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磊轻扫过叶莞眼里闪烁着的既无奈又兴奋的小眼神儿,轻笑一声,“这样,很好。”
回身看向早已气急败坏的温北,唇角微扬,笑容得意而戏谑:“你的司机,很快就到,稍等片刻。”
也许是因为言磊嘴角的笑意过于得意,也许只是因为那笑容太过张扬。
叶莞怔愣地瞅着言磊嘴角那丝炫耀般灿烂的笑容,脚步一顿,瞬间偷偷地埋下脑袋,悄悄地,红了眼眶……
笑容里有着过于熟悉的潇洒张扬和那令人深深怀念的戏谑肆意。
那是自言磊十三岁之后便消失不见的笑容。
“阿莞,你在这里等我一下,我去取车。阿……莞?怎么了?”言磊牵着叶莞的手来到路边站定才迟钝地发现,叶莞的神情莫名地有些低落。
唇角止了笑意,他伸手缓缓地拥住始终不肯抬起头来面对自己的叶莞,略带薄茧的手掌轻抚过那颗抵靠在胸前的脑袋。好一会儿,才感觉到叶莞细微地抽了抽鼻子,声音黯哑而沉闷,“石头哥,你很想念言妈妈吧,我,也很想她。”
言磊一时间没了言语,他如何也想不到,叶莞竟在此时毫无征兆地提及自己的母亲。
妈妈吗?好像已经很久没有人提起了……
念起母亲,眼眶中不禁泛起一丝湿热,浅浅地心里一痛,眼底再不复往日的清淡。
原以为这些年他已经足够理智,足够冷静。可如今想起母亲,心里却依旧免不了一番波动。
最后只是暗自叹息一声,思念吗?真的是硬伤啊。
母亲莫柔,出身名门莫家,气质温柔典雅,曾是名噪一时的钢琴家。只是后来莫家家道中落之后,母亲便偶尔有些郁郁寡欢。
她一直是言磊心中最温暖的港湾。
言磊至今仍清晰的记得,儿时父亲一心忙于事业,而母亲,在哪看似柔弱的外表下,却有着一颗玲珑心,她总是把家里操持得井井有条。每年除了固定的两场钢琴音乐会,她几乎把所有的时间和精力都奉献给了家庭。
母亲总是微笑着,微笑着侍奉长辈,教导幼儿,微笑着面对所有的一切。
那时年幼的小言磊还看不懂那微笑的背后究竟隐藏着怎样的心酸,他只是单纯的以为,母亲永远是坚强的,是自信的,是比父亲还要伟大而坚实的依靠。
可是到底是年幼不经事,令他轻易便忽略了母亲偶尔的郁郁,忽略了母亲微笑背后的落寞。
记忆中母亲和司青阿姨关系很好,司青阿姨总是忙于公事,所以母亲便常把阿智和阿莞也一起带在身边。
而母亲和阿莞最是亲密,自儿时起,年幼的小阿莞便时常跟随在母亲身后奶声奶气地喊着“言妈妈”,这时母亲便会回身稳稳地抱起精致的小姑娘,温柔的亲吻她粉嫩的脸颊。
这曾经使自己一度非常地羡慕叶莞,可是后来母亲只是微笑着点点自己的脑门,言笑晏晏,“阿莞是女孩子啊,女孩子就需要更多的爱护,石头也要爱阿莞妹妹啊。”
母亲还曾玩笑着将阿莞的手放进自己手中,轻声软软,细细叮嘱,“石头,要好好照顾阿莞知不知道?妈妈没有女儿,可是司青阿姨的女儿也是妈妈的女儿。石头是哥哥,自然要好好照顾阿智和阿莞啊。妈妈真希望小阿莞以后会变成我们石头的小媳妇儿呢。”
自那以后,言石头再也没有欺负过叶阿莞。
多少个醉人的午后里,二人端坐在琴房里唯一的钢琴前,母亲便会亲自手把手地教导阿莞弹钢琴。一个一个音符细致地讲解哼唱,一个一个琴键轻敲慢试。
午后醉人的阳光透过琴房大大的落地窗,肆意地挥洒而下,所到之处一片暖意融融,顷刻间光辉便洒满了整间琴房,木质的地板上晕着一层华彩。蔓延至琴键上也洒落了一层光辉,再不见冷清的黑与白。
每当细碎的琴音响起,言磊总会在第一时间偷偷地溜进琴房,默默地盘腿坐在地板上,久久地凝视着晕染在光辉里的二人,那笑意温柔的母亲和那个背后恍惚间好似有着一双金黄灿烂翅膀的精致小天使。
彼时的言磊,还太年幼,他还不懂得人生的悲欢离合。
只是那午后的画面太过幸福,早已铭刻于心,以至于,今生难忘。
言磊微微回神,抬头望了眼早已闲置的琴房,透过落地窗,可以清晰地看见里面只一架孤零零的钢琴。
片刻后敛起眼中翻滚的情绪。侧身看向一直默不作声的叶莞,深邃的眼眸中只余一片沉静的深情。
小阿莞,你终于长大了,只是要何时你才会回首,回首发现我的爱。
叶莞自是没有发现此时此刻言磊眼中那倾泄而出,浓得化不开的深情。
此时的她早已合上了那双总是闪烁着灵动暖意的双眸,梦会周公已久,呼吸均长而绵软,轻轻浅浅的如同羽毛落在心尖。
暗叹一声,言磊不禁腹诽,“温小北这厮究竟是怎么摧残了他的阿莞,竟给累成这副样子。”
想来,自己还是太过仁慈了,司机什么的,应该也不赏给她才对!
随即下车,漫步绕到另一边,轻巧地打开车门,小心地稳稳抱起自顾自睡熟的叶莞,徒步向叶家大院走去。
步伐沉稳,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