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太子行宫又是半夜,门口的守卫还是那副老样子,打着瞌睡又要强迫自己已经打架的眼皮子睁开,模样分外滑稽。
路过墨华的房外时,看到里面还有亮光,门外两个侍女手足无措又不敢轻举妄动。敲了敲门,迎上的是墨华那张憔悴苍白的脸,样子和今天刚看见莫白和莫曼芙时一模一样。
“夙……夙兄……”墨华眼底一片迷离、彷徨,晃晃悠悠把他让进了屋。
地上一片狼藉,酒、菜洒了一地,满地的碎片,连同桌子踢翻在地。帘布也被扯了下来,撕成了无数碎片。想来是他不让侍女进来收拾。
“对……对不起,白天是我太……冲动,给夙兄……赔礼了。”倒是墨华先开了口,还作了一揖。
夙风清看了他半晌,继而一笑,大声道:“拿酒来!我们痛快喝一场,醉倒方归!”
晨曦的阳光照在牡丹枝上,露水还凝结着,花瓣不像鸢纱阁中的,早已枯黄凋落。空气里散发着秋日早晨的清新的泥土味。
昨日下了一夜的细雨,敲在窗上发出清脆的叮咚,煞是好听。
夙风清自屋里走出,与墨华喝了一夜的酒,看他醉倒后扶他躺下,自己才回屋闭目养了会神。现时脸上还有微醺的醉迹。
今天第二日了,不知嫣雪姑娘怎样。
苦笑着摇了摇头,把思绪转到了自己身上。已经到人间十年了,十年,对于凡人来说若是长命的也是生命的十分之一,举足轻重呢。可对于自己来说,就是弹指一挥间。那女孩也该有二十岁了吧,是花季的妙龄少女。她会像萧绮灵莫曼芙那样妩媚活泼,还是如嫣雪萧冉璃沉静端庄?不管怎样,也不会像天帝说的那样,会给人间带来祸害吧……往事已随风飘散,不留一点痕迹。
只是个普通的女孩而已,也许是天帝多虑了。
边想边走,不知不觉间已到了后花园。泉水潺潺,凉风习习。想起那个阳光明媚的日子,嫣雪在那花丛中对着他微笑……不过现已深秋,百花早已落尽。
想起花园后面就是厨房,夙风清不由自主地走了进去。这时间早膳已经过掉,厨房里自然没有人。四下张望,见灶台上还有些许蜂蜜、白耱、面粉,似想到了什么,挽着袖子走过去。
用瓢从缸里舀了些许清水,浇在面粉上和成面糊。用蜂蜜做馅,包裹进去。
夙风清做的很慢很细致,衣服上却连一点面粉都未曾沾到。慢慢揉着面,将如丝般的蜂蜜倒进去,再慢慢烘烤。一盘糕点端了出来,洁白无瑕,为二十层左右薄如白纸,紧紧相贴,裹着透明晶莹半流质的糖馅,形如荷叶。馅儿扯丝,久而不滞,透亮如胶。一碟精致小巧的荷叶酥围在盘中,可他总觉得缺了点什么,一翻掌,一朵粉里淡淡泛着白的花朵,亭亭玉立在夙风清的手中,不知是因它本身,还是因托它之人,也变得不似凡尘之物。
汗粉无庸拭,风裙随意开。
他小心翼翼将这朵荷花放入盘中央,粉白相间,分外好看。看了半晌,他一动未动,就这么静静注视着。
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
不知怎么的,脑海里突然蹦出这两句句子。夙风清苦笑,明明是荷花,怎么连桃花也扯上了?
此花此叶长相映,翠减红衰愁杀人。好像也不太对……
他拿起一块酥糕,仔细端详着。那一层一层薄如纸张的酥皮,那一丝一丝久而不滞酥馅,就如同他和嫣雪,那朦朦胧胧的感情不能捅破,又一丝一丝不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