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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暴雨飘进废墟,流进思雨他们被压的地方。弄湿了思雨的衣服,但她的身体却如同火炉般滚烫。流进去的水,变成泥浆,不能饮用。好些泥土都变成暗红色,他分不清是自己流的血,还是别人流的血。

子皓撕下衣服的布条蘸着泥水,涂抹着自己和思雨的唇上。因为太渴,思雨感觉到有水,本能地吮吸着布条。

子皓急忙拿回布条,雨水参合着石灰粉末变成泥浆,他不知道水里是不是含有化学成分,会不会有毒。前面又刚发生的一次余震,掉下来的水泥块、预制板,又让救援人员忙活了好一会。子皓感觉救援的通道已经快到达他们的身边,所以不能让思雨喝可能带毒的水。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忍住。但即使现在是泥水,哪怕有毒,对他也是极具诱惑力的。

子皓也不让依冉喝泥水,说可能有毒。可是依冉还是试着喝了一口,想着如果自己没事,那就可以告诉子皓这泥水可以喝。结果吃进嘴巴的都是苦涩的泥浆,反而让她更难受了。

“子皓,这泥浆水千万不能喝,是苦的,有毒!”依冉说。

“知道啦。我们得忍耐住,坚持就是胜利!”子皓好像有了精神说。

时间在与死神搏斗。思雨昏睡过去,不停地梦呓,脸因为发烧变得绯红,神情在痛苦中挣扎。不一会又睁开眼睛,清醒过来,望着太阳花,她似乎在期待着最后一朵花的盛开。偶尔也会望着水泥下发黑的五根手指,或者是帮小洁擦擦那娇小而苍白的手。

大家都在挑战着生命的极限,特别是雅楠的离去让存活下来的人,在深深的悲痛后,变得更坚强!连思雨都不再叫累叫疼了。

“思雨,我给你念一段课文给你听吧!”子皓看着思雨清醒过来说。他摁亮手电,打开课本,大声地念着新学的那篇记叙文。

“高老师早上上课的时候,也让我读了这一段。好想回到教室,和同学们一起在上一堂课啊!”思雨半闭着眼睛,嘴角微微向上扬说。

“是啊!原来我们的读书生活得是那么幸福啊!如果能活着出去,我一定拼命读书,把过去丢掉的东西,加倍补回来!”子皓说着,又拿起书看。

“高老师还借给我了一本泰戈尔的诗集,写得真美……要是现在拿着它来念念,我肯定不会再睡着了!”思雨说着,又感觉眼皮很沉。

“高老师”这三个字,又把子皓的心紧紧揪起,父亲在家里摆放最多的就是书。父亲从小一直希望他多看点书。他总是贪玩,玩的时候,想着以后再看。就这样一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他最终没有好好正经地看过一本书。

子皓记不清楚是怎么把父亲忍生气的,父亲硬要他背一篇古文,当时他玩篮球正着迷,根本没有听父亲在说什么。父亲的巴掌快要打到他的时,又被奶奶拦下。

想起奶奶他的眼眶又湿润了。从他妈妈死后,家里的家务活基本都是奶奶做的。父亲除了学校的教书工作,每天晚上还会免费给学生补课。周末还要义务去帮一些山里的孩子补习文化知识,基本都不在家。每次看见奶奶费力地弯腰扫地,气喘吁吁的洗着他们的脏衣服,心里有过一个念头想去帮奶奶一把,可是马上被玩的冲动打败了。奶奶心疼从小就失去妈妈的孙子,很宠爱他,甚至连鞋带她都不让子皓自己系。直到军训时,子皓闹出笑话,才不让奶奶再给他系鞋带。而他却好像从来也没关心过自己的亲人,一味索取没有回报!奶奶烧的红烧肉,是他现在最想吃的。此刻他要为他们活下去,坚强地活下去。要为他们多做事情。不然,就这样不明不白地走了,是要后悔一辈子的!

“爸爸……奶奶……我要为你们坚强地活着!”子皓嘴里叨念着。

“高老师一定没事的,看见你现在这么用功,一定会高兴……你那么勇敢,还跑进来救我,我一定要告诉高老师……让他为你骄傲!”思雨望着身旁的子皓说。接着又咳嗽两声。

“恩,可还不是没有救成,其实没什么好说的,这是我应该做的。不过我现在的改变,爸爸和奶奶看到我应该会很开心的。”子皓回应着说。想起亲人,他幸福地笑了笑。

“恩,一定会,你真的好傻啊……但子皓……还是要谢谢你能来救我!”思雨说。为了不让自己睡着,思雨又扭动了一下被卡住的腿,钻心的疼痛使她清醒了一点。

“听呢!他们好像又在我们前面了,好近!好近啊!”依冉说。

“大家坚持住!就要好了!”李教官爬在废墟里,一边救援一边说。他双眼因为极度疲惫,红血丝嚣张地布满眼球,他腿上纱布依旧是鲜红色的,但教官却好像浑然不知,仿佛那条腿根本不是他的。

“恩,好!教官辛苦了!”思雨说着又咳了几声。

“是小洁吗?”教官问她。他想起那懂事的孩子,脸上出现温暖的笑容。李教官还清晰地记得,一天下午,训练结束,吃完晚饭,李教官从澡堂出来,远远地发现小洁偷偷走进他们训练前的休息室。

不一会又看见她出来,微笑着走远。

教官很好奇,走进去,发现一盒润喉糖静静地躺在他的桌子上,上面一张纸上写着:李教官辛苦了。教官拿着润喉糖,顿时眼睛就酸了。

“不是……我是思雨,小洁她……已经……”思雨没有说下去,她又轻轻摸了摸小洁的手。

李教官脸上的笑容僵硬住,沉默中,心口一阵疼痛,那个笑脸也永远不见了吗?他不敢相信,他还珍藏着小洁送给他的贺卡,上面画着一个战士的笑脸,下面写着:李教官要经常笑哦!

“教官马上把你们救出去,一定把你们救出去!”教官紧紧地捏着拳头说,强忍着泪水,可爱的笑脸中,又一个孩子永远的走了。无奈的实现让他痛心疾首,心中只有一个声音,要把这些孩子都救出去,一定要救出去!

“谢谢教官!你们有要小心啊……”思雨微笑着回应。

一台机器把压在雅楠身上的水泥慢慢的往上抬了十五厘米左右。思雨他们的心情随着吊装起的水泥板,显得格外的激动!

接着,扩宽的洞口边渐渐看见了雅楠。她被压着半边身体,比起另外半边是凹陷下去的。她的手臂几乎是压碎的,身体周围都是血!但她脸容安详,微笑着,像一个天使,幸福的表情和这悲惨的一幕形成强烈对比,让人看的心都碎了。小黑蹲坐她身旁,一直守侯着她,似乎不知道雅楠已经永远离去,仿佛还在等待着雅楠呼喊它的名字。

李教官抱着雅楠的身体,没有一点温度,已经开始发硬。正准备爬出去的时候,地面又开始晃动,这次的晃动比前面的都厉害。李教官的战友死命拉着他的双腿,他却不停地抵抗,他要把食物扔进去,他还想再救一个,他已经都看见废墟深处的那些孩子了。

直到小黑狠狠地又咬了他一口,手臂开始流血,他回过神,他已经被战友用最快的速度拉出废墟。放下手中的雅楠。李教官不停往前奔,摇晃的地面,让他不住地跌倒。

“李教官,快回来!危险!”现场指挥官命令他。其他战友上前去拉他,他拼命地挣扎,三个战友都没能将他拉住,只跑了两步,又被人拉回去。

“砰”的一声,他双膝跪地对着废墟前的战友,大叫:“求求你们!求求你们!我是他们的教官啊!让我再多救一个!我还可以再救一个!再救一个……”

他包含着眼泪的声音,撕心裂肺,似乎比地震还要强烈,震落了所有人的泪水。天空滚动着几声响雷。雨,又开始下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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