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5年6月14日星期六,新罕布什尔州,欧若拉)
“如果说作家往往会很脆弱,马库斯,那是因为他们要经历两种情感的痛苦,也就是说是普通人的两倍:爱的痛苦以及写书的痛苦。写一本书,就好像是爱一个人:这个过程十分痛苦。”
服务须知
致所有员工
你们可能已经注意到了,最近一个星期以来,哈里·戈贝尔每天都会到我们的餐馆来吃午饭。戈贝尔先生是来自纽约的一位大作家,我们理应对他特别关照。大家务必尽力满足他的一切需要。千万不要打搅他。
在发布新指令之前,17号台要一直为他预留,无论他什么时候来,都要安排他坐在那里。
塔玛拉·奎因
那一瓶槭糖汁的重压最终令托盘失去了平衡。她刚刚把那个瓶子放上去,托盘就垮下来了;她想伸手去够,结果连自己也失去了平衡,在一连串惊天动地的噼里啪啦声中,她和托盘一起砸到了地上。
哈里从柜台上面探出头来。
“诺拉?还好吧?”
她站了起来,有点举止失常。
“是,是啊,我……”
他们俩一起环视了一下周围散落一地的东西,然后一起大声笑了起来。
“别笑了,哈里。”诺拉最后轻声谴责了他,“如果奎因夫人知道我又打翻了盘子,那我可就有得好受了。”
他绕过柜台,蹲下来帮助她在满地的芥末酱、蛋黄酱、番茄酱、槭糖汁、黄油,以及糖和盐当中捡起散布的玻璃碎片。
“该死的。”他说,“有没有谁能跟我解释一下,这一个星期以来,为什么每当我要点什么东西的时候,这里的人就会给我同时拿出这么一大堆调料来?”
“都是因为那个通知。”诺拉回答。
“通知?”
她用眼神示意着贴在柜台后面的便条。哈里站起身,拿起字条就大声读了起来。
“不,哈里!你在干什么呢?你是不是疯了!如果奎因夫人知道……”
“别担心,这里没有人。”
当时是早上七点半,“克拉克之家”还空空如也。
“这个通知到底是什么意思?”
“奎因夫人下达的指令。”
“对谁?”
“对所有员工。”
有顾客进来,打断了他们的谈话。哈里很快就回到了他的座位上,而诺拉则急急忙忙地收拾着。
“我马上就给你再拿一些烤面包片过来,戈贝尔先生。”她郑重其事地说道,然后就消失在了厨房里面。
藏身于还在来回摆动的门后面,她幻想了一阵子,然后一个人笑了:她喜欢他。自从两个星期前在沙滩上遇到他以来,自从她那天偶然散步到了鹅弯,在那里与一场美妙的大雨不期而遇以来,她就喜欢上了他。她心里很清楚。那种怦然心动的感觉错不了,她以前从来没有类似的经历:她觉得自己整个人都不同了,心里更加快乐,就连天空似乎都变得更加美丽了。特别是当他在那里的时候,她感到自己的心都跳得比平时快得多了。
在沙滩初次见面之后,他们又偶遇了两次:一次是在主干道上的百货商场里,还有一次就是在“克拉克之家”了,她每个星期六都会来这里兼职当服务员。那两次相遇,每一回,都在他们之间产生了一种微妙而特别的“化学反应”。从此以后,他就养成了每天都到“克拉克之家”去写作的习惯。而哈里的大驾光临又促使这家餐馆的女老板塔玛拉·奎因在三天前接近傍晚时分召集她所有的“姑娘们”——她通常都是这样称呼自己的服务员——开了一次紧急会议。就是在那次会议上,她向全体员工展示了那份现在已经人人皆知的服务通知。“小姐们,”塔玛拉·奎因让她的雇员们像军人一样列队,然后对她们说,“最近的一个星期,你们肯定也注意到了,来自纽约的伟大作家哈里·戈贝尔每天都会来我们这里。这就足以证明,他认为我们雅致讲究,是东岸最好的餐厅。‘克拉克之家’就是品质的保证:我们必须满足最挑剔的客人提出的任何要求。由于你们当中有些人的脑子还没有小豌豆那么大,我就写了一张服务须知,这样就能提醒你们应该如何招待戈贝尔先生了。你们一定要读它,再读它,把它记到心里去!我会时不时抽查你们的。这份通知将会贴在厨房里,还有柜台的后面。”塔玛拉·奎因接着重点强调了:“千万不要去打搅戈贝尔先生,他需要安静,需要全神贯注。手脚要麻利一些,让戈贝尔先生有在家里面一样的感觉。根据他此前在本餐厅用膳的情况来看,他只愿意喝黑咖啡:因此,只要他一进入餐厅,就马上给他送上黑咖啡,什么也不要加。而如果他想要点其他东西,或者他感到肚子饿了,他自己会跟我们说的。永远不要去打搅他,不要像对待其他顾客那样要求他在我们这里消费。如果他点什么东西吃的话,马上给他端上所有的调料和所有的配菜,这样他就不必再自己开口要了:芥末、番茄酱、蛋黄酱、胡椒粉、盐、黄油、糖和槭糖汁,所有都拿上。不能让伟大的作家来开口要东西,要让他安安静静地搞创作。他正在写的这本书,还有他一直坐在那里好几个小时不断记下的笔记,有可能就会是一部伟大巨著最初的草稿,那样一来,整个美国很快就会谈论起‘克拉克之家’了。”就这样,塔玛拉·奎因幻想着这本书将会带给她的餐厅本来就应该有的盛名。赚到钱之后,她要去康科德开第二家分店,然后是波士顿,然后是纽约,然后是东岸一直到佛罗里达,所有的大城市。
就在这个时候,有一个名叫敏蒂的服务员请求奎因夫人进一步解释一下:
“可是,奎因夫人,你怎么能确定戈贝尔先生就只喝黑咖啡呢?”
“我就知道。就是这么简单。在大的餐馆里面,重要的贵宾不需要自己下单,餐馆的员工应该了解顾客的习惯。我们这里是不是一家大餐馆呢?”
“是的,奎因夫人。”员工们集体回答。“是的,妈妈。”这样吼着的是珍妮,因为她是老板的女儿。
“在这里,不要再喊我‘妈妈’。”塔玛拉命令道,“这只会让人想到那些乡村小菜馆。”
“那我应该怎么喊你呢?”珍妮问道。
“你不用喊我,你只要听我的指令,然后点头听命。不需要讲话,明白吗?”
珍妮摇了摇脑袋,算是做了回答。
“明白还是不明白?”她的母亲又问了一遍。
“呃,是吧,我明白了,妈妈。我点头就是了,那个……”
“啊,很好,亲爱的。你看,你学得多快。来吧,姑娘们,我要看一看你们所有人点头听命的样子……就这样……很好……现在,点头。来吧……就这样……从高到低……很好,这样很好,就好像是在马尔蒙特城堡(注:译者注:位于洛杉矶的著名酒店。)一样。”
塔玛拉·奎因并不是唯一因为哈里·戈贝尔来到欧若拉而感到极其兴奋的人:实际上,整个小城都沸沸扬扬起来。有些人首先确认,哈里在纽约是一个大明星,而其他人也跟着附和,唯恐不那么做的话会被当作没文化的人。厄恩·平卡斯把哈里的几本处女作摆到了市政图书馆的架子上,他表示从来没有听说过这个戈贝尔作家。可是,说到底,又有谁会去理会这个对纽约上层社会一无所知的工厂工人的看法呢?尤其是,所有人都在异口同声地说,并不是谁都可以随随便便地入住鹅弯那幢富丽堂皇的大宅子的,那里已经有好多年没有人居住了。
另外一个令人非常兴奋的话题与那些正好处在适婚年龄的年轻女子,特别是与她们的父母有关:哈里·戈贝尔还是单身呢。这个青年的心有待征服,而由于他的名声、他的文学修养,他的财富以及他匀称的身材,这一切都构成了一个理想的丈夫形象,备受关注。在“克拉克之家”,每一个员工都很快就意识到,珍妮·奎因,这个24岁的前欧若拉高中女子啦啦队队长、美丽性感的金发女郎已经迷上了哈里。珍妮在工作日的每一天都要上班,而她也是这个餐馆里面唯一在光天化日下胆敢不执行那份服务须知的人:她可以随随便便地跟哈里开玩笑,不停地跟他聊天,时不时打断他的工作,而且从来都不会一次同时把所有的配菜带给他。不过,珍妮周末不上班,星期六,这是属于诺拉的。
厨师摁响了服务铃,把诺拉从想象中拉回到现实:哈里的烤面包片做好了。她把装着烤面包片的碟子放到了托盘上面,而在返回大堂前,她特意整理了一下别在自己头发上的镀金发卡,然后才推开门,骄傲地走了出去。也就是两个星期的时间,她已经坠入爱河。
她把哈里点的东西拿了过去。“克拉克之家”里的顾客渐渐多了起来。
“祝你用餐愉快,戈贝尔先生。”她说道。
“就叫我哈里吧……”
“在这里不行。”她低声说,“奎因夫人会不高兴的。”
“她不在这里。没有人会知道……”
她用目光瞟了瞟周围的其他顾客,然后向他们的桌子走去。
他匆匆几口吞下了烤面包片,同时在面前的纸页上草草画了几笔,写下了日期:1975年6月14日。他已经写满了好几页,实际上连他自己也不知道写的是什么:自从他来到这里三个星期以来,他还没有办法开始写他的小说。脑海里倒是时不时会闪过一些念头,但最终都没能延续下去,而且他越是要努力地想,结果得出来的东西越少。他有一种感觉,就好像自己在慢慢地枯萎。他知道自己是摊上了他这一类人有可能遇到的最可怕的灾难:他得了“作家病”。每一天,他心中的“白纸恐惧症”就会加剧一分,以至于他都开始质疑自己的此番计划是否真的足够理性:他刚把自己的全部积蓄都用来租这幢海边的大房子,一直到9月份为止,这的确是他一直梦想的所谓“作家的房子”,可是如果作家都已经再也不知道该写什么了,那这一切还有什么意义呢?当初在签下房子的租赁合同时,他的计划看起来可是无懈可击的:在这里写一本一级棒的小说,在9月份之前要取得很大进展,这样他就能先把小说的前面部分寄给纽约的各大出版社,他们一定会深深着迷,争着想要来买下这本书的出版权。为此,出版社就将提前支付给他一大笔稿费,让他能够顺利完成书稿。这样一来,他的“钱景”无忧,而他也就能摇身一变,成为他一直梦想的那种文学明星了。可是,到了现在,他的梦想已经快要幻灭成灰了:他连一个字都还没有写出来。按照这样的节奏,等到秋天返回纽约的时候,他就将既没有钱也没有书,只能回去哀求曾经工作过的那个中学的校长重新聘用他,同时把自己心中追求的光荣梦想永远地埋葬。如果有必要的话,他还得再找一份晚上守夜的工作,这样说不定还能额外多赚一点钱。
他看着诺拉,她正在跟其他的顾客聊天,光芒四射。他听到她在笑,于是写下了:
诺拉、诺拉、诺拉、诺拉、诺拉
诺-拉、诺-拉
“诺-拉”,这两个字改变了他的世界。
诺拉,自从他遇见她以来,这个娇小的女人就让他神魂颠倒。在沙滩初次见面后隔了两天,他在城里的大商店门口又碰到了她。当时,他们一起沿着主干道走到了海边。
“他们每个人都在说,你来到欧若拉是要写一本书。”她对他说。
“没错。”
她的热情一下子被点燃了:“哦,哈里,这真是太令人兴奋了!你是我遇见的第一个作家!我有那么多问题想要问你啊……”
“比如说?”
“怎么样才能写书呢?”
“就是这样自然而然的,各种想法在你的脑袋里打转,直到化成句子,在纸上一一展开。”
“作为一个作家,肯定是棒极了!”
他望着她,就这样疯狂地爱上了她。
“诺-拉”。她说过,她每个星期六都会到“克拉克之家”兼职,于是在接下来的那个星期六,一大早,他就来了。一整天,他就在那里凝视着她,她的每一个举动都让他着迷。然后,他突然想起她只有15岁,于是不禁为自己感到羞愧:如果这个小城里有谁开始怀疑他对“克拉克之家”的这个小服务员有不轨企图,那他的麻烦可就大了,甚至有可能为此而进监狱呢。于是,为了打消别人的怀疑,他每天中午都来到“克拉克之家”吃午饭。就这样持续了一个多星期,他装作是对这家餐厅习以为常的样子,每天来到这里工作,假装对周围的一切都漠不关心:没有人会知道,到了星期六,他的心跳就会加速。而在此期间的每一天,不管是在鹅弯还是在“克拉克之家”,坐在工作的台子面前,他能写下的只有诺拉的名字。“诺-拉”。就这样写满了整页,都是她的名字,都是对她的观察,都是对她的描述。这些纸页,他回到家后都会撕碎,然后放到他的铁垃圾桶里烧毁。如果有人哪一天看到他写下的这些内容,那他就完蛋了。
快到中午的时候,餐厅里的工作热火朝天,但诺拉让敏蒂替了她的班,这可有点非同寻常。她很礼貌地走过来跟哈里道别,旁边站着一个男人,哈里意识到这就是她的父亲——大卫·凯尔甘牧师。他是在接近晌午的时候来的,一来就到柜台上喝了一杯石榴汁。
“再见,戈贝尔先生。”诺拉说,“我今天下班了。我只是想跟你介绍一下我的父亲,凯尔甘牧师。”
哈里站了起来,两个男人很友好地握了握手。
“那么,你就是那个著名的作家。”牧师笑着说。
“而你,一定就是那个大家经常谈起的凯尔甘牧师了。”哈里回答道。
大卫·凯尔甘看起来很高兴:“不要太在意这些人说的话,他们总是喜欢夸大其词。”
诺拉从口袋里面取出一张小字条,递给了哈里。
“这是我们今天在学校举行的年终表演。就是为了这个,我今天得提早一点走。下午五点钟,你来吗?”
“诺拉,”她的父亲轻声谴责她,“让可怜的戈贝尔先生安静一会儿。你想要他去中学的表演晚会做什么呢?”
“我们的表演很好看!”她热情地为自己辩解着。
哈里谢过了诺拉的邀请,并向她致以敬意。透过玻璃窗洞,他看着她消失在街角,然后他就回了鹅弯,继续跟他的草稿“做斗争”。
已经是下午两点了。“诺-拉”。他坐在书桌前面两个小时,却什么也没能写出来:他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手表。他不应该到那个中学去,绝对不行。可是,没有一道墙,甚至连监狱也不能阻止他想跟她在一起的心:他的身体还关在鹅弯,但他的心已经在沙滩上跟诺拉翩翩起舞。下午三点了,然后是四点。他攥紧了圆珠笔,不能离开这间办公室。她还只有15岁,这种爱情是要被禁止的。“诺-拉”。
下午四点半,哈里穿着一身优雅的暗色西装,走进了中学的大会堂。大厅里面都是人,似乎整个小城的居民都来到了这里。当在人群中穿梭前行的时候,他有一种感觉,就好像所有的人在他经过的时候都在窃窃私语,而那些学生的家长在跟他视线相交的时候,仿佛都在说:“我知道你为什么要来这里。”他感到极其不自在,于是随意挑了一排座位,坐到了椅子上,这样大家就再也看不到他了。
演出开始了。先是一曲十分蹩脚的合唱,然后是一团乱糟糟毫无节奏感的喇叭合奏。所谓的明星舞蹈团毫无星质可言,钢琴双人四手联弹完全没有形成共鸣,而唱歌的也没有一副好嗓子。接下来,舞台上的灯光全都熄灭了,在黑暗中,唯有一个射灯的光晕从空中滑落,在舞台上打出了一个圆形的光环。她就这样出现了,穿着一身绿色带有闪光片的裙子,在灯光照射下,闪耀出千百道亮光。“诺-拉”。观众席突然安静了下来,她坐到了一张酒吧凳上,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发卡,调好了刚刚被放到她面前的麦克风的高度,脸上绽放出了吸引着所有观众注意力的灿烂笑容。然后,她弹了弹吉他,突然唱起《情不自禁爱上你》(Can't Help Falling in Love with You),这是一个经过她自己改编的版本。
底下的观众全都听呆了。而哈里就在这一刻终于明白,命运之神让他来到欧若拉,为的就是要把他引上通往诺拉·凯尔甘的这条路。他从来没有遇见过这么非凡的一个人,而以后在他的生命中再也不可能遇见第二个了。或许,他命中注定不是要成为一名作家,而是要与这个非同寻常的年轻女子相爱一场。还能有比这个更美妙的命运安排吗?他深受震撼,以至于演出结束之后,当其他人还在鼓掌致意的时候,他就已经从椅子上站了起来,逃走了。他急急忙忙地赶回到鹅弯,坐到了露台上面,大口大口地喝着威士忌,一边疯狂一般在纸上写着:诺-拉、诺-拉、诺-拉。他再也不知道接下来应该怎么办。离开欧若拉?可是,去哪里呢?回到嘈杂的纽约?他跟这幢屋子的主人签下了四个月的合约,而且已经支付了一半的租金。他来这里是为了写书,必须坚持下去。他一定要收拾心情,真正地像一个作家那样拿出行动来。
一直到在纸上写得手腕生疼,一直到威士忌喝得头昏脑涨,他才走下沙滩,闷闷不乐地靠在了一块大岩石上,凝视着远方的地平线。突然,他听到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
“哈里?哈里,发生什么事了吗?”
是诺拉,还穿着那件绿色的裙子。她快步来到他的身边,跪在了沙滩上。
“哈里,天哪!你有什么不舒服吗?”
“什么……你在这里搞什么?”他只能问出这样一句话作为回答。
“演出结束后,我就在等你。我看到你在掌声中离去,然后就再也看不到你了。我感到有些担心……你为什么这么急着要离开?”
“你不应该来这里,诺拉。”
“为什么?”
“因为,我喝了酒。我想说的是:我有点醉了。现在,我有点后悔了。如果早知道你要来的话,我就一滴酒都不沾了。”
“你为什么要喝酒呢,哈里?你看起来好悲伤……”
“我感到很孤独。我感到自己太孤独了。”
她依偎在他身上,眼睛闪闪发光,似乎要看到他的心里去。
“哈里,可是,你的身边有那么多人!”
“孤独感快要搞死我了,诺拉。”
“那么,我就来一直陪着你吧。”
“你不应该这样……”
“我渴望这样。除非,你觉得这样是在打搅你。”
“你永远也不会打搅我的。”
“哈里,为什么作家都显得那么孤独呢?海明威、梅尔维尔……他们全都是这个世界上最孤独的人!”
“我不知道是作家们特别孤独呢,还是说这种孤独感推动着他们去创作……”
“那为什么所有作家都要自杀呢?”
“并不是所有作家都会自杀。只有那些别人不再读他们的书的作家才会自杀。”
“我读你的书。我到市政图书馆借来了那本书,一个晚上就读完了!我太喜欢了!你是一个很伟大的作家,哈里!哈里……今天下午,我是为你唱的。那首歌,我是为你唱的!”
他笑了,看着她。她把她的手放到他的头发里,无尽温柔地摩挲,嘴里还在重复着说:
“你是一位很伟大的作家,哈里。你不应该感到孤独。我在这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