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虹今天要组织全班同学到城郊二队去参加忆苦思甜大会,他们班在城郊二队挂钩以来,李虹就在物色城郊二队苦大仇深的人。通过张五爷介绍,了解到李三公解放前给地主当长工,李三婆给地主当奶妈。李虹为此专门找到李三公,要他讲讲他的家史。李三公已经60多岁了,身体很瘦削,听李虹说要介绍家史,非常乐意。李三公现在住的房子也不怎么好,土墙草房,可是李三公说比起解放前就好得多了。那时他娶不起媳妇,没有房子住,住在一个山洞里,靠跟地主当长工过日子。四十岁那年,他给地主打谷子回来,见路上一个蓬头垢面的人趴在地上,便好心地上前去扶他起来。原来是个逃荒的女人,饿得没有办法昏倒在路边上。这个女人就是后来的李三婆。李三婆与他同甘共苦了几年,总算从山洞里搬了出来,盖了一间用竹子夹壁的茅草房。后来还给他生了个儿子。生儿子那年,遇上干旱,收成不好,没办法,媳妇只得给地主当奶妈,自己的儿子却只能在家喝野菜汤。这的确是很苦的事情。可是,李三公每次讲到这些时,总是要说他遇到的那个地主好,说经常赏些饭菜给他,要不然,他们就饿死了。这让李虹很不理解。今天,李三公要给同学们忆苦思甜,李虹怕影响不好,特地提前给李三公打了招呼,叫他不要说地主的好,只能够说地主不好,罪大恶极。可是,李三公在讲的时候仍然说地主的好话。李虹有些气愤,同学们也有些议论。李虹去问柳老师:“李三公老是说地主好,这是为什么啊?”柳老师也不知道怎么回答李虹,想了想回答道:“地主施了些小恩小惠,就把李三公迷惑了,李三公的觉悟还需要提高,劳动人民被剥削被压迫的性质还没有认识到。”李虹后来把此事给爸爸讲了,爸爸的回答是:“不是每个地主都是坏人,很多老革命的家庭都是地主出生。有些还把家里的田土都贡献出来支持革命,难道说每个地主都是不好的吗?也许李三公遇到的那个地主就是这样的人呢?”面对这样的答案,李虹真的不知道哪个是正确的,那个是不正确的。
听了李三公的忆苦思甜,还要吃忆苦饭,吃了忆苦饭,同学们还要开展讨论,这样的教育效果才好。今天的忆苦饭,是李虹和同学们与城郊二队的社员共同做的。李虹在会前带领几个同学去挖芭蕉根,然后用水把它洗干净,用张五爷家宰猪草地刀切成片。大家是第一次做这样的事情,感到很新鲜,热情也很高,工具没有那多,但是大家都争着做。一时间,张五爷家热闹起来。杨林把衣袖挽得很高,胸前挂了一条补丁重补丁的千层围腰,一副大厨师的样子。他用翻猪草的大锅铲在锅里翻着切得大小不匀的芭蕉根,对正在炉灶前烧火的周清华道:“把火烧旺点!”周清华没有烧过这样的炉灶,正用吹火筒不住地往灶里吹,只见浓烟冒,不见火苗出,呛得他不停地咳嗽,说不出话来。见此情景,张五娘过来了:“我的小祖宗哎,你这样熏,不把我们全部熏成腊肉了吗?”她一边说,一边把周清华手里的烧火钳接了过来,把炉灶里塞满的柴火退了些出来,用火钳将炉灶中间拨空,然后用吹火筒轻轻一吹,火苗一下就燃起来了。李虹、杨林、周清华和在场的同学全都笑了起来。杨林用锅铲指着周清华:“真笨!”一边说一边将从社员家里拿来的米糠往锅里放。张五娘一看,可不得了,把火钳交给周清华,一把又夺过杨林手里的糠兜:“芭蕉根的味道涩得很,要先把煮出来的涩水过滤掉,才可以放米糠,要不然一会儿谁吃得进肚里呀!”说着,拿过一个大筲箕交给杨林。周清华这下可逮着报仇的机会了,他朝杨林做了个鬼脸:”“大笨蛋!”,杨林开心地笑道:“没想到做一顿忆苦饭学问还这么多,真是受教育!”
李虹在旁边看着杨林开心笑着对样子,心里也很高兴,难得看到杨林这么开心,他笑起来的样子真好看,很阳光。李虹喜欢看杨林笑着的样子。她接过杨林的话:“是啊,毛主席教导我们,知识青年到农村去,接受貧下中农的再教育,真的是很有必要啊!”她转过头,对张五娘道:“五娘,你也吃过忆苦饭吧?”
张五娘一边与杨林把已经过滤的芭蕉根放在锅里,一边回答道:“那还用说,解放前就不说了,三年自然灾害时期也吃过。不过,没有你们这样的忆苦饭好啊,虽然都是芭蕉根,可是这糠就不同了,你们看这糠,不仅细,里面的粹米粒也多,哪象我们以前吃的,全是没有粹米的粗糠。”
听张五娘这一说,大家都沉默不语了。李虹心里暗想:要不是毛主席领导人民翻身得解放,不知道现在还有多少人在吃糠咽菜。她默默地告诫自己,一定要好好锻炼自己,当好无产阶级的接班人。
李三公的忆苦思甜报告作完后,李虹就安排同学去抬忆苦饭,刚把锅抬到会场中间,同学们就一哄而上,周清华手里拿着大勺招呼大家:“不要挤,都有分!”然后一个个给大家盛上。
杨林对大家道:“大家不要争,能吃多少盛多少。”他因为已经尝过了,怕大家吃不下去又倒掉,影响不好。
李虹也说话了:“同学们,能不能吃下去,就看我们对劳动人民有没有感情了。”说着,她自己让周清华给她大大地盛了一碗。
刚开始,大家觉得好奇,大口大口地吃着。可是吃着吃着,很多人的速度便慢了下来,开始吞咽不下去了。
是啊,这东西真难吃,味道涩就不说了,那糠虽然米粒多,但还是满口钻,很粗糙不好咽。李虹费尽地吃着,脸上却洋溢着微笑。她看到一些同学也象她那样,大口大口地吞咽着。有的龇牙咧嘴,困难地嚼着,就是吞不下去,有的端着碗四处张望,可能是在找可以将碗里的东西倒掉的地方。刘萍萍已经在往男同学碗里倒了,见此情况,李虹鼓励大家:“同学们,我们吃忆苦饭是为了受教育。既然是忆苦饭,肯定也就不好吃,但是我们应该有苦不苦,想想长征两万五,累不累,想想革命老前辈的精神,再苦也要把它吞下去,如果把它倒掉,不仅失去了教育的意义,也对不起为我们打下红色江山的革命先烈们!”
听了李虹这番话,那些想倒的同学也不好意思了,他们有的苦着脸,咧着嘴使劲地往肚里咽,李虹看到有一个女同学好像翻胃的样子,不住地打着嗝,但是为了不吐出来,用手捂住嘴巴。钟涛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一边大口大口地嚼着,胸襟上落满了米糠渣粒,一边还朝着李虹道:“李班长,这东西吃进去拉得出来不?要是拉不出来,得了病怎么办?”
“真恶心,还没有吃进去,就说拉出来,还让不让人吃呀!”一个女同学还没说完这句话,就有一个女同学开始呕吐了。
“就是要你拉不出来,才体会得到解放前人民群众的生活是多么的苦。”一个男同学对钟涛也进行了反击。
“慷是粗纤维,多喝点水应该没有问题。”杨林补充道。
李虹不满意杨林说这样的话,她觉得大家应该从吃忆苦饭中受到教育,于是她接过杨林的话:“同学们,刚刚听了李三公的忆苦思甜,我们在吞咽米糠和芭蕉根的时候,为什么没有联想到李三公解放前苦难的生活呢?这说明我们的阶级感情还有问题。我提议,大家都把碗里的忆苦饭全吃掉,好不好?”
“好!”同学们一致赞同。
“要吃白米饭的,就找地主去!”钟涛补了这么一句,有的笑了起来。本来很严肃的气氛,又被破坏了。
李虹很生气:“钟涛,你要干什么,阶级立场哪里去了?”
钟涛知道惹了祸,赶紧补充说:“不是我说的,李三公说有好心的地主,经常拿白米饭给他吃。”
李虹听钟涛这么说,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因为李三公的确说过地主拿白米饭给他吃的。还好,她立马反映过来:“李三公的情况和现在的情况能一样吗?你再说这样的话,小心把你当典型!”
钟涛再怎么浑,也知道开这样的玩笑会吃亏的。所以他做出一副很诚恳地样子,躬身向大家作揖:“同学们,本人的阶级觉悟低,说错了,该挨批评。”说着,转过身对着李虹:“李班长,你大人不记小人过,就请你原谅。”
李虹见钟涛有点悔改的意思,也就没有说什么了。她大声道:“同学们,今天我们听了李三公的忆苦思甜,又吃了忆苦饭,回去后,每个人都要写一篇心得体会,我们班委会还要开辟专栏,将大家的文章全部登上去,让大家都来评一评,比一比,看看谁受到的教育最深。大家说好不好?”
“好!”
听到同学们洪亮而整齐地声音,李虹非常高兴。她带着同学们往回走。看到同学们一路上议论纷纷,交谈着这次忆苦思甜的感受,李虹觉得这次的活动达到了预期的目的,她要把组织这次活动的意义好好总结一下,把专栏办好,柳老师一定会很满意很高兴。
想到办专栏的事情,李虹与杨林一边走,一边商量着。杨林也很兴奋,他对李虹道:“我要好好设计一幅刊头,把内容和形式很好地结合在一起。”
李虹见杨林那忧郁的脸上又露出了难得的笑容,心里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喜悦。因为她总想为杨林驱散那一脸的忧伤,多给他一点快乐。每次看到杨林的脸露出微笑,她就高兴,看到他不开心,她也不愉快。就是有时杨林说话不如她意时,她也不怎么发火,只是尽量说服他。不知道怎么的,李虹那刚毅的性格一遇到杨林,总也刚不起来,她似乎在充当着杨林保护神的角色。