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薇听到“哗啦”的响声,转头瞧去,果见那人在河边扑腾了几下又站了起来,手被一扯,柳炔的声音又传了过来。
“再走五步就潜下去,别再看了。”
“喂,我要去南越皇朝,等等我。”
“他?”
“麻烦。”柳炔回头也望去,见那人摇摇晃晃地往河中心走了过来,一头的湿发挡在了脸上。
“薇儿,你和我一起慢慢往回走,我们去带他一起过去。”
“好。”
许是南宫密命不该绝,他的祈祷让神灵听到了,柳炔和南宫薇向他走了过去,柳炔在中间,一手拉着一个,带着他们继续往河深处走去。待到三人正要潜入水中时,就听河边传来了马蹄之声,显然是南宫密的吼叫时将他们给惊动了。一时间,无数支箭羽射来。
待到三人均上了对岸时,柳炔松开左手之人,立刻扶着南宫薇坐在岸边,仔细查看着她有没有受伤,而被他松开手的人已跌倒在岸边,下半身还泡在了河水之中,趴在河边上喘着气,却是怎么也爬不起来了。
“怎么样?”
“没,没事。”南宫薇打了个冷颤,火辣辣的阳光照在身上,却还是消不了身上那股子河底深处带上来的寒意,摸了摸腰间的坛子完好无损,心才放了下来。
“我背你。”
“不知道二姑姑怎么样了?姑父恐怕急坏了。”
南宫密迷迷糊糊地听到那熟悉的声音,费力地撑起身子看向他们时,见他们已走出去了十来步。疑惑着那二姑姑和姑父的称呼,南宫密试着轻唤了一声:“薇儿,是你吗?”
南宫薇趴在柳炔宽阔的背上,并未听到身后那如蝇蚊的声音,倒是柳炔却浑身一颤,练武之人的耳力自然要比常人强上百倍,他飞迅地转过身去,看着前面河边上又已趴倒着的人,南宫薇奇怪地正要问柳炔,却见那个人不停地在河边咳着,想要起身,却总是爬不起来,一头夹杂着一些灰发的发丝垂在一侧,身上那湿溚溚的衣衫紧紧地贴在他的身上,这才瞧清楚他浑身只如枯柴一样全是皮包骨头。
南宫薇瞧那人可怜,心想如不是方才有柳炔拉着那人,也许他还真的会被河水给冲走了,忽地想起他们没入河水之时,岸上射来了许多箭枝,也不知那人是否被射到受了伤,所以才会如此沉沉地咳嗽着,半天也爬不起来。
“炔哥哥,啊?”
话刚自嘴中吐出,身下的柳炔却是背着她几个跳跃,来到了那人的身前,柳炔单腿跪下地去,双手依然由后拖着南宫薇的腿。
“你是?”
柳炔颤声相问,如果不是他的幻觉,那么,方才那声“薇儿”就是这个人所喊出来的。
“咳咳咳。”
南宫密不停地咳着,他听到了柳炔向他奔跑而来,也听到柳炔问他的话,可他浑身难受的要命,刚上岸时不觉得,现在被这太阳一晒,反而觉得全身冷的要命,而他的腿似乎怎么动都使不上劲,就是想要抬起头来,伸出手把额前垂着的长发给撩开,他都哆嗦着办不到。
“岳父?是你吗?”
只瞧到他趴在河边地上的脑袋,全身那枯柴的身体模样,柳炔不确定地又问了一句,只希望有奇迹,那声“薇儿”真的是他的岳父南宫密所喊的。
“什么?炔哥哥,你说什么?”
南宫薇僵着身子,在柳炔的背上动也不动,一双环着柳炔脖子的手轻轻地颤抖着,一双眼睛紧紧地盯着那趴着的男人,过了好半晌,见那人还咳的厉害,又起不了身,南宫薇如电击般地从柳炔身上滑了下来,双腿跪跌在地上,也不起身,就向着那人爬了过去。
伸出颤抖的手来把那人垂着遮了一张脸的头发抚开,又努力地抬起他的上身,在看到他从地面上被扶起的头来时,南宫薇“哇”地一声大哭起来,扑在南宫密的怀里,紧紧地抱着他,哭的肝肠寸断。
柳炔默默地坐倒在地上,见南宫薇抱着南宫密大哭,他喜极之下也是落下泪来,这快一年的找寻中,他和薇儿经历了许多,也在得知南宫密已死时伤心难过过,现在,在看到南宫密还活着时,心情自然是悲中带喜,那一言难尽的艰辛又怎会是几滴泪可以述说清楚的。
强烈的阳光直射着大地,河岸边的父女俩抱拥在一起,陪着女儿南宫薇嘤嘤的哭声的是南宫密那撕心裂肺般的咳嗽,一旁的柳炔悲喜交加地沉默了一会儿后,才发觉南宫密似乎身体不对劲,急忙地从地上起来,向前奔了两步,先是将他们都扶了起来,然后好言劝着南宫薇。
“薇儿,别哭了,应该高兴的。岳父咳的太厉害,快松开,让岳父喘口气。”
“哦。”
南宫薇一时被惊喜给搅得心慌意乱,经柳炔一说,也才想到了她是早早就发觉父亲的身体似乎是不对劲的,想起了如雨点似的箭枝,南宫薇惊跳开来,忙转到南宫密的身后,颤抖着双手检查着他的身体。
“爹,你是不是被箭伤到了?爹,你哪里不舒服,是哪里疼啊?”
“薇儿,我们先扶爹到那边的树荫下,再好好瞧瞧,这才里的太晒了。”
“哦,好,炔哥哥,爹他不会有事的吧?”
见柳炔已背起了南宫密往树下奔去,南宫薇在身旁扶着南宫密的身体,颤动着小嘴,两眼依然含着热泪地问着柳炔。
“放心吧,不会有事的,有我在呢,薇儿别怕。”
安慰这个小娇妻已是柳炔这一年来不停的功课,无论是遇到险境,还是遇到伤痛、天灾,他的小娇妻立刻会显出她柔弱的一面来,对他的依赖也就越加的强烈,于是,一路走来,他的安慰是支撑她的力量,他的安慰是她听到的最好的舒心话。
放南宫密背靠在树下,柳炔伸手搭上南宫密的脉膊,半晌之后冲着南宫薇淡淡一笑。
“薇儿别怕,爹没事,爹是在河中被水呛到了,他肺里吸进了些水,只要吐出来就没事了。”
说着,柳炔将南宫密从树下向前扶了两步,让南宫密坐好后,他的双掌抵在南宫密的背上,运掌而上。
“咳咳,哇。”
南宫密大口地吐出了一些水来,鼻子里也是流下了两行水柱。南宫薇心疼地擦着她爹的嘴角和鼻子,见他大口大中地喘了一会儿后,不再咳了,南宫薇的泪又流了下来。
“薇儿,没事了,怎么又哭了。”
如若无人般地,柳炔自然地伸出手去为南宫薇擦着脸上的泪花,抬起头来的南宫密看着他们的亲密举动,脸上不由地荡出一丝笑容来。
“薇儿,你都嫁了人了,怎么还这么不让人放心?”
南宫密伸出手去,轻轻地摸着南宫薇的脸蛋,见柳炔有些尴尬地收回了为女儿擦泪的手去,南宫密的笑意更深了。
“爹,女儿好想你,女儿以为你……太好了,爹,你没事,你还活着。”
“好啦,再不要摇了,你爹这身子骨可经不起你摇了。”
南宫密嘴上带着埋怨,眼里却是充满了慈爱的眼神看着一年多不见的女儿,尤其是女儿那双酷似妻子心悠的大眼睛,让他不由地对妻子是更加的想念,这一年的时间,也不知心悠是怎么熬的,她也以为自己死了吧,那她该多难过。
“爹,你哪里不舒服,是不是伤到了哪里了?”
南宫薇看到南宫密一脸忧色且又染上几份郁结之叹在眼角,不禁急忙又上下看着南宫密的身体。
“无碍,爹没事,只是不知你娘这些日子怎样了?你出来可与你娘说了?”
南宫薇嘴巴一撇,讪讪地向柳炔的身边一移,那样子就像是做错了事的小孩在找着护她保她的人。南宫密见状,不禁皱着眉摇着头,女儿的性子他是从小看到大的,他又怎会不知女儿的脾气,心悠正是需要一双儿女在身边陪伴安慰的时候,可薇儿却私自地来了,唉,知道女儿也是为了找他,可心悠岂不是要担心他的时候再多加担心一个她?
“爹,我禀报岳母同意后,才带着薇儿一起来寻你的,岳母有我娘和琪弟照看着,你放心吧,她们会陪着岳母,开解劝慰岳母的。”
柳炔拉住了南宫薇的手,对于南宫密的担忧也知道是为了什么,便立刻向他解释了起来。
“嗯,一路之上你们受苦了,薇儿来,让爹爹好好看看你,瞧瞧你长高了些吗?”
南宫密伸出手来,南宫薇立刻将一双小手放在南宫密的掌心,那双在小时候经常举起她抛向空中接玩的有力大手掌,现在却只剩干干的一些指节和骨头,原本厚实的手心和手背,现在也是只剩了一次皱皱巴巴的皮包裹在骨头上。
“爹,你受了多少苦?瞧瞧你的手,你的身子,一阵风都能吹跑了。”
南宫薇眼含热泪地说着,一双小手不停地抚摸着南宫密那枯瘦的双手,豆大的泪珠又滴落而出,滑落在了南宫密的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