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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朝鲜半岛三国杀(1)

半岛三国的前世今生

公元6世纪的朝鲜半岛上有三个国家,它们当年的国号是:高句丽、百济和新罗。

如果你身边有张世界地图,你会发现日本地图像条身体断裂的长虫,而中国地图则像只大公鸡。在“虫子”和“公鸡”之间,有个形状似兔子的版图,它的脸朝着中国,它的屁股撅向日本,这就是朝鲜半岛。它南北狭长,大部分地方是山地,仅在几条大河流域有几处平原。从农业的角度来讲,这只兔子是贫瘠的兔子。

从地理学的角度来叙述,朝鲜半岛是这样的:位于东北亚洲,东边是有着怪异温柔的日本海,西面是惊涛骇浪的黄海,南面与日本隔着一个小河沟似的朝鲜海峡(日本人称之为对马海峡)。这条海道宽只有67公里——如果你坐唐王朝的帆船从日本出发去朝鲜半岛的朋友家吃饭,只需要3个小时就能到达。它的北面是鸭绿江和图们江,虽然很少能抵挡敌人,但朝鲜半岛的人都认为那是老天爷赏赐给他们的天然防线。鸭绿江以北的地区,除了偶尔被半岛上的高句丽占据外,其他时间都属于中国,这就是辽东地区。

公元前11世纪中期,中国商王朝(公元前1600年——公元前1046年)被新兴的西周王朝(公元前1046年——公元前771年)所灭。商王朝王室箕子拒绝和周王朝合作,于是带领着家族成员和一支部队来到朝鲜半岛北。当地的土著无法抵御这支现代化兵团,所以叩头臣服。箕子就在这里宣布自己是这片土地的主人,建立国家。这就是箕子朝鲜(公元前1122年——公元前194年)的来历。

箕子朝鲜从始至终,其所统治的地域也仅限于汉江以北,汉江南面,则一直是由当地土著统治着。箕子并不是个有雄心壮志的人,所以当时的南北朝鲜很是相安无事。

光阴似箭,弹指一挥,中国本土经过春秋战国(公元前770年——公元前221年)、秦王朝(公元前221年——公元前206年)的改朝换代,进入西汉王朝(公元前202年——公元9年)时期。

西汉王朝初期,燕人卫满因和主子燕王卢琯谋反汉高祖刘邦失败,卫满受到牵连,所以聚集了几千亡命之徒,跑到朝鲜半岛。箕子朝鲜的领导人准见卫满身材高大、谈吐不俗,就让他在政府里担任要职。

有一天,卫满站在高山上俯瞰别人的河山,叹息不已。他的手下就说,我看那个国王准的水平也就一般,您这样的人在咱们大汉都是人才,到了这里那就是顶级天才,何不取而代之?卫满看了手下一眼,说,你这个建议我觉得很好。心动不如行动,找个机会咱们就动手吧。

国王准给卫满创造了无数的机会,他经常不带警卫就和卫满出去散步,卫满随便抓住了一次机会,用他的一千多士兵发动了军事政变。于是,朝鲜半岛汉江以北就姓了卫,箕子朝鲜就这样悄无声息地退出了历史舞台。

这样的事情在中国春秋战国时期很常见,但在朝鲜却很鲜见。卫满坐到朝鲜国王的宝座上没多久,西汉王朝辽东军政长官(太守)就找到卫满说:“希望你能明白自己的王座是怎么来的,所以老实点,就当我们在北境的屏障吧。附近有些小国的国王要来见大汉天子,你不得阻拦,否则后果自负。”

卫满说,只要咱们大汉承认我是朝鲜的国王,我愿意俯首听命。

据说,卫满临终时对他的儿子说,千万不能和中国为敌,中国家大业大,搞我们就跟玩一样。他的儿子很听话,临死前也把自己的儿子卫右渠叫到床前说,千万不能和中国为敌,咱们玩不起。

卫右渠对老爹的告诫理解得很随意。不久,他就开始在大汉边界滋扰生事,甚至阻拦一些小国到中国进贡。

公元前109年,汉武帝刘彻派遣特使涉何到朝鲜谈判,要求卫右渠遵守几十年前定下的规则。卫右渠牛气冲天,认为他的国家已经强盛,那种丧失尊严的规则应该废除。

涉何因为未完成谈判任务而气得死去活来,后来,当他走到中朝边界时,他突然下令把送他的朝鲜官员处决。跑回首都长安后,他对刘彻大肆渲染自己的英雄行径。对这种擅杀别国官员的行为,刘彻非但没有给与惩罚,还让他到辽东去做辽东武装部部长(辽东都尉)。卫右渠听说杀人凶手来到辽东,大喜过望。他的意思是,自己可以不用千里迢迢到长安找涉何了。在对辽东进行了几次颇具规模的攻击后,涉何战死。刘彻像炸弹一样爆了起来,派出远征军进入朝鲜。很快,卫右渠兵败,卫氏朝鲜灭亡。此后,刘彻在卫氏家族的地盘上设置了四郡(真番、临屯、乐浪、玄菟),也就是说,朝鲜半岛北部成了中国西汉王朝的直辖地。

此后,朝鲜半岛汉江以北被中国统治达四百多年。这一时期,朝鲜半岛以北被称为“中国郡制时代”。

朝鲜的“中国郡制时代”一直持续到西晋(265——316年)时期,在此之前,朝鲜半岛北部和辽东地区始终是中国的领土,朝鲜半岛上没有任何一股势力可以和中国相抗衡。西晋八王之乱开始后,五胡乱华,中国大乱,朝鲜半岛北部终于出现了一股新势力,它就是高句丽。

实际上,高句丽的建国在很久以前,中国四大美女之一的王昭君出塞的公元前37年,一个叫朱蒙的扶余人(朝鲜半岛上的一支少数民族)在朝鲜半岛北部建立了一个迷你王国高句丽。中国对这个小王国并没有付出太多精力应对,于是它逐渐壮大。公元313年,高句丽通过罕见的外交手腕和审时度势的能力,逐渐把势力渗入到中国的辽东。在南面,他生吞了中国的乐浪郡(以平壤为中心的朝鲜半岛西北部地区)。由此,中国对高句丽失去了控制。

中国南北朝(420年——589年)时期,高句丽既和中国北方的北魏建立友好关系,又和中国的南朝眉来眼去。名义上是俯首称臣,实际上,无论是北魏还是南朝四政权都明白,他们没有精力恢复中国对高句丽的控制。一个以平壤为首都的小霸主就这样在朝鲜半岛冉冉升起了。

再来看百济国。没有高句丽,就没有百济。有一种说法认为,百济是高句丽的私生子。百济的开国者温祚王是高句丽开国者朱蒙的二儿子。朱蒙早在扶余时就生了个儿子。当他建立高句丽后,他的儿子跑到高句丽来,被朱蒙立为接班人。温祚王一看大事不妙,就和老三沸流跑到朝鲜半岛中部,当然,跟随他的人也很多,于是公元前18年,他宣称建立国家,都城在慰礼城(现在的首尔),由于有十个贤人跟随,所以建立的国家叫十济。温祚王死后,沸流以数学家的眼光把“十”改成“百”,这就是百济的来历。

百济建国后,虎虎生威,先是把长期统治朝鲜半岛西南部的马韩政权灭掉,然后是和高句丽争霸。公元475年,百济首都被高句丽攻破,于是迁都到熊津(今韩国公州市)。公元538年,百济再迁都到泗沘城(现在的扶余郡),政权彻底稳固,成为朝鲜半岛西南方的唯一强国。当然,据中国撰史者说,百济所以成为朝鲜半岛上的强国,是他吸收中国文化的直接结果。其实无论是高句丽还是百济,都如同是中国王朝的迷你版,国家制度和文化全是中国那一套。

最后来看新罗。所谓新罗,是取“新者德业日新,罗者网罗四方”之意。如果说,高句丽和百济是舶来品,那新罗可是国产货。新罗在朝鲜半岛的东南方,是由统治当地的辰韩斯卢部所建。但它的建国日和高句丽、百济相比,就不值得一提了。因为它建于503年,在近20多年时间里,它那弱小的力量使它成为高句丽的被保护国。532年,新罗开始它在北部的统一进程,并在562年完成。此时它的疆域和百济差不多。从此,朝鲜半岛三国正式形成。

剪不断,理还乱——日本和朝鲜半岛的关系

百济统一朝鲜半岛西南部时,新罗也在统一朝鲜半岛东南部。但就在两国之间还有残存在洛东江流域的六个土著族,日本人称他们为六迦耶。我们从地图上就能看到,日本和朝鲜半岛隔海相望的对马岛经常缺粮,所以必须要用水产物来跟朝鲜半岛交换粮食。

新罗和百济未统一朝鲜半岛南部时,日本和朝鲜半岛的经济贸易很顺利。可当新罗统一后,不知是什么原因,突然断绝了和日本的贸易。但六迦耶根本不理新罗那一套,继续和日本做贸易。当然,六迦耶并不缺日本那点臭鱼烂虾,只是想通过经济手段取得日本的帮助来对抗新罗。

有时候,经济手段所取得的成效远大于任何其他手段,因为日本人的确太缺少粮食。六迦耶在被新罗逼得走投无路时,强烈要求日本派军队到半岛来维和。六迦耶的使者说,我们给你们准备了粮食,新罗军队就来抢。你们运送给我们的鱼虾海产品,半路就被新罗劫去了。这种强盗行径,我们能忍,你们能忍否?

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日本人抓住了这一机会,派遣强大兵力登上朝鲜半岛。在军队的支持下,日本在六迦耶地区建立了地方政府,并且派中央政府官员去坐镇。也就是说,日本人没有费半点力气就插进了朝鲜半岛,在那里建立了它的殖民地(任那府)。你也可以说,这是它在朝鲜半岛上的一个小军事基地,因为在它不停移民的同时,还持续不断地增加必要的兵力。

因为日本发现了这样一个浅显的道理,从这个基地无论是向新罗还是百济出兵,都易如反掌。百济没有任何动静,新罗却迅速反应起来。新罗的反应很有智慧:煽动日本九州的熊袭人跟日本政府对抗。

熊袭人应该是日本岛最原始的土著之一,他们拒绝过新生活,所以就拒绝和政府合作。政府用拳头逼他们合作,他们就用拳头还击。熊袭人是日本国身体里的一把刀,经常让日本政府头痛万分。

日本对熊袭人的围剿持续时间很长,眼看就要见效果了,新罗插了进来。新罗带来了先进的作战思想和武器,熊袭人得到武装后,对日本中央政府进行持续不断的骚扰式袭击。

正规军和游击队作战,面临的最大阻力就是地形问题。如你所知,游击队作战和不会叫的狗一样,悄无声息地向你进攻,咬完就跑。当你动用大量人力物力去找它时,它如同被地球吞没了一样消失得无影无踪。可是,当你稍微松懈下来,它又来了。4世纪中期,日本仲哀天皇政府召开军事会议,探讨如何对付熊袭人的问题。但他们碰到了许多国家在内乱和外患同时出现时的难题,那就是,先攘外,还是先安内。

有人认为擒贼先擒王,打蛇打三寸,想把熊袭人从人间抹去,只要把它背后的主子新罗灭掉即可。这是中国传统军事智慧中的“围魏救赵”。

不过,仲哀天皇发挥他有限的智慧认为,对新罗发动军事打击本身难度就很大,真要对其进行军事打击,则必须是斩首行动。可一旦斩首行动不成,陷入长期战争,那熊袭人在背后捣乱,我们就是后院起火。所以,必须先安内,然后攘外。

从理论上讲,攘外必先安内,绝没有错。我们从没有见过走几步路都要喘上十分钟的人能在和别人的决斗中取得胜利。唯一取胜的关键是锻炼身体,把自身的问题解决了,才能出去战胜别人。但天下许多理论一旦落到实处,就会发生偏离,甚至背道而驰。

仲哀天皇动员全国力量对九州的熊袭人发动数次毁灭性战役。可惜,直到他临死前,熊袭人仍然活跃非常。也就是说,仲哀天皇用实践证明了“攘外必先安内”理论的错误。

他的接班人——老婆神功皇后对老公的政策全盘否定,采用了两面作战方略。既对熊袭人发动军事打击,同时和百济建成战略同盟,然后集结全国精锐,挑选了一个良辰吉日突袭新罗。这从理论上讲,是致命的。一战和二战时期的德国之所以会失败,就是因为两线作战。但神功皇后却成功了。

新罗一直认为日本会被熊袭人牵制得手足无措,根本没有力量来对付自己,所以长时间内放松了警惕。当日本陆军在六迦耶沿着新罗边境全线推进时,新罗才开始慌张地调兵防御。结果,日本的海军在新罗东南部成功登陆,新罗刹那间全线崩盘。日本国内的熊袭人听说自己的主子投降后,顿时失去了精神支柱。后来虽然还能折腾几下,但已是强弩之末了。

不过,新罗只是表面上投降日本,在日本占领区内,新罗反抗力量此伏彼起。日本在新罗呆得很痛苦,有心人已隐约感觉到,新罗必将复国。

新罗的复国道路漫长而艰巨,只能通过国内反抗军英勇无畏和不知疲倦的游击战对日本驻军进行骚扰。无数的人类战争史都证明,游击战只是名声在外,真实作用有限。新罗的复国日遥不可及。

但就在新罗灰心丧气时,日本却犯了个错误。日本通过对新罗的征服,又和百济合作,已经基本控制了朝鲜半岛东南部。雄心万丈下,它把军队推进到了汉江流域,和高句丽遥遥相望。

高句丽对日本提出多次警告,日本依旧我行我素,在汉江流域制造船舰,和百济军方走得极为密切。高句丽断定,口头警告对日本这样的野心国根本无效,唯一有效的方式就是用枪杆子跟它对话。

公元4世纪末的最后几年,新罗方面频繁派人到高句丽,请求高句丽抗日援罗。当时的高句丽最高领导人是高句丽史上最英明神武的国王好大王,399年,好大王对日宣战。此后,双方在朝鲜半岛中部打了八年仗,407年,高句丽军队最后一击,消灭了日军在朝鲜半岛的主力,新罗由此复国。554年,日本在朝鲜半岛的殖民地任那府军队也被新罗消灭了,自此,日本在朝鲜半岛的势力全部丧失。

日本恨透了高句丽,因为就是这位朝鲜半岛的大佬,阻止了它的野心。高句丽是日本的死对头,但由于中间隔着百济和新罗,所以两国很少发生直接冲突。但只要日本人的脚才踏上朝鲜半岛半步,高句丽就急吼吼地扑了过来。日本也恨新罗。新罗离它近,还在它内部插了一把刀。新罗也恨日本,因为被它灭过国。几个世纪以来,新罗和日本是不共戴天的仇敌。但日本和百济的关系就好得跟直系亲属一样。公元475年,百济被高句丽灭国,残余政权南下,完全是靠日本的力量才在熊津江(锦江)流域复国。后来百济连续三位国王的即位都是在日本的指手划脚下完成的。

日本灭新罗后,百济跟日本的关系如胶似漆,在高句丽驱逐日本的八年战争中,百济始终是日本的后备部队。日本被驱逐出朝鲜后,百济经常要独自面对高句丽泰山压顶般的压力,每次都是日本再度出兵朝鲜半岛,帮助百济活下来。可以说,百济是日本在朝鲜半岛的亲戚,也是投影。

日本和朝鲜三国在6世纪前的关系大致情况就是这样,日本和他的小弟百济是一伙的,高句丽和他的小弟新罗是一伙的。两个老大所以打架,都是因为小弟受到欺负,而两个老大打架从来都是把擂台摆到小弟的地头上。

最大的闹剧——高句丽和隋王朝之战

不过,到了6世纪前期,半岛三国杀再一次上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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