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小时后,姚珍珍依稀听见有警铃的声音传来,她淡淡的一笑,“你看,来了。”
一会儿的功夫,两辆警车已经到了门口,从车上下来五个男的,其中两个姚珍珍认识是她的两个叔叔,还有两个穿着警服,一看就知道是警察,还有一个穿着西服带着眼镜,看上去三十多岁,姚珍珍赶紧站起身走了上去,“请问,您是齐律师吗?”
那个男人一愣,看着姚珍珍点点头,“我是齐海,法律援助机构的律师。”
“你好,我是姚珍珍,我是打电话的那个委托人。”
齐海一看她的样子,惊讶的长大眼睛,“你是委托人?是你要我们帮你调节?”
“是的,确实是我打的电话,我只有七岁,不知道在程序上能不能委托,但是我妈妈可以,她就在那,你如果觉得我说的不能成为事实依据,你可以找我妈妈核实。”姚珍珍拉过张心蓝安慰的说:“妈,她是帮我们的律师,跟他说清楚,不用害怕的,我们有警察叔叔保护,姑姑的菜刀是不敢砍过来的。”姚珍珍回头冷冷的憋了一眼被姚凤梅扔在一旁的菜刀,而此刻的姚凤梅开始害怕了,看着两个弟弟在警察的手里,她赶紧跑了过去,大声嚷嚷:“你们凭什么抓我弟弟?告诉你们,我们可没有做犯法的事情,警察同志你们不要听那个小杂种乱说。”
“你先冷静一下,我们不是抓他们,而是带他们过来核实一下情况。”
“情况,什么情况?警察同志,你可别听她乱说,我弟弟和她们已经没有关系了,他已经不要她们了,她们可不是我们姚家的人……。”
听着姑姑说的话,姚珍珍心中说不出的难受,情比纸薄,她应该已经习惯了,可是再次听见还是那样的让人刺痛。
“姑姑,我给你一个忠告吧,面对警察你要给人家留下一个好印象,就算那是你心里最想说的话也要忍着不能说,不然,你的那些话会让警察赶到厌恶,本能的就会产生偏执心,到时候,你有理,恐怕也会没理了,因为没人愿意相信,能说出这样话的人,会是什么好人?”姚珍珍拿出房契和结婚证书交给齐海,“齐律师,这就是我妈妈的证据,希望你给我们家一个公道。”
姚珍珍说完,又坐到一旁的石头上,这件事到这里她做了该做的,剩下的就应该交给妈妈处理了,毕竟她还没有成年,就算说什么,也不过是同情票,那只在法庭上有用,在他们面前她不需要懦弱的掩饰。
姑姑和叔叔们毕竟是乡下人,他们对于法律是陌生的,就是一个法盲,但是法律不会因为他们是法盲就会放过他们,该付出的代价,他们都要付的。
经过律师和警察的软硬兼施,一个下午之后,齐海松了一口气,“张女士,他们已经同意把卖掉你房子的钱还给你,我们会在他们把钱还给你以后结案,你还有什么别的要求吗?”
“没有了,谢谢你们。”张心蓝真的没有想过能要回钱,她还能说什么?这已经是意外的惊喜了。
“不,还有一件事。”一直没有说话的姚珍珍突然走了进来,看着她冻的通红的小脸,齐海抚了抚眼镜,仔细的打量着这个看上去柔弱,但是眼神中透着坚强和自信的小女孩,“你还有什么事?”
“我要爸爸,妈妈的婚姻到此为止。”
“你说什么?”
姚珍珍看着齐海一字一顿的说:“我要爸爸和妈妈的婚姻到此为止。”
齐海看了一眼张心蓝,眉头微蹙的说:“这个要你父母双方都同意才可以。”
“我爸爸在我两岁的时候就扔下妈妈和我们跟别的女人跑了,五年的时间,妈妈一直隐藏着这个秘密,可是我们慢慢的长大,从乡亲们的口中知道了事实,虽然我不知道怎么定义爸爸跑了这句话,但是随着时间过去,我渐渐的不渴望爸爸回来了,因为我知道,他不会回来了,习惯了妈妈的母爱,父爱对我们来说已经不重要了,我现在只希望摆脱和爸爸有关的一切,既然我的姑姑都不承认我们是姚家的人,在这个案子了结之后,我也希望能还我妈妈自由,我从今以后不再是姚珍珍,而是张珍珍,是妈妈的孩子。”姚珍珍说完,张心蓝一把抱住她忍不住哭了起来,齐海看着他们,也偷偷的摘下眼镜擦了擦眼角的泪水,“好,我帮你。”
两天后,当齐海拿着钱走进姚珍珍的家,他心里有些难受,看见躺在炕上的姚欣欣,他的眼睛又是一阵酸楚,而当他看见姚珍珍给姐姐打针的时候,他的惊诧更是难以掩饰。
“齐律师,你来了?”看见齐海,姚珍珍赶紧给姐姐打完药,跳下地收拾了一下,“家里有些乱,您坐。”
齐海看着脸色苍白的姚欣欣,问了一句,“你姐姐的病好像很重。”
“尿毒症,村里的李大夫说只能换肾才能救姐姐,再次之前,需要用药维持。”姚珍珍看着姐姐痛苦的样子,紧紧的握住她的手,轻声说:“姐姐,开始数数吧,一到一百。”见她点点头,姚珍珍淡淡的一笑,就像一个沉稳的大人。
“一直都是你照顾你姐姐?”
“嗯,现在是,之前都是姥姥在照顾,不过现在我长大了,我可以照顾姐姐了。”
齐海看着破乱的屋子问道:“你们这是要走?”
“嗯,地已经卖了,房子也卖了过几天我们就跟妈妈去城里了,到了那里,我们就可以重新开始了。”姚珍珍乐观的憧憬着未来。
“可是你姐姐的病呢?那可是很大一笔钱。”
“我知道,所以我会努力赚钱,快点长大,然后把我的肾拿出一半给姐姐,到时候她就会好了。”姚珍珍很有底气的说着,这一世,她绝不让姐姐离开她,绝对不会。
对于她的回答,齐海有些惊讶,看着面前的小丫头,怎么也联想不到她是一个只有七岁的孩子,她的成熟和沉稳,不离不弃,释然乐观,他们大人都自愧不如,在她面前,好像所有的难题都让她的爱给击破了,让他的心中即酸楚,又欣慰。
“我是来给你送钱的,这是你姑姑他们给你们的钱,三万五千五百四十块钱,你妈妈呢?让她点一下吧。”
看着那些人民币,姚珍珍点点头,“不需要点了,不会有错的,我妈和姥姥出去送东西了,要走了总是要打声招呼,谢谢那些曾经帮助过我们的人,一时半会不会回来,齐律师你放心,交给我就好,还有谢谢你。”
齐海不知道为什么,他的心让他自然而然的相信面前的这个小姑娘,“还有,这是你妈妈的离婚申请,因为你父亲消失五年,从法律程序上,你妈妈可以申请离婚,等履行完所有手续,你妈妈就自由了。”
“谢谢。”姚珍珍看着那张纸笑的很牵强。
“好了,我要走了,这是我的电话,需要什么帮忙就给我打电话。”接过齐海的名片,姚珍珍突然想到了什么,赶紧跑了出去,一会儿又跑了回来,手里多了一副棉棉的手套,“齐叔叔,这是我给你做的手套,虽然很简陋,但是里面放了很多棉花,很暖的,希望你能收下。”
看着那粗布做的手套,齐海心中一暖,戴上试了试,“嗯,很合适,真的很暖,谢谢你。”
“你喜欢就好,这次多谢您了。”
齐海蹲在她的身前握着她的肩膀,由衷的说道:“你是我见过最聪明、最懂事的孩子,上天一定会怜悯你的。”
姚珍珍微笑的点点头,“上天已经怜悯我了。”
又过了三天,姚珍珍她们启程了,要离开这片熟悉的土地,一大早邻居们就来给她们送行,李婶给她们煮了一大筐的鸡蛋,让她们路上吃,徐大爷还给他们拿了很多苹果,让她们带着,村长还给了她们一些钱,说是父老乡亲的一点心意,妈妈不要,却也敌不过相亲们的热情,最后妈妈深深的鞠了一躬,感激他们的恩情。
“珍珍,要好好照顾你姐姐,妈妈和姥姥,李婶看的出你是一个有出息的孩子,一定不能让她们在受苦了。”姚珍珍含着眼泪点点头,“李婶,你放心吧。”
离开了那片熟悉的土地,张心蓝的脸上依旧是担忧,坐在火车上,姚珍珍握住她的手,笑着说:“妈,我们会重新开始的,不要怕,有我陪着你。”
张心蓝看着她点点头,“妈妈不怕,只要有你们,妈妈什么都不怕。”
看着外面飞快而过的风景,姚珍珍心中很平静,虽然不知道即将等待自己的会是什么样的命运,但是她已经开始改变了自己的生活轨迹,她能做的只是努力地生活。
“心蓝,你回来了。”走到一片废墟的工地,一个大约有五十多岁的女人迎了出来,看见姚珍珍姐妹,热情的说:“你是欣欣,你是珍珍,对吗?”
姚珍珍看向姐姐,两姐妹一起笑着点点头,“阿姨你好,我是欣欣,我是真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