样,长衣长发,布衣布鞋,而且,男女都是这样。
她没能辨清这是一个太过真实的梦还是现实,这些人是拍戏还是在干啥,她头很疼。
“你能不能先不哭。”她无奈地看着妇人。
陈芳华有些意外,有点怪异的感觉,不过还是安静了下来。
“居然没死。”
这种话,是谁说的?蔡贞皱着眉头看向说话的人。
江艳丹站在围着肖瑶的家丁身后,第一次那么严重地伤人,她还是很害怕的,现在见肖瑶还活着,她的心中其实稍稍轻松了些。
蔡贞一头雾水,只想弄清现在的状况,因为那个穿着鲜艳的女人似乎希望别人死,而那个别人,不巧的就是她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