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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媒体乱象(5)

如果你有时间再深究下去,这些网评人所撰写的文章能有多少人阅读会是一个有趣的发现。即便不做深究,这些粗糙的数据如何支撑得起从第一名近40万的得票数到第十名十多万的得票数的问题,恐怕只有人民网的评委和评委会工作人员能够回答了。

缺乏求证的新闻

2010年的岁末和2011年的年初,一个叫苏紫紫的人体模特的信息在网际间迅速传递,突然走红。推友里不少人转发着一段有关这个人民大学大二学生的采访视频。这个引人注目的苏紫紫和她的故事不能不让人关心,那是几个掷地有声的关键词:“90后”、“女大学生”、“单亲家庭”、“裸体模特”、“强拆”,以及“上访”。使用谷歌搜索键入关键词“苏紫紫”和“裸体模特”,页面上显示共有约213万个搜索结果。翻看检索结果,在令人眼花缭乱的信息中,一个疑问突然冒出来:为什么这么多的信息,这么多的媒体报道,反反复复传递着的却只有一个近乎统一的描述——一个人大二年级女生因贫困成为裸体模特,她生世曲折,遭遇过强拆,曾经上访,如今顶着世俗偏见自强不息?

有人看到的是一个自强不息女大学生的动人故事,有人则担心纯洁女大学生被贫困所迫行走在堕落边缘,也许是出于新闻学者的职业原因,我却在想,这个故事的背后,是否有某种不为公众知悉的秘密?

关于苏紫紫做人体模特的报道,最初恐怕源自她2010年11月23日在就读的学校自办的形体展览。同月25日,根据一名杨先生提供的线索,《北京青年报》(以下简称《北青报》)刊登了一则题为《90后女大学生自办形体展览》(以下简称《形体展览》)的报道。在这篇报道中,有两条基本的信息:一是人民大学艺术系二年级女生苏紫紫自办了一场用自己的身体创作的作品展,她认为自己裸体是艺术表现的一种媒介;二是苏紫紫最初做人体模特,是因为家里条件不好。这两条信息在12月8日凤凰网“时尚”频道组织的一期专题访谈中得到苏紫紫的肯定。

新年刚过,苏紫紫突然走红,多家媒体纷纷把镜头对准这个年轻的大二女生,在几乎统一时间,用近乎统一的语句,掀起一股苏紫紫热潮:“一位大学生人体艺术模特火速蹿红网络,她就是苏紫紫。刚进入这个行业,她就掀起了一阵热潮,苏紫紫照片、苏紫紫完整版下载地址及苏紫紫博客都受到网民的疯狂追逐。她究竟是谁,为什么会引起关注呢?”相对于一个多月前《北青报》多少有些保守的主题——“90后女大学生和形体展”,《新京报》直指“裸模苏紫紫”。而北京青年报社下属的《法制晚报》则在北青网上打出《90后裸模苏紫紫全裸接受记者采访妩媚写真曝光》(简称《全裸接受记者采访》)的标题,一气登出苏紫紫35张写真照;与此同时,在各种转载和引用中,“大学女生作裸体模特维持学业 家里房子曾遭强拆”的提法不胫而走,敏感词加敏感词,苏紫紫想不红都困难。

是红起来的苏紫紫引起媒体的关注,还是媒体众星捧月唱红苏紫紫,这是一个问题。北青网《全裸接受记者采访》的图片报道透露出一个有趣的细节,全裸的苏紫紫接受的并非《法制晚报》一家媒体的采访,在场记者似乎还不少。当苏紫紫潜入金鱼缸后,“围观的记者瞬间将镜头对准缸内表情挣扎的女孩”,“她裸着身子让到场的记者坐在面前采访”。这似乎是一次精心组织的集体采访,就像宣传部门组织媒体“重走长征路”。撰写这篇报道的《法制晚报》记者1月8日在博客中证实:“当天有数家媒体同时赶来采访……”,“包括新京报、京华时报、华商报、南京电视台等媒体记者。”但遗憾的是,这位记者并未告诉公众,在此次采访前与苏紫紫素不相识的他是怎么得知苏紫紫当天在“海淀区西三旗一家花卉市场”进行拍摄的线索的,也没有告诉公众他的那些同行都是怎样获得消息齐聚这家花卉市场的。

《法制晚报》引用苏紫紫的话说,她绝不会放弃人体模特这个职业,“我会一直做,可能到怀孕了、老了,乳房下垂了,也在记录。那种感觉,那就是一个很自然的生命过程。我要去记录他,因为那是我,那是我的生命。”

且慢,这句话似曾相识,在检索到的资料中似乎碰到过?点开腾讯视频“某某某”栏目第11期《苏紫紫:来一场“身体的旅行”》(以下简称《身体的旅行》),对了,就是这里,在这个10分43秒的“社会纪实类人物访谈节目”的最后,苏紫紫说:“一辈子记录,就记录你整个人的,可能我怀孕了,我生孩子了,我老了,我有皱纹了,然后,我开始乳房有下垂了,那种感觉,那就是一个很自然的生命过程。我要去记录它,因为那是我,那是我的生命。”

根据腾讯“某某某”栏目这期节目后面最早留下的评论记录的时间,《身体的旅行》最迟完成的时间大致是2010年12月23日,比《北青报》、《新京报》等媒体的“裸模苏紫紫”报道早了近半个月。是苏紫紫在不同时间说了相同的话被不同媒体记录下来,还是后来的媒体“忠实援引”了《身体的旅行》里的内容,仔细比对下内容不难得出结论。

另一个巧合是,腾讯《身体的旅行》的片头和比它早近一个月的苏紫紫自办形体展《whoami》开幕视频一模一样,根据去年11月25日《北青报》的报道,苏紫紫自办形体展原本打算展出的视频作品就叫《身体旅行》。是苏紫紫自己制作的视频被腾讯使用还是腾讯自始至终都在“帮助”苏紫紫,这纠缠不清的关系,看来只有苏紫紫和腾讯最清楚了。

在关于苏紫紫个人身世和艰难人生经历的海量报道里,我们能够梳理出来的却只有一个单一的消息来源:苏紫紫本人,或者腾讯“某某某”栏目制作的《身体的旅行》。孤立的消息来源提供的信息需要获得其它来源的佐证,以尽可能确保报道的真实性,这一看法在今天的中国新闻界应该早已成为一个共识。而这一共识,在人体模特苏紫紫面前瞬间瓦解。事实上,《北青报》采写《形体展览》报道的记者在采访苏紫紫的老师时就曾得知,“苏紫紫”不是这个学生的“真名”。这是她的“艺名”,还是其它?即便这样一个简单的问题,媒体也没有尽职追问。另一个明显的遗憾是,如果苏紫紫自述“强拆”和“上访”的故事是真实可信的,为什么除了她自述的那一两句话,就再没有更多的细节可供读者参考?

笔者并不否认苏紫紫的个人勇气,也并非狂热的“阴谋论”者,但任何建立在谎言或者夸大其辞基础上的勇气都难以获得持久的尊重和真正的成功。一个渴望社会认可的年轻人可能急功近利,但一个成熟的媒体却不能忘记自己细心求证、确保传递真实信息的社会责任。

为什么苏紫紫要裸体接受我的采访?

2011-01-08

摘录自法制晚报记者fwchenkun的博客

采访苏紫紫的博客手记和照片火了,是我没想到的;让以记录事件的记者变成事件的制造者,进入新闻漩涡中心,也不应是职业所谓。

关于苏紫紫裸体坐在我对面的照片,众说纷纭。

有看过全文后赞赏的,有朋友羡慕嫉妒恨,有朋友说炒作太过了。这两天也陆续接到一些同行的采访,对于各位的关心,表示感谢,对于各位的疑问,在此一并作答。

一:为什么她要裸体接受采访?

答:没仔细读文字。

我手记中的原文:“这是她的一个拍摄想法,她把记者设计成作品的一部分,赤裸面对记者,记者是老百姓的眼睛,她是要对着人类发喊。”

她的原话是:“记者是大众的眼睛,我对着记者,就是对着大众,我能坦然的对着你,就表示能坦然的对着大众。”

她的话你信多少,取决于你,我只负责记录。

二:当天的具体经过?

答:1月6日晚,海淀区西三旗一家花卉市场,苏紫紫借用市场内一家贩鱼商场的鱼缸进行拍摄,拍摄的内容是,在冬天的水下体验痛苦窒息感觉。

当天有数家媒体同时赶来采访,为了拍她工作时的状态。拍摄前,她和现场记者商量,我想把你们采访我的过程记录下来,做为我裸体创作的一部分。

她正在创作一个名为《洛丽塔》的裸体人体艺术作品集。

她邀请每一个记者在她面前采访两分钟,摄影师一一记录下来。

三:为什么不是女记者坐在对面?

答:也许是尊重,也许是不好意思回绝,在场的记者全部应允。

包括新京报、京华时报、华商报、南京电视台等媒体记者。有男有女,有老有少。

四:这是炒作?

答:我和她采访前不认识,采访中没接受一分钱,公布这张照片时,未经她允许。

这对我来说只是一次别样的采访,我的博客中记录了每次有感触的采访。

我不是名博,平时只和朋友间互访,六年来点击率不过数万。对于新浪博客将其置顶,引来数十万网友的围观,要说炒作,那是新浪。

五:既然是裸模,为什么还捂着胸?

答:该照片的拍摄者是本报摄影记者吴海浪,不捂胸的照片在他处,我只敢发不露点的。

六:你真没反应?伪君子!

答:请想想当一堆相机、摄像机对着你时,你的反映(笔者注:原文如此)。

七:为什么要采访这样一个人?

答:1:她有争议。

2:你喜欢看。

八:对她的印象?

答:1、不装逼。

2、聪明。

3、对自己太狠。

九:对她的评价?

答:没人规定大学生不能选择另类的职业,而必须衣冠整洁、光鲜亮丽、春风满面,为国争光。

一位名叫“目视前方”的网友在这位法制晚报记者的博客文章后留言说:“……典型的网络炒作,这年头名利的成功之道咋就这么窄呢,大学生、名牌大学生、名牌大学女大学生、名牌大学美女大学生、脱、脱、脱,在加点煽情因素,这操作痕迹也太重了吧,从专业网络公关的角度,环节安排,节奏把握得都不够自然,很容易重蹈‘红衣女郎’的覆辙。问题的关键在:一个对自己行为有着强大认知的知识女性,充满尊严与骄傲,怎么会用裸体采访来为自己正名呢,完全是续貂之作,太穿帮啦。人体模特虽不被社会普遍正确对待,但职业本身与从业者无错,一个思想健康的、生活拮据的女大学生,顶住压力,以此谋生值得尊敬,但裸体受访就太原形毕露了,败笔败笔,策划者在角色定位上出现了混乱。利令智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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